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清白:“杀妻凶手”历经20年揪出失踪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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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风波引来牢狱之灾
  
  今年47岁的罗开友是四川省雷波县渡口乡营盘村人。在罗开友17岁时,与邻村的李培香订了婚。1983年,罗开友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军人,高中毕业的李培香则在老家当代课老师。1986年,罗开友开赴老山前线,去前线前有10天探亲假,罗开友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回四川和李培香领取了结婚证,正式成为夫妻。两人成立了家庭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幸福美满。因为罗开友在部队,和李培香的生活聚少离多,长期的离别,让夫妻俩产生了信任危机。
  1988年8月,罗开友回家探亲时,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妻子和一名单身邻居的闲言碎语。罗开友不由得火冒三丈,本来一腔的思念和深情,此刻却被这些风言风语气昏了头,劈头就对李培香一顿怒骂:“我不在家,你就在外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吗?”李培香对罗开友的失控,感到莫名其妙,又十分委屈。“别人的话你也信?我和隔壁的老李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就有时候家里要借个梯子,叫他帮一下忙而已。自己的男人又不在家,我能怎么办?”“那你意思是,自己红杏出墙,还怪我了?”“我哪里红杏出墙了,你到底听谁瞎说的?”李培香气不打一处来,两个人各执一词,越吵越凶。
  罗开友回部队后,李培香也跟随他来到部队,因为李培香在老家的传言,两人多次发生争吵,并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随后,两人在部队办了离婚手续,但需要回雷波县补离婚证。这年年底,李培香独自回到四川老家,谎称已在部队和罗开友举行了婚礼,便住进了罗开友家。后来罗开友写信证实两人已离婚,其父母认为李培香住进来是想捞一笔钱,两家人矛盾升级。
  1989年1月9日,眼看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罗开友只好从部队请假回家处理家事。两人一见面,由于话不投机,李培香最终被罗开友殴打住院。这年1月15日,罗开友将李培香接出院。然而,当晚因谈判意见分歧,李培香索性不理罗开友,径直走出了门。尽管罗开友急着追了出去,但在李培香的两个弟妹的阻拦下,李培香还是跑掉了。谁知道,李培香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了。
  1989年1月24日下午,在李培香失踪后的第九天,村里出了一条爆炸新闻,在渡口乡粮站下的金沙江里,一具尸体被打捞上来。尸体为女尸,无发。李培香的母亲看到尸体后,当场号啕大哭,认定该尸体正是失踪多天的女儿李培香。
  经李培香父母和在场群众的辨认,雷波县警方认定打捞上来的女尸正是李培香。随后,罗开友在雷波县城被抓获归案。罗开友的大哥罗开强,邻居沈修元、付开金、付开德,在渡口乡营盘村的家里被抓。第二天,罗开友的父亲罗天元也被公安机关抓获。他们被指控帮助罗开友杀人和抛尸。付开金、付开德始终坚持没有参与杀人,被关了3天后释放,罗开强和沈修元最后因为经受不住严刑逼问,被屈打成招。
  后来,警察分别带罗开强和沈修元去指认抛尸现场,但两人指认的地方相隔至少十里路。一个月后,雷波警方开始提审罗开友。罗开友再次遭受到了刑讯逼供,但他坚称自己没杀人。
  罗开友被抓后,他所在部队先后派了两个工作组到当地调查。罗开友被告知,公安局已认定他杀了人,部队随后将他做退伍处理。
  一家三个男人被关进了监狱,罗开友的母亲及妹妹罗开芬伤心欲绝。罗开芬开始四处求人写诉状和上访信,营救父亲和两个哥哥。罗开芬的努力没有白费,很快引起了相关领导重视,随后先后几次组织法医开棺验尸。警方最后得出结论,女尸年龄比失踪的李培香大很多,并且至少生过5个小孩,确定尸体并不是李培香。最终因证据不足,罗开友与父亲、大哥以及邻居沈修元4人被收审21个月后,于1990年10月释放。
  
