7年前，当委内瑞拉已故总统查韦斯与癌症做最后斗争时，他留下这样一段话：“这些日子都不轻松，但我们是与逆境抗争的勇士……”如今，他的接班人、委总统马杜罗也来到了政治生命的生死关口，同样选择了战斗。
　　2月10日，马杜罗宣布启动“2019年—安哥斯图拉200周年”军事演习。这场据称是委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军演将持续5天。马杜罗说：“我们必须准备捍卫委内瑞拉的主权、领土完整和独立。”忠于政府的军队和数百万铁杆选民，是他应对危机的“两张牌”。

朝野冲突持续数年

　　这场危机是在1月10日马杜罗开始第二个总统任期时正式爆发的，但委朝野冲突已持续数年。
　　57岁的马杜罗是查韦斯的政治衣钵传人。在查韦斯执政的十多年里，马杜罗先后担任了议员、议会主席、外长和副总统。查韦斯病情恶化后，于2012年12月在病榻上表示，自己万一不测，“恳求你们所有人选马杜罗为总统”。次年3月5日，查韦斯去世，马杜罗任代总统，并在一个月后依照宪法举行大选，顺利当选总统。
　　由于国际油价暴跌和美国制裁，委内瑞拉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反对派将责任完全归咎于马杜罗。2015年底，反对党联盟从执政的统一社会主义党手中夺得了议会控制权。2016年，反对派企图发动罢黜马杜罗的全民公投，但因提交的选民签名造假而流产。反对派中止与政府对话，升级街头抗议，导致暴力冲突和民众伤亡。
　　2017年5月，马杜罗宣布启动制宪大会，以“重新制定国家宪法，维护国家和平，解决当前政治危机”。他希望从反对派控制的议会手中夺回立法权。当年8月，制宪大会经选举成立，前外长罗德里格斯当选主席。制宪大会与议会共用议会大楼。反对派宣布抵制制宪大会，称马杜罗在搞“政变”。拉美国家中古巴等左翼国家承认制宪大会，巴西等国则不承认选举结果。
　　委总统选举本应在2018年12月举行。为应对西方制裁压力，制宪大会决定将选举提前至4月。后经协商，确定在5月20日举行大选。马杜罗击败3名对手，当选总统。大选有约860万选民投票，投票率为46%。马杜罗获586.9万张选票，比其首次当选少了168万张选票，但远超第二名、反对党人士法尔孔的183.3万票。很多国家承认马杜罗第二任期的合法性，但美国此前多次要求取消大选，并联合欧盟及由美洲14国组成的“利马集团”一起抵制大选。
　　大选时，委内瑞拉经济形势不佳，但马杜罗仍合法当选。有赴委观察大选的中国学者分析，首先，查韦斯、马杜罗先后执政近20年，实施了很多惠民政策，有近30%的选民是马杜罗“铁票”。同时，他牢牢掌握了国家机器。而反对派四分五裂，他们抵制大选、号召民众不投票的做法，反使支持马杜罗的选民优势更突出。而美国的制裁，也使选民认同其经济困境是美国造成的。一些反对派领导人要求美国加强制裁，更是不得人心。
　　今年1月10日，马杜罗就职。此前两天，美财政部宣布对委7名个人和23个实体施加制裁。马杜罗就职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发表声明，呼吁委重新选举，重申美方对反对派的支持。马杜罗则抨击“北美帝国主义及其盟友”试图把“正常的就职典礼”转变为“世界大战”，还批评“老牌欧洲寡头政府”推行殖民主义，并表示将努力发展经济。当晚，他前往一军校检阅部队，国防部长洛佩斯在仪式上说“永远效忠，绝不背叛”。

議会主席自封“临时总统”

