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来源 :西湖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ashiliangze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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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妻子怀孕那一刻,我内心一阵窃喜。为何是窃喜?因为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我没疯,更不在乎什么绿帽子。我倒期望她把我丢下,不管不顾奔向那个男人。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和小刘在一起,且过错方不是我。其实就算是过错方也无妨,我没房子,也没存款,没什么可以拿走的。我只是觉得,妻子是个麻烦的女人,我犯一丁点错,她都可以在我耳边嗡嗡一年,如果我出轨,她可能要一辈子缠着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妻子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你不生气?难道你不该问问孩子的爸爸是谁?”
  于是我只好假装愤怒,把桌子掀翻,饭菜扣在地上,“是哪个狗日的?!”
  “好吧。”妻子鄙夷地看着我,我知道,下一步她要羞辱我了,然而,她说,“和你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吧。”我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吧,不过,这也和你没关系。”
  好吧,我想,看来还是我先出轨,我依然是胜利者,我和小刘好了一年多,不过我永远不会让妻子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妻子斩钉截铁,盯着我的眼睛,我甚至都能看到她的小眼睛里发出刀子般的光。她的手握成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打在我脸上,我紧张地咽口水。不过我转念一想,现在出轨的人是她,我他妈才是受害者,我不能怂,我要硬气。
  “怎么生?跟我生吗?”我故意抬高语调。
  “当然不是!”妻子说,“我要和孩子的爸爸生。”她面无表情,“我要和他在一起。”
  天知道此刻我有多激动,我的大脑飞快运转,浮出小刘的脸,还有那圆圆的大眼睛,软绵绵的身体和声音。我差点笑出声来。我真希望妻子立刻就走,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现在我只想给小刘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喜讯,我猜小刘会开心地跳起来,毕竟她一直说希望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嘿,你在想什么?”妻子皱起眉头,盯着我看,“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的?”
  “放屁!”我也皱起眉头,“王小芳,你给我戴绿帽子,我能高兴起来?”
  “好吧。”妻子说,“这不像你的风格。”
  “什么风格?”
  “没事,就感觉有点怪,你太冷静了,这不正常。”
  “难道我还要去自杀吗?”我问,将目光转向窗外。院子里只有一棵绿油油的杨树,是父亲小时候栽的,这套平房也是他的。我们住在他的房子里,他住在养老院里。“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很绝望。”我发出悲伤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我是真的很绝望。
  “好吧。”妻子说,“事已至此,我必须得走。”
  “好的,你走吧。”我把脸埋进手心里。
  她站起来,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看来她早就打算要走,一般情况下她不穿高跟鞋,和小刘不一样,小刘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穿高跟鞋。妻子人高马大,小刘小鸟依人,性格方面也完全相反。以前我喜欢妻子这种类型,结婚后我喜欢小刘这种类型,人总是在不断变化,最可怕的事就是一成不变,比如女人经常说的那句话:你要永远爱着我。老实说,听到这句话我就想去死。还好妻子从未说过类似的话,因为她也是个善变的人,所以当初我们才会爱上彼此。
  她的高跟鞋声音停在门口,等待几秒,她突然说:“不如我吃个午饭再走吧,我给你做饺子吃。”
  老天啊,我失望地转过身,她站在门口,又把高跟鞋脱掉,换上她常穿的粉拖鞋。
  “不用了,我自己吃,你想走就走吧。”我说。
  “不,我想我们来一顿最后的午餐。”她看着我,“来抵消我一丁点的愧疚感。”
  “你不该有愧疚感。事已至此。”我说。
  “是的,事已至此。”她说,“事已至此。”
  “走吧。”我说。
  她开始叹气,“不行,我必须亲自给你做一顿饭。”
  “算了算了,我不吃饺子。”我说。
  “别的也行,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突然觉得她有点悲伤,谁知道她又想到什么过去的事,女人总是这样,离开的时候优柔寡断,不离开的时候又无法忍受。
  “好吧,那就饺子吧。”
  “好。”她咧开嘴冲我笑。我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吃午饭的要求。
  她开始在厨房忙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太隆重了,我想,不就离个婚吗,搞得生离死别一样。于是我走进厨房,她正在和面,我说我们去外边随便吃点得了,自己做太麻烦。实际上我们很少去外边吃饭,基本都是我做饭。她工作忙,而我没有正式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写点小说或诗歌,经济状况自然不乐观,好在王小芳支持我,她喜欢我写的东西,她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嫁一个作家。
  “不行。”她说,“这可是我们结婚十年最后的一顿饭。由我开始,由我结束吧。”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她的声音含情脉脉。我只好从冰箱里拿出肉馅,送到她跟前,“还需要点什么?”
