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让我更为惊讶的是,吉川居然还是一位大提琴演奏家,正兒八经毕业于东京艺术大学。他说,自己水平太低,进不了大的乐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开一家小店,有演奏任务时出去跑场子。
我对吉川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崇敬,大提琴演奏家与小酒吧老板,无论如何难以画上等号。但是,吉川是很扎实地画上了,一点也没有羞涩。他说:“来我店里的常客,大多都是乐团的同行,店小了点,有时会坐不下,但是就我一个人忙乎,大家爱给多少钱就多少钱。”
临走时,我留下了2万日元。吉川一直把我送出店门,离开很远了,我还能感知到他在目送。
与艺伎谈天说地
从东往西走,先斗町古街的尽头,是一座演舞场,那是艺伎们平时练习歌舞的地方。吉川告诉过我,虽然历史上政府几度取缔打击嫖娼卖淫,但是,先斗町始终是最繁华的花柳街之一,甚至还得到了明治政府的正式认定。也是在这里,艺伎们开创了“篠塚流”“后若柳流”和“尾上流”等舞蹈流派。
白天在先斗町只能看到游客扮成的艺伎,而真正的艺伎,都躲在茶屋里不出门。茶屋是艺伎们的家,相当于现在的“经纪人事务所”。茶屋的主人是“妈妈”,大多是资深的艺伎出身。女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送进茶屋,接受“妈妈”严格的礼仪和待人接物的规矩训练,从一步一颦、站姿坐姿,到琴棋书画、歌舞演艺,至少需要3年的苦练才能出场。
艺伎自古有“卖艺不卖身”的传统,但是,有钱人可以包养。在上世纪80年代的泡沫经济时期,先斗町艺伎达300余人,而富人想要包养一个艺伎一年,至少得出2000万日元。听吉川说,京都艺伎的包养有特别的规定,如果客人看上一位艺伎,必须先向“妈妈”提亲。“妈妈”不会立即答应你,她会通过各种手段调查你的背景和资产信誉。只有既有才又有财的男人,才会得到“妈妈”的许可。如果没有“妈妈”的许可,艺伎私自与客人勾搭的话,那结果只有一个——被逐出艺伎界。

现在要请出一名艺伎陪你喝酒,是很难的事,一方面是因为艺伎数量骤减,另一方面是艺伎从不陪不相识的生客喝酒。于是,我给京都的和服店老板土屋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土屋听说我来了,倒是十分客气,说无论如何要带我去喝“花酒”。
喝“花酒”的地方就在先斗町的一家料理店里,榻榻米的和室,大约有20坪大。我们进店时,主人已经摆上了两张低矮的小几。因为先前吃过两顿饭,所以,我们只要了一个小套餐,每人1.5万日元。
土屋预先打了电话给相熟的“妈妈”,所以在我们进店后不久,一位艺伎和一位“妈妈”级琴师欣然而至。艺伎看上去20岁出头,虽然涂了一脸的白粉,看不清真容,但是形象确实惊艳。尤其是进门的跪拜,缓缓地低身,优雅地一拜,让你顿悟“女人本该如此”。
艺伎陪酒的过程主要有4个流程,一共大概需要2小时。跪拜完后,是自我介绍,知道她的艺名叫豆千鹤,所属茶屋名为豆家,所有的艺伎都以“豆”为姓。
第一个流程,是艺伎给我们敬酒。千鹤给我斟满清酒,我就咕咚一杯下肚,反正杯子小,一时也醉不了。
第二个流程,便是对饮。边聊天边敬酒。想把千鹤喝倒,真是很有难度,只见她将小酒杯端上,提起香袖一遮,一抿嘴就下去了,酒量绝对不比我们俩爷们差。
第三个流程,就是千鹤表演传统舞蹈,由同来的专属艺伎琴师以三弦弹唱伴奏。舞蹈表演时间大概30分钟,分为3种传统舞蹈,一招一式,颇显风韵。
第四个流程,是陪酒闲聊。我们盘腿而坐,千鹤则是跪着说话、倒酒和一起品酒。一个小时这样跪着,还真有些功夫。
千鹤说,聊天也是艺伎必修的一门基本功。喝酒中,千鶴和我们从日本的茶道聊到中国的茶道,从中日寺院文化的不同聊到两国文化的传承,从京都的古街聊到东京的银座,最后聊到安倍经济学是否能成功,他太太的小酒店是否还开着,还有德国客机的副机长是否患有精神病,我真无法想到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懂得如此之多!看来,茶屋的妈妈要培养一名出色的艺伎,比培养自己的女儿还要花心血。
千鹤她们回去的时候,土屋先生包了一点钱。我问:“给了多少?”他说:“10万日元。”这应该是邀请艺伎的最低价了。
一夜“三次会”,是过去京都达官贵人们的夜生活,我们今天也享受了一番。离开先斗町的时候,已是凌晨1点,各种酒肆还都点着灯,依旧人来人往。
先斗町的夜,让人感受到这一座古都的繁华,甚至是奢侈。也让我体味到许多我们中国曾经拥有,如今已经丢失的文化与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