　　在这场博弈中，反对派的据点是国民议会。1月23日，35岁的国民议会主席胡安·瓜伊多自行宣布就任“临时总统”，要求重新举行总统选举。他告诉支持者：“兄弟姐妹们，我们从噩梦里醒来了。”他还呼吁包括军方在内的各界“不再支持马杜罗”。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马上承认了他，美方还要马杜罗“和平转移权力”。马杜罗的回应则是在一场集会上宣布“与美帝国主义断绝外交和政治往来”，并签署断交文件，要求美外交人员72小时内离境。
　　在委内瑞拉政坛，瓜伊多是个新面孔，也是个大胆的人。他在港口城市拉瓜伊拉长大，15岁时家乡发生山体滑坡，他和家人死里逃生。后来，他在首都加拉加斯的一所大学获工业工程学士，后来又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获得公共管理硕士。
　　学生时代，瓜伊多就对政治充满兴趣。2007年，时任总统查韦斯指控加拉加斯一电台违反广播法，并以国有电台取而代之。瓜伊多认为这是“打压”，参加了抗议活动。2009年，他和比其年长12岁的政治导师、知名的反对派激进人士洛佩斯一起组建了一个政党，打出了“保障所有人的民主权利”的旗号。马杜罗执政后，洛佩斯于2014年被软禁在家，不得参与政治。但他一直在“辅佐”瓜伊多，也一直在发挥作用。2017年2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还在白宫会见了洛佩斯夫人。

　　瓜伊多是在2015年反对派夺取议会的那场选举中成为议员的。为“反马”，他和其他议员一起绝食，还曾被橡皮子弹击中。今年1月，他出人意料地就任国民议会主席。有分析说，那是因为很多老牌反对派人士已被边缘化。而美国安赫斯特大学政治学教授科拉雷斯说，大胆而敢冒险的瓜伊多是目前反对派最需要的。 　　目前，瓜伊多没有掌握任何政府机构。虽然有个委驻美使馆武官表示支持他，但绝大部分军方将领仍站在马杜罗一边。1月24日，委最高法院宣布只承认马杜罗为合法总统。1月29日，委最高法院下令禁止瓜伊多离境和转让财产，冻结其银行账户。2月11日，委总审计长阿莫罗索指控瓜伊多“非法接受来自国际和国内的资金援助”，称其隐瞒或虚报财产，非法接受大量海外及国内资金，称将依法对其展开资产审查。马杜罗拒绝重新举行总统选举，并在2月12日接受采访时强调，瓜伊多“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真正的对手是美国

　　在这场危机中，马杜罗真正的对手是美国。
　　查韦斯是“反美斗士”，马杜罗继承了这一衣钵，频频抨击美国。但在奥巴马时代，美国一方面宣称委是“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并进行制裁，另一方面也有所接触。2015年4月，奥巴马与马杜罗在巴拿马出席国际会议时，还进行了短暂的“走廊会谈”。当时，奥巴马刚刚结束了与古巴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的会面，而马杜罗也在官方讲话中称已经准备好与奥巴马对话，并称“尊重奥巴马”。会面后，马杜罗说：“我告诉他，我们不是美国的敌人。我们彼此以诚相待。”
　　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对马杜罗的态度日趋强硬。据其身边人称，特朗普“很关心”委内瑞拉，上任次日就要求听相关报告，还常表示对委内瑞拉“人民的痛苦”和“庞大石油储备”的关注。2018年8月，马杜罗遭遇无人机袭击。特朗普后来谈起此事时以嘲讽的语气说：“你们看到委内瑞拉军人听到炸弹爆炸后为求自保而跑开。我不认为我们的海军陆战队会像那样跑，对吧？”
　　特朗普班子内一些关键人物，长期支持对马杜罗采取强硬立场。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曾在演讲中将古巴、尼加拉瓜、委内瑞拉列为拉美“暴政三巨头”。副总统彭斯说马杜罗实行“残酷的独裁统治”，还引述洪都拉斯总统的话说，中美洲国家前往美国的难民大篷车“得到了委内瑞拉的资助”。马杜罗则反击称，“他们将发生的一切归咎于我。他们有执念，因为他们没能推翻我们”。