  “你去菜市场买点韭菜吧,韭菜鸡蛋肉,行不行?”
  “好的。”我点点头,没有犹豫,走出家门。菜市场离我家很近,出了胡同右拐,再左拐就到。我们住在老城区,治安很差,晚上睡觉前必须把大门锁得死死的。邻居们几乎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们被子女扔在这里,每月要点钱,白天晒太阳,晚上跳广场舞,其实也挺自在的。他们比我父亲有福气,我四十岁了还在啃老,连一套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难怪王小芳要和别的男人生孩子。我心里突然一阵沮丧,但也只是沮丧而已,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所有事,我生命中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上天安排,我一直相信命运,没错,我天生命烂。
  走进菜市场,我突然想起,我和王小芳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当然是她说的,我印象中并没有。我第一次见她是在酒局上,她非常愛喝酒,总是蹭各种聚会。结果那一次她喝得有点醉,看到我后一把抱住我,说:“你记得我吗?我在菜市场见过你!”我仔细回忆,问:“什么菜市场?”她说:“天元菜市场啊!我见过你在那儿冷冰冰地挑土豆!最后算账的时候钱不够,只好又去掉几个土豆。”她哈哈大笑,又喝几口酒。“好吧好吧。”我看看她的脸,实在是没印象,但她依然紧紧抱着我,好久没有女人抱我了,我的内心升起无法言清的感觉。酒局结束后,桌上的人都提议让我送她回家,反正顺路,送就送,我把她塞到出租车里,她抱住我就开始亲。那一年我们都三十岁,我单身,她也单身,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我找到卖韭菜的摊位,拿起一捆递给老板。“还要别的吗?”老板问。我摇摇头,付账,拿过韭菜,掏出手机,拨通小刘的电话。
  “喂?”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禁想到她的身体,细胳膊细腿,精巧的小胸,像个刚开始发育的未成年人。不过能理解,她步入成年世界才三年,可以忽略不计。
  “宝贝,吃饭了吗?”
  “吃了啊,怎么啦?”
  “没事。”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个消息,我必须让她好好震惊一番,心满意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于是我说,“我没事,想你了,看看你在干吗。”我要当面告诉她。
  “我呀,我在床上躺着,很无聊。”
  “哦。”我突发奇想,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于是我问,“你想去旅行吗?”
  “旅行?我们俩?”
  “当然,你不是一直说想去度蜜月吗?”
  “可是……”她犹豫,“你跟她请假方便吗?你怎么找理由?”
  “方便,很方便。”
  “那好吧。”我听到她细碎的笑声,“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去多久?”
  “你想去多久就去多久。”
  “啊。”她咯咯笑,像一只小鸽子,“我今天好好想想。你在干吗?”
  “我在吃饭。”
  “什么时候来看我?”
  “今天就去。”我说。
  “能过夜吗?”她刚大学毕业,自己租房子住,非常孤单,总希望我能陪她过夜,但我找不到夜不归宿的理由,只能白天去,晚上回来。
  “能。”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犹豫。
  “真的?”