  大海捞针寻前妻钱散家破
  
  对于无辜卷入杀人案的罗开友而言,这一串突如其来的折腾和打击,让他身心受到极大的创伤。罗开友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一个问号,女尸明明不是李培香,李家对自己的女儿不可能认不出来,为什么却要一口咬定那个女尸就是李培香呢?真正的李培香又在哪里?
  罗开友从监狱出来回到家后,发现院子里有一座坟。母亲告诉他,那具尸体被李家人抬来直接埋在了院子里。罗开友十分生气,找到雷波县公安局,要求公安局进行全县通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并挪走尸体,查清尸体真相。不过他的要求都没得到警方支持。
  罗开友认为自己是被李家人故意陷害,让他从此背上这洗刷不掉的杀人罪名,还连累家人和邻居受了21个月的牢狱之苦。为了还自己清白,他开始四处寻找李培香的下落。
  1992年,罗开友得到了一个令他振奋不已的好消息,雷波县的一位老乡告诉他,曾在渡口乡见到李培香和一个“独眼龙”男子上了一趟班车。罗开友很快查到渡口全乡只有两个“独眼龙”,一个是当地小学老师,一个是李培香的堂兄李昆华。
  罗开友将李培香还活着的消息汇报给了雷波县法院书记员罗治权。随后,两人一起进行调查,首先排除了小学老师,然后顺着李昆华的线索,认为李培香可能被雷波县谷米乡的罗忠华和妹妹带走了。但当时罗忠华因拐卖妇女儿童罪被关在云南永善县公安局,后被判刑15年。罗开友无法找到罗忠华,期盼了很久的线索一下又断了。
  1993年8月10日,凉山州公安局和雷波县公安局及罗开友所在部队组成联合调查组,出具了一份调查处理报告:确定埋在罗家院内的无名女尸年龄在40岁至50岁之间,与李培香出走时年龄24岁相差太大。无证据证明李培香是罗开友所杀。罗开友之妻李培香属下落不明,作为其丈夫罗开友负有责任。部队撤销了当年对罗开友强制退伍的决定,并为罗开友补发1989年1月至1993年8月期间的津贴。
  得到了调查处理报告,将李培香认定成失踪人口,这对罗开友来说是个不小的进展,可是,这似乎还是无法证明罗开友的清白。每次罗开友说到自己没有杀李培香时,别人就会反问李培香的下落,这让罗开友百口莫辩,也更加坚定了他寻找李培香证明自己清白的想法。
  然而,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寻李培香谈何容易。但罗开友并不灰心。找人需要雄厚的资金付出,为了能赚钱找人,1993年年末,罗开友在雷波县城开了一家诊所,并结识了第二任妻子文燕,两人于1994年结婚生子。有了妻女之后,罗开友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初衷,他依然坚持着寻找前妻李培香。
  罗开友曾得到一条线索,李培香的父亲李兴发在四川攀枝花打工。罗开友想到根据这条线索也许能找到李培香,但自己亲自出面李兴发肯定不会说实话,于是他想到了自己和李培香当年的媒人秦贵夫妇,让他们到攀枝花打工当“卧底”,可以先取得李兴发的信任,然后再通过李兴发这个突破口,打探到李培香的下落。
  可是秦贵夫妇在李兴发身边“卧底”一年多,也没办法从对方嘴里挖到有用的线索。罗开友只得把视线转向李培香的妹夫老家云南永善县。
  很快,罗开友又安排远房亲戚黎祖华到云南永善县当“卧底”,但黎祖华跟踪李培香的妹妹出了两次远门也没查到线索。8个月后,黎祖华无功而返。
  花费许多心血均没获得有用线索,这让罗开友很是气馁,他甚至想到过放弃。1996年,随着二女儿罗丽珠的出生,罗开友的婚姻也出现了波折。
  原来,罗开友因为寻找李培香,四处请人去当卧底,花销很大,妻子文燕因此经常与他吵架。文燕认为不管李培香是死是活,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能过上正常日子,就没必要非要拿开诊所赚来的辛苦钱去找她。但罗开友依然执著地要找到前妻,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清白远远超过了金钱。
  罗开友和文燕的矛盾逐渐加深,文燕以离婚威胁,想逼罗开友放弃寻找李培香。可是,罗开友还是一如既往,自己能去时就亲自去找,有事走不开就花钱请人去调查,眼看家中的钱都被投到寻找李培香的无底洞里,文燕选择了离婚。
  2004年,罗开友突然获得一条线索,一位在北京打工的雷波县老乡称,曾在北京的通州区见过李培香两次。罗开友十分兴奋,马上找到自己的战友安宁,两人一同前往通州寻人。可是在通州待了二十天,还是没有发现李培香的身影。因为李培香的眉间有一颗痣,所以他和战友每天站在通州的街头,专门盯着路人的额头看,希望能发生奇迹。但最终依然一无所获。
  从北京回来后,罗开友并不甘心,此后又三次只身前往通州。到了北京通州,罗开友在大街小巷里寻找着李培香,有时候为了省钱,就露宿街头,没钱的时候,他甚至还在饭馆捡别人吃剩下的饭菜充饥。罗开友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找到李培香。
  