　　马杜罗获得连任后，美国的压力增大了。2018年12月，参议员卢比奥等人要求特朗普公开谴责马杜罗，承认委国民议会是该国唯一的民主机构。今年1月初，蓬佩奥与美国的主要盟友会面，讨论协调对委行动。马杜罗就任当日，蓬佩奥向瓜伊多承诺与其密切合作。1月13日，瓜伊多在参加集会的路上被委情报部门短暂扣留了不到1小时，博尔顿马上在社交媒体上要求委方放人。瓜伊多阵营还在西方媒体上给特朗普“支招”说，美国可以把委对美石油出口款项划入瓜伊多掌握的账户里，这样就能继续逼马杜罗离职。1月28日，美国宣布对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实施制裁，冻结其在美资产，将委方原油收入打入美方控制的账户，马杜罗方面无法动用。2月6日，委反对派称将利用在美基金截收委石油公司在美收益，此事“进展顺利”。
　　瓜伊多自封“临时总统”，也得到白宫“批准”。1月22日，特朗普召集会议讨论委局势。当晚，彭斯致电瓜伊多称，如果他宣布马杜罗“不适合当总统”，美国将支持他。博尔顿则怂恿委军方高官承认瓜伊多，声称只要这样做，美方就会考虑解除针对他们的制裁。美国媒体还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发现，博尔顿手持的笔记本上写着“向哥伦比亚派兵5000人”的字样，猜测美方可能在酝酿军事干预。

争取民心是关键

　　马杜罗在军演开始时，警告美国不要入侵委内瑞拉，否则将“付出高昂代价”。而瓜伊多在接受法新社采访时则表示，美国军事干预是个“极具争议的课题”，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不过外界分析认为，委内瑞拉拥有30多万军队，还有重型武器，马杜罗至今仍得到军方支持，美国直接出兵干预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不久前，马杜罗在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称，愿意与反对派坐下来对话。俄外长拉夫罗夫也表示，真诚希望为委政府与反对派对话创造条件。对马杜罗而言，政治解决仍是最佳选择。他对美国也留有余地，在宣布断交时说，委将继续与美保持民间关系。“我们将继续向美国出售该国所需的石油”。
　　另一方面，马杜罗和瓜伊多都在争取民心。2月6日，委国家电视台播出了一段视频，马杜罗身穿白大褂，正在展示覆盖全国乡村诊所的医疗体系。他说，“为了人民的利益，我们正全力发展医疗事业”。瓜伊多要求美国提供人道主义援助物资，马杜罗则拒绝这些物资从哥伦比亚运入，称这是虚伪之举。他说，委目前有近百亿美元的资金和资产受美国制裁影响遭冻结，美方如果真心提供帮助，就应该取消制裁。他也担心美方以援助为幌子为入侵打前站。2月11日，瓜伊多在推特上发了一张照片，显示他被一堆维生素和营养补充剂包围着。他说：“今天，我们收到了第一批人道主义援助物资。”但他没有说这些东西是怎么运来的。
　　其实，在争取民意上，57歲的马杜罗具有一定优势。他出身于工人家庭，当过公交车司机，自称“工人总统”。早年，他是地铁公司的工会领袖，因敢于为工人争取利益而受到拥戴。他喜欢摇滚乐，是优秀的棒球投手，还曾入选国家棒球队，这些接地气的爱好都让他能和民众打成一片。当上总统后，他还喜欢开公交车，经常在政治活动中开着大巴出现。执政后，他推出了“街道政府”，常穿着工人服装和内阁成员一起上街办公，现场研究解决民众的困难。这都为他积累了民望。
　　面对近年来的经济困难，马杜罗采取了发行“石油币”、增加最低工资和补贴、向低收入民众发放“食品袋”“祖国卡”等措施，对改善中下层民众生活有一定的帮助。一些民众表示，如果不是政府出手，他们的生活会更加艰难。不久前马杜罗提出，当前的工作重点是尽快恢复经济增长。这个主张是得人心的。
　　尼古拉斯·马杜罗 1962年生，当过公交车司机，曾任委内瑞拉议会主席、外长、副总统等职，2013年任总统，2019年连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