  “真的。”
  “太好了!”我仿佛听到她开心地跳起来,宛若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鹿,这种情绪也传染了我,我有点飘飘欲仙。
  “爱你,宝贝。”我挂掉电话。小刘比我小十九岁,很多时候,她像个情人,又像个女儿。每当我看向她,她低头吃饭,或者摆弄手机,或者在我身下呻吟,我的心脏都仿佛被人揪着,她那样柔弱,天呐,我不得不充满疼痛的怜爱,扮演一个理想中的英雄。
  回到家,王小芳已经把饺子皮弄出来了,我把韭菜放到厨房,打算躺到沙发看电视,她一把拉住我说,“我弄肉,你帮我择韭菜,然后洗洗剁碎。”
  “不行。”我说,“我还要看节目。”
  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仿佛在看一头怪物,“顾东,这可是我们最后一顿饭,你想想吧!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我很想说十年真不算长,有的夫妻过了三四十年还离婚呢。但我什么都没说,而是乖乖坐到垃圾桶旁择韭菜,我要是说出那样的话,王小芳可能会把锅里的油泼到我身上。
  “我们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我问。
  “明天吧,你觉得呢?”
  “行。过几天也行。”
  “怎么了?你有事啊?”
  “有。”明天我肯定是和小刘躺在一起赖床,虽然我挺想离婚,还是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被打扰。
  “什么事?”
  “没事了,你想什么时候都行,好吧?”
  “难不成你舍不得我?”
  “别瞎想。”我顿了顿,“我明天想去养老院看爸爸,告诉他这件事。”
  “告诉他他也不明白。他根本不认识你。”
  “那也得说一声。”
  “行,那你今天下午去。”
  “成。”我点点头,“早点离婚也好,不用老是想着了。”
  “好吧。”她说,“你这人真不会说话,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
  “难道你不是吗?”
  “好吧。”她点点头,“我都要离开你了,你怎么说话还是这种口气?”
  “这样才能走得干脆嘛,你们女人就这么婆婆妈妈。”
  “好吧好吧。”王小芳有点无奈,“虽然和你共同生活了十年,但始终没猜透你。”
  这话太文艺了,不像十年的夫妻应该说的话。“我有什么好猜的?”我把烂韭菜扔到垃圾桶,把新鲜韭菜放到盆里,并没有看向她,“我就是个失败者,没房子没存款没孩子,现在连老婆也没了。”
  “别这么说呀!”王小芳停下手中的活儿,蹲在我面前,细细地看我,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有了少女的神态,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醉醺醺的,身体透出一束束光。
  “那我该怎么说?”
  “我一直都觉得你挺好的,不然當初也不会嫁给你。”
  “你不是说你嫁给我是为了在这个城市落户吗?”王小芳出生在农村,认识我的时候她和一个女孩在这附近合租了一个平房,每天去画廊上班。她喜欢艺术,这座城市充满艺术气息,她说她最大的愿望是留在这里,所以她对我展开追求,只因我有个本地户口。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别的啊。”她说,“我跟你也说不清。”
  “好吧。”我说,“别安慰我了,走就痛痛快快走,追求你的理想生活吧。你决定离开肯定是有理由的。”
  “怎么听上去像在讽刺我?”
  “没有的事。”
  “真的?”