  20年抗争引出“铁证”自证清白
  
  2010年3月初,转机终于出现了。罗开友在寻找李培香的过程中结识了从监狱假释的姚良军。姚良军时年47岁,云南永善县人,因曾在永善县桧溪区派出所工作过,有一定的破案经验。罗开友觉得姚良军是一个不错的查案人选,便委托他帮助自己寻找李培香。
  姚良军决定从1992年“独眼龙”的线索开始入手,找到罗忠华就能知道李培香的下落。姚良军找到罗忠华后,说服他当“卧底”参与寻找李培香的计划。
  11月初,罗忠华按照计划提着礼物来到了李兴发家。罗忠华化名何老板,称自己是做银元生意的商人。罗忠华在李家住了三天三夜,说得天花乱坠,也让李兴发相信自己并同意一起做生意发财。在罗忠华的安排下,李兴发跟着他出了雷波县。
  11月13日,罗忠华和李兴发在云南桧溪区桧溪大桥遇到了罗开友事先安排的算命先生,生平酷爱算命的李兴发便算了一卦。李兴发见算命先生什么都“算”得准,直呼遇到神仙了。这时算命先生趁机对李兴发说:“你这次出门会遇到贵人,至少能赚70万!”李兴发听到能赚大钱,于是眉开眼笑,更加相信面前这个做银元生意的“何老板”了。
  罗忠华瞅准时机,将李兴发带到了云南永善县桧溪区青胜乡姚良军的老家,说带他去见识一下真正的贵人。
  当李兴发见到姚良军时,姚良军假称自己是“专案组人员”,说李培香当初遭罗家虐待,他可以为李家争取到至少70万的精神赔偿,不过前提是要见到李培香。姚良军还拿出一张银行卡让李兴发保管,称里面有100万元。就这样,在金钱利诱下,李兴发说出了埋藏20年的隐情。
  原来,李培香果真还活着。当年李培香从罗家出走后找到了堂哥李昆华,两人一起赶到成都。然后李培香坐火车到徐州,由在天津做生意的侄子接应,随后将李培香安顿在了天津。后来,李培香曾先后两次回四川老家办理户口(失踪后户口已吊销)都没办成。
  随后,姚良军又跟李兴发一起来到了徐州,寻找李兴发的侄子,但没能联系上。姚良军在李兴发的电话本上看到有二女儿到七女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却没有大女儿李培香的。不过,他发现一个奇怪的名字叫“走大”,区号是“022”。
  罗开友断定区号为022的号码就是李培香的。于是,他让姚良军直奔天津,并让其报警求助。姚良军和李兴发找到天津市静海县陈官屯派出所,通过对李培香女儿的信息,确定李培香就住在西长屯村一户孙姓人家。
  11月23日下午,派出所民警带李兴发和姚良军到西长屯村,一名叫“李丽”的女人逃跑了。罗开友得知情况后,认为“李丽”就是失踪的前妻李培香。12月4日,罗开友向雷波县公安局长求援。12月10日,两名雷波县公安局民警随罗开友来到了天津。
  12月16日下午,就在罗开友一行人为如何确定“李丽”的真实身份感到棘手时,“李丽”却在丈夫和西长屯村支书带领下,走进了陈官屯派出所。她告诉民警,自己正是李培香。
  李培香终于找到了。当晚,罗开友激动得彻夜未眠。对于离家出走的原因,李培香称是因为被罗家人毒打怕了。而她恨自己的父母当时不能保护自己,所以出走后也不愿跟家人联系。后来有了家庭和孩子,怕给家庭带来灾难,也就一直隐姓埋名,但她并不知道罗开友“杀妻事件”。雷波县警方随后抽取了李培香的血液,与其父亲李兴发做DNA鉴定。
  12月28日,公安局为罗开友在雷波县渡口乡营盘村举行了恢复名誉大会,近千名村民见证了罗开友的洗冤时刻。同时,雷波县警方开出赔付标准:被收容审查的罗开友、罗开强、罗天元、沈修元四人,每人将分别获得国家赔偿10万元。其中7.5万元为收审21个月的赔偿费,2.5万元为精神损失费。罗开友还将被照顾安置到事业单位工作。然而,罗开友并没欣然接受警方抛出的橄榄枝,因为这20年来,他花了近百万元寻找李培香,还失去了一个原本和睦的家庭。
  2010年12月30日,罗开友与雷波县公安局达成赔偿协议,获得了16万元国家赔偿。雷波县公安局还承诺为罗开友解决工作问题。
  罗开友的遭遇是不幸的,但他靠着自己的执著,书写出一段传奇般的人生。像美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男主角一样,不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里,只要抱着希望,就能创造出奇迹。在罗开友背上杀妻之名的这20年中,中国的司法制度也发生了不少改变,变得更加完善,更加人性化,相信像罗开友这样的悲剧,不会再度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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