  “当然。”
  “你真奇怪。”她说完就站起来。
  “怎么老说我奇怪?”我问。
  她没有接话,把剁好的肉馅放到开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我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说实话,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错,几乎没有赘肉,从后边看根本不像四十岁的女人。我突然想到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谁都没通知,两个人坐很远的公交车到民政局,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例假,白裤子上都是血。我把衬衣脱下来,她缠在腰上盖住屁股,我光着膀子穿过两条街给她买卫生巾,回来的路上民警非要检查我的身份证。他问我是干啥的,我说我来结婚的,他问我未婚妻呢,我说坐门口等我送卫生巾呢。然后我跑回去,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前方的路被太阳照得发亮,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我几乎睁不开眼。我问她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我还没有买房子。她说愿意,房子以后会有的,都会有的,幸福会降临的。   我把韭菜洗干净,用菜刀剁碎,她在碗里打上五个鸡蛋,拿筷子快速搅拌。我们看对方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然后她打开煤气灶和油烟机,在锅里放上油,等了一会儿,把鸡蛋放进去,嘭嘭嘭,油点子溅到我的胳膊上,我趕紧躲到一边,她翻炒起来。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做过饭,即使是刚结婚那阵子,都是我在她下班之前做好,渐渐地,她的抱怨越来越多,夸赞几乎没有:怎么这样油腻?怎么没味道?炒得太生了。她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满意,我想不到那个男人如何让她满意的,肯定非常辛苦,不过也没准,万一俩人一拍即合呢。
  “你尝尝,咸不咸?”王小芳夹起一筷子馅,放到我嘴里。
  “不咸,正好。”
  “那你去看节目吧,没你啥事了,我来包。”
  我走出厨房,打开电视,躺到沙发上。其实我没有要看的节目,跳来跳去最后落到某卫视播出的连续剧,看了几分钟,里面的人竟然也在闹离婚。男人想离,女人不想离,男人说只要你签个字,所有财产都归你,女人痛哭流涕,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你别跟我离婚!男人说不行,我就得离婚,其他的你怎么着都行,女人大声嚷嚷,拿出把刀准备自杀,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男人一把推倒桌上的花瓶,捂着头蹲下去,你就放过我吧,你就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了,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女人似乎非常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然后广告开始了,在这个空档,我想回忆我和王小芳的婚姻细节,她是怎么刷牙的,又是怎么脱衣服上床睡觉的,想来想去我却只想到小刘那张嫩脸蛋。我拍了自己一巴掌。
  “吃饭吧。”王小芳端出两碗饺子,放到餐桌上。我关掉电视,坐到她对面。
  “怎么没醋啊?”我又站起来跑到厨房拿出一瓶醋,浇到我碗里,“你要不要?”我问她。
  “我不要,我不想吃酸的,我想吃大辣椒。”她咬一口饺子,“不行我得去拿点生蒜。”
  “家里没蒜了。”我说。
  “那你出去给我买,你怎么忘了买蒜呢?”
  “你也没告诉我啊。”
  “不告诉你你就不知道买?”她瞪我一眼。
  “我怎么知道要买蒜?”
  “那你现在就去给我买!”她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不去。凑合吃吧!”
  “不行,我就得吃蒜,没蒜我吃不下去!”
  我不理她,把饺子一个个塞到我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她的喘气声越来越粗,这是她生气的标志,然后她把我的筷子夺走,死死地盯着我。我突然非常烦躁,于是我说,“我受够你了王小芳,你这都是什么臭毛病?”
  “我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我想吃蒜怎么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一个大男人出去买几头蒜委屈了?”
  “我在吃饭,我不想去!要吃自己去。”
  “顾东,操你妈!”她把我的筷子扔在地上。
  “你他妈赶紧走!”还是没忍住。
  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并没有拿手擦,反而怔怔地看着我。这十年里我没见过她哭,她一直很坚强,我告诉过她,她是个棺木一样的女人,又冷又硬。不管是她的父母出车祸死掉,还是我们的孩子死于腹中,她都没掉一滴眼泪。今天竟然因为几头蒜哭,我真的被吓了一跳。我心想这也太反常了,莫非有大招?于是我赶紧说,“小芳,你别哭啊,我立刻就去买蒜。”
  “不用了。”她擦掉眼泪,把醋哗哗倒进碗里,“我就吃醋吧,酸儿辣女,儿子好,我喜欢儿子。”
  我不知所措,茫然地盯着她把饺子塞进嘴里。
  “你再去拿双筷子,继续吃吧,好吃吗?”她的语气恢复正常,抬起头看我。
  “好吃,好吃。”我说,又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继续吃,这次我不敢吧唧嘴了。
  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耳垂上是菱形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我也从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礼物,我们甚至都没庆祝过纪念日——我和小刘还在认识一周年那天吃了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我想,是我和王小芳把每一天都搞得一塌糊涂,才会失去重建新鲜的兴趣和信心,事实上,新鲜感没了就是没了,不可能再次拥有,除非换人。我们都明白,所以我们不再抗争。
  “孩子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她说。
  “为什么决定要孩子?”我不知该不该说,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你都四十岁了,还要做高龄产妇吗?”
  “不是没想过打掉。”她说,“我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之前流过一次产,这次建议保留,因为流产,子宫壁太薄。”
  “哦。”
  “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孩子吗?”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以为我要当爸爸了,我甚至有了为之奋斗的动力,决定重新开始生活,与我那糟糕的命运抗争。但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六年了,我们怎么就没继续努力呢?没准我们还能再有一个。”
  我摇摇头,“谁知道呢,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王小芳的大肚照还存在电脑里,我没有删除的勇气,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闭上眼仿佛还历历在目。我记得我凌晨两点给她炖鲫鱼汤,也记得我们去超市挑婴儿的袜子和推车,她让我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你听,孩子在叫爸爸,她这样说。
  “我得把孩子生下来,他才能和我在一起。”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不然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而他一直想要个孩子。”
  “为什么不避孕?”
  “酒后。”
  “好吧。”
  “你表现得一点都不恨我。”
  我摇摇头,“不恨,恨你干吗,你有资格追求更好的。我能给你户口,不能给你别的。”
  “唉。”她低下头,把碗里最后一个饺子吃掉,“我们做最后一次爱吧。”   “不行,你是个孕妇。”我拒绝。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担心自己硬不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做爱了,何况晚上我还要去找小刘,肯定会云雨一番,四十岁男人的身体在走下坡路,不能纵欲过度。
  “没事,你轻点。”
  “不行不行。”我摇头,“不能冒险。”
  “我们多久没做爱了?”
  “记不清了。”我说,“一年多吧大概。”
  “我们吃了最后一顿饭,就应该做最后一次爱。”
  “有什么关系吗?”我问。
  “这才是个完美的离婚嘛!大家都这样!”
  “不行。”我说,“我们不一样。”
  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跨到我腿上,一屁股坐下,轻轻扭动腰。她的肚子很平,不像怀我们的孩子时那么大,哦,对,才两个多月,孕相不明显。她一边摩擦我下体,一边在我耳边吹气,我闻她身上的气味,茉莉花,带点汗味,还有洗发水的味。我脑子里突然闪现我们第一次做爱的场景,也是在凳子上,后来我把她放到餐桌上,分开她的腿,一挺而进,她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说,好疼啊好疼啊,我的处女膜,我说,去你妈的处女膜,说完我就射了,射完她还在哈哈大笑。
  “你硬了。”她说着,站起来,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一阵冰凉。我低头看着下边支起的小帐篷,非常惊讶。
  “这是假象。”我说。
  “这一年你光打飞机了吗?”
  我没理她,我继续说,“这是假象,不能信。”
  “我要。”她套弄起来。
  我把她抱进屋里,放到床上,我脱去裤子,她也把内裤从腿上扒下。我们抱在一起,摩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有多硬。不管了,都去他妈的,我想着,狠狠插进去,她发出呻吟声。
  完事后她躺在床上,哀怨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眼神的意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我说你洗澡吗,她摇摇头,我说那我去洗,她点点头,把身子转过去,裙子褪到她的腰部,我看到她屁股上的痣。我问你怎么了,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什么都没说。这种古怪的气氛又回来了,我不得不走进浴室,用凉水冲击自己的身体,我紧紧抓住鬓角的头发,内心揪成一团。
  等我洗完澡,王小芳已经走了,床上放着她的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马头钥匙扣,是我们去银川,她在沙漠里捡到的。那时我们刚结婚,商量去哪里度蜜月,她说要去银川,去沙漠里吃沙子。我們买的硬座,二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口头上说沿途风景更美丽,其实是没钱,要是有钱,谁还受这些罪。在银川待了一周,花钱的景点都没去,光在沙漠里溜达,给她拍好看的照片,或者我们躺在沙子上接吻,发呆。我确信我爱过王小芳,是慢慢爱上的,又慢慢不爱了,什么时候到顶点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穿好衣服,去找小刘的冲动冷却了,我打算去养老院看爸爸,上周我去看他,他还是不记得我,反而和一个老太太玩儿得很好,稀里糊涂跳交谊舞。他就我一个儿子,我妈在我十五岁那年死的,乳腺癌,死得很痛苦,爸爸没有再娶。我结婚的时候他还很正常,对王小芳挺满意,能有姑娘喜欢我,在他看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塞给王小芳五万块钱,说年纪大了,希望我们赶紧要个孩子。我都不知道我爸还有五万块钱。王小芳说,咱爸真好,等退休了我养他。他是铁路工人,总是一身机油味。他退休那一年,王小芳怀了孩子,他很开心,整天买这买那,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结果王小芳意外流产,他低迷了好一阵,脑子越来越糊涂。抗争了两年,他把我们全忘了,有时候自己跑到外面,我们担惊受怕找一整天,有时候半夜突然大叫,摔家里的东西:这是在哪,这是在哪,你们是不是杀人犯?王小芳累了,我也累了,只好把他送到养老院。
  在路上,接到小刘的电话。
  “亲爱的,什么时候过来?”
  “五六点吧,晚饭之前。”
  “我,我想吃酸菜鱼。”
  “好,去吃。”
  “你在干吗?”
  “我有点事,宝贝。”
  “快来哦,我想你了。”
  “知道了宝贝,我也想你。”
  小刘是个喜欢菲茨杰拉德的文学少女,温柔,写小说,穿棉麻裙,听张浅潜。她在网上私信我,让我看她的小说,请我提出修改意见。我本来不回复陌生人的私信,但我点开她的相册,发现是个大眼睛美女,恰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耐心看完,认真回复。她为了表示感谢,要请我吃饭。我们见面后,对彼此的印象还不错,后来又约会过几次,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我问她为什么喜欢我,她说崇拜我,还说能接受我已婚,但还是希望我们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不要这样偷偷摸摸。我说会的,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到养老院,我走进去,找到爸爸的房间,护工正在给爸爸按摩腿。爸爸穿着白色的汗衫,身上的肉往下垂,他没有多少头发,仅有的几根也是灰白色的。我观察他的脸,呆呆的,眼神里没有光泽。
  “爸。”我喊他。他没有抬头看我,还是直愣愣盯着地面。
  我示意护工先出去,接着喊,“爸,我来了,你看看我。”
  他还是不动。
  “爸。”我蹲在他面前,摸他的肩膀,“爸,我是东子,我来看你了。”
  他终于看向我,眼里一点点恢复神采,他笑起来,握住我的手,“东子,东子。”
  “哎,爸!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他很兴奋,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爸。”
  “爸?我是东子的爸?”
  “是,你是我爸。”
  “你妈呢?”他站起来,想去外边。
  “我妈早死了。”
  “你儿子呢?”
  “我没有儿子啊,爸。”
  “你没儿子?你没儿子?那我是谁?”
  “你是我爸啊,爸。”我哭笑不得。
  “对,我是你爸。你找你爸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件事。”   爸爸又坐回床上,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爸,我要离婚了。”
  “离婚?你结婚了?”
  “是啊!爸,我要和王小芳离婚了。”
  “哦。”他点头,“你结婚了?”
  “是啊!爸!”
  “哦。离婚,那孩子怎么办?”
  “我们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他眼神里充满恐惧,“你是谁!你是谁!”
  “爸!”我按住他,“我是你儿子,我是东子!”
  “你走开,你走开!”他甩掉我的手,像甩掉某种病毒,“我没有儿子!”
  “好吧,爸。”
  “别叫我爸,你个神经病!”他下床,往外跑,却被凳子绊倒在地上。我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他冲着我叫唤,“别碰我,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护工走进来,我只好走出去。临走前我看爸爸一眼,他充满恨意地望着我,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种眼神和王小芳的眼神很相似,很多时侯她都是这样看着我,她恨我,我是明白的,我们毁了彼此的人生。
  我不想立刻去找小刘,我需要缓一缓,但我不知道我在缓什么。我走到养老院附近的公园,四处溜达,最后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这里没人,对面是个人工湖,湖里漂满荷叶,拥挤不堪。一阵风吹得我昏昏欲睡,于是我把手机和钱放到胸口,抱着胸躺下。我心想别真睡,闭着眼眯一会儿就行。想着想着我就跑到高速路了,我坐在驾驶座,手扶着方向盘,脚踩着离合。我转过头,发现副驾驶上坐着我的初恋女友,齐刘海,长头发,穿着仙女裙。我非常惊讶,我说你咋来了,她冲我笑着说,我为啥不能来,你不是要离婚了吗?我说是啊,然后我想到小刘,我突然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很像,我问,你是小刘吧,初恋女友生气地回答,小刘小刘,小刘你妈逼啊。这明明是王小芳的声音,我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乱说话,我可不能暴露小刘的身份。汽车往前飞驰,外面的天空阴着,道路看不到尽头,我不知道这是往哪里去,某种空虚的感觉又控制了我。我回头,发现后边竟然坐着我妈,三十岁左右,脸上没有皱纹,穿着一件绿色的雨衣,我说妈,你怎么回来了,我妈说你别瞎折腾,离婚干啥?我说你怎么都知道了?我妈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刚想解释离婚的原因,结果我妈变成一只绿色的小鸟越飞越远。我准备加速,追上我妈,却突然想起我根本不会开车,我连驾照都没有,然后我的双手失控,有什么东西拉扯般,汽车一个急转弯,撞上护栏。我感到眼前一黑,又突然一亮。
  手机在我怀里不停震动,按下接听,传来小刘娇滴滴的声音,问我怎么还不过去,我说马上马上,马上就到。一看表,已经五点半,竟然一口气睡了三个多小时。我连忙走到湖边洗把脸,清醒一下,走出去拦出租车。司机是个大胖子,我说出小刘家地址,他说现在堵车,要想快得绕到外环,我咬咬牙说行吧,一定要快,结果一个多小时才到,还花了一百多车费,为此我非常懊恼,本来三十块就能解决的问题。中途小刘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饿死在床上了,所以我决定先去超市给她买点零食,她喜欢吃甜腻的蛋糕。我走进超市,快速拿好东西,排队结账。从外往里看,整个超市就像灾难现场,人们挤在一起,表情扭曲,喷射出不可遏制的欲望。我肯定也是这样的神情,我和他们越来越像,当我某天早上,站在镜子面前,察觉到我眼里的东西,才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小刘打开门,我走进去,把零食放到地上,她笑眯眯望着我,我一把抱住她,手伸进她的睡衣里,抚摸她紧致的皮肤,我需要提起我的性欲,好让那家伙硬起来,但摸半天依然毫无起色。完了,我头皮发麻,我要在小刘面前失去男人的尊严了。
  “我姨妈来了。”她推开我,充满歉意地说。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不做了,身体要紧。”
  “其实来姨妈也可以做爱,有科学研究证明。你要是想做,我们就做。”
  “不了不了。”我说,“那么多血,不方便,等你方便了再做。”
  “好吧。”
  “就算不能做爱我也一样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她说。
  “现在去吃饭?我给你买了蛋糕。”
  “啊,谢谢亲爱的,我真的要饿死了。”她拿起一块蛋糕,咬一口,“我吃蛋糕垫垫肚子,我们等天黑了再去,就碰不到熟人了。”
  “好。”我盯着她脖子上浅浅的绒毛,“宝贝,我要告诉你件事。”
  “什么?”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昏黄的阳光落到她身上,我竟然有点睁不开眼。
  “我要离婚了。”
  “什么?”眼里的期待變成惊愕。
  “我要离婚了。”我说着,想在她眼里挖出一些惊喜的成分,但除了惊愕没有别的。
  “这样,”她舔舔嘴唇,“为什么要离婚?”
  “很复杂,说不清楚。”
  “是不是为了我?”
  我不知怎么完美回答这个问题,我只好点点头,“算是吧,你不是一直说,想和我光明正大在一起吗?”
  “是,是想和你在一起。”她说,“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我仔细回想,以前我对她的承诺到底到什么程度,好像纯粹是为了她开心。我似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正离婚,但这一天来到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每天的日子一样稀松平常。
  “明天去办离婚证。”我说。
  “好突然啊。”她垂下头,眉间一股忧愁。
  “你不开心?”
  “不是。”她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该来的总会来的,宝贝,你应该表现得开心才对。”
  她勉强冲我挤出一丝微笑,干巴巴的,“你要娶我?你打算娶我吗?”
  “我,我们先去度个蜜月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是的,那以后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
  “我不太想结婚……”她撅起嘴巴,“你知道的,我还小,还没交过正经男朋友,不想这么快进入婚姻。”   “好的,宝贝,我明白了。”
  “真突然啊,你怎么就离婚了?”她还在说,“应该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别想这个了,你想去哪里玩儿一趟?”
  “你离了婚,我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全变了。”
  “宝贝,”我说,“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我计划一下。”
  “我哪儿都不想去。”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到头来不负责任的那个人变成我了,我不能接受这种局面。”
  “宝贝,”我扳正她的肩膀,“我知道,我懂,我全都懂。”
  她的眼眶红了,“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能不能接受单身的你,完整的你,只属于我的你,我……”
  “好了好了。”我转过脸,“你想怎样就怎样。”
  “对不起。”她抱住我,“我挺爱你的,我就是不知道我们的爱能持续多久。”
  “我也不知道。”
  “我还是喜欢我们之前的恋爱模式……”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再考虑考虑。”
  “真的吗?”她如释重负般,“我们去哪里度蜜月?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全听你的。”
  “我,我想去沙漠。”
  “哪里?”
  “宁夏吧。”她说。我突然想到我和王小芳的结婚旅行,颠簸的火车硬座,以及雾茫茫的沿途风景。
  “去别的地方成不成?”
  “可以,福建也行,海边,我也喜欢。”
  “那就去福建吧。”我说。
  “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明天过后我就是自由人了。”不知为何,我觉得话含在嘴里有点苦。
  “好。那我们去吃饭吧。”外边的天空已经有黑的趋势,路灯亮起来。我感到一阵恍惚而过的情感,我想抓住,又懒得抓住。
  “其实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某些时候。”我还是说出来。
  “我也是。”她走过来抱住我,“但你得等我长大。”
  我点点头,手机又震动起来,嗡一声,剧烈而突兀,是王小芳的电话。我挂断,它又响起来,我接着挂断,她又继续打。“接吧。”小刘说,“我不说话。”我点点头,走进卫生间,关上門,按下接听键。
  “干吗?”
  “顾东,顾东,我要死了,我在医院!”电话里传来王小芳愤怒的声音。
  “怎么了?”
  “孩子死了!流产了!”她大喊。
  我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咽下一口唾沫,我想说点什么,但舌头被冻住般,一动不动。
  “怎么不说话,顾东,现在他走了,不要我了,你赶紧来医院陪我!我要做手术,需要你签字!顾东,你听见了吗?”
  面前的镜子上布满白色的斑点,是小刘刷牙留下的痕迹,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前三个月不能做爱,我不该和你做爱,我不该对你心软,顾东,我好恨你。现在我要摘除子宫了,我完了。”
  “我,”我转动舌头。
  “操你妈,你想说什么?你来不来?你个懦夫!”她怒吼,“明白了,顾东,我和你,就是绑在一起的,你知道吗,我们是绑在一起的,顾东,我们谁都挣脱不开谁,我们这辈子注定一起烂到底。”她哭起来。
  挂断电话,我走出去,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心脏骤停。小刘坐在床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脸色好差。”我摇摇头,没有开口说话,我的舌头还在冻着。“怎么了?怎么了?”她继续追问,额头出现一层紧张的抬头纹。我还是摇头,慢腾腾挪到窗边,天黑透了,马路上的车连成一条条火光,明亮绚丽,远处,一座高塔披着五彩的外衣,像电影镜头。我想找到点什么,或者重新创造,然而仍一无所获。我只能这样目不转睛盯着窗外,背后是小刘紧张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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