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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山林场,位于江西省分宜县北端一个偏远山区,离县城五十五公里,交通极不方便。这里,原是一个劳改农场,1972年撤销以后改办成林场。芳山,原本叫“荒山”,听起来十分凄凉,办林场后改为“芳山”,让人闻到阵阵芬芳的气息。尽管名字改得好,它的知名度并不高。但大文人廖沫沙下放到这里当工人后,芳山林场的名气才渐渐远扬。
廖沫沙住在这个平房内
“三家村”人到芳山
廖沫沙,新闻巨擘,文学家,曾任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在“文化大革命”中轰动海内外的“三家村”冤案,这“三家”就是邓拓(时任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吴晗(时任北京市副市长)及廖沫沙。邓拓和吴晗在“文革”初期就被迫害致死,惟独廖沫沙受尽摧残却大难未死。作为“三家村”幸存者的他,最终还参与了对祸国殃民的“四人帮”的审判。在那“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恶劣环境里,廖沫沙能保存性命,除了他自身志坚骨硬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得到了不少正直善良的人的关照和保护。
1975年5月25日,芳山林场党委书记李岳华赶到省城南昌接受一个重要任务:“廖沫沙放到你们那里去,要保守机密。开初想叫你们到北京去,现改为在鹰潭进行交接,你们必须提前到那里等候!”李岳华带着介绍信赶赴鹰潭,不料在火车站足足等了三天。5月29日8时,北京负责押送的人在交接时当场宣布:“廖沫沙自今日起解除监管,下放到江西芳山林场当工人,实行劳动改造,有通讯自由,行动自由,每月生活费120元。”
廖沫沙来到芳山林场后,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回忆着离北京时的情景:当“专案组”宣布“中央决定把你下放到江西去”之后,廖沫沙就要求回家一趟,看望一下亲人。回答:“不行!”再要求在监护所见家属一面,回答还是“不行!”三请求到家门口过一下,回答“不行就是不行!”这一连三个“不行”激起了廖沫沙的愤怒:“这算什么下放?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流放!我已关禁八年,现在又流放到江西,连见家属一面都不让,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就这样带强制性的押送到北京火车站,长途辗转到江西,廖沫沙由此而产生了在下放中肯定会受到种种冷遇的思想准备。
关怀备至暖人心
让廖沫沙万万没想到是,他下放到林场当“工人”,处处得到干部、职工群众的特殊照顾与安排。廖沫沙人尚未到芳山,住房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门窗修理得严严实实,墙壁地面收拾得平平整整;听说他是会写文章的大作家,房间里不仅摆有床柜桌凳,还特地制了一个书架。廖沫沙看到芳山林场为他安排得如此周到,他的火气及忧虑一下子全消了,心底就是一句话:这里的干部群众真好!
“老廖,还缺什么吗?我们农村尽是泥巴路,您带套鞋没有?手电筒准备了吗?……”李岳华提出一连串有关日常生活的具体问题,可廖沫沙却不知所措地说,在北京都是老婆子管穿戴,离北京时又没有回家,什么都没有准备。李书记说:“那不要紧,林场有个小商店,如小商店里买不到的,我们派人到县城帮您买回来,您好好地休息几天……”
廖沫沙在北京被七批八斗以后,又关监八年,身体健康状况很差。经医生检查,肺气肿、气管炎、高血压,一身多病,脸色显得苍白难看。芳山林场的干部和群众,看到体弱多病的老廖都很着急,他们说:“北京来的这个老廖,不管是黑帮还是红帮,需要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既然已下放到我们林场当工人,该照顾的还应照顾,把他的身体恢复好。”为此,芳山林场党委根据广大干部群众讨论的意见,决定给予老廖多方面“特殊照顾”。概括起来就是:先把病治好,劳动要轻微,用餐不排队,物资尽需求,外出派人送,车里设“专座”。举例说吧:参加劳动,别人的锄头都三到四斤重,而老廖用的不足两斤;他在园地里拔草,又有好心人给他一张矮凳子;芳山林场惟一的交通工具只有一辆装肥料、运树苗的货车,如果老廖需要急用,也会为他专跑一趟,即使装运货物,别人挤在后面货厢内,驾驶员旁边的位子总是老廖的专座。
廖沫沙能有这么多“特殊照顾”,主要出于芳山林场干部群众的良知和善心。因为他们在观察老廖的一言一行中,总觉得老廖不是一个坏人,应该好好地让他活下去。
廖沫沙深为芳山林场的干部群众对自己的特殊关怀所感动,特以《锄草》为题作诗一首:
春草虽锄犹自绿,
嫩枝着地又生根。
只缘沃土依然在,
细雨轻风再茁尘。
周公逝世泪满面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与世长辞。下放在偏远山乡林区的廖沫沙从收音机里得知这一噩耗,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悲痛得三天三夜未进餐。
“老廖,周总理去世了,大家都非常难过,当前最重要是我们应化悲痛为力量。您几天不吃饭那怎么能行呢?您身体本来就多病,应多保重!”李岳华书记连续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
廖沫沙对周总理有着深厚的感情。早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廖沫沙就在周总理领导下奋战在新闻岗位。他常说:“我的一生,如果有点作为的话,我决不能忘记周总理的关怀与培养。”不管走到哪里,他始终想念着周总理。一天,老廖在“闲聊俱乐部”向在座的林场职工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香港沦陷回到重庆那一天,周总理关切地问他:“路上怎样?”他絮絮地把路上怎样丢失行李、身上又无分文的情况如实地讲了出来。周总理耐心听着,不禁大笑起来,随即吩咐一位工作人员为他准备被褥、衣物。林场职工们说:“周总理这样了解你,你怎么不要周总理保一下你呢?”廖沫沙非常体谅总理,对自己又十分自信地说:“总理也难啦,国家大事都顾不上来,我的问题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叛变自首,到时候会搞清楚。”
周总理逝世后,廖沫沙几天没吃好睡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刮皮落肉的瘦。芳山的干部群众看到他对周总理的感情,更添加了对他的爱护,老廖想吃什么总是想法子弄给他吃。廖沫沙深受感动地说:“在北京,我是批斗的活靶子,往我身上打了两拳就算是革命的,打掉我一排门牙的称为革命英雄。我这活靶子被下放到芳山,要批要斗也很方便,你们没有这样做,反而把我看成‘活宝贝’,多方面关心照顾我,我就是死在芳山也心甘情愿……”
一声春雷传喜讯
1976年10月,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被粉碎了,它似一声春雷,使各地生机盎然。
1978年3月,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北京传来佳音,同意廖沫沙回京治病。欣喜之余,老廖思绪万千:这次回京,很可能是与芳山永别!他在芳山将近三年,“四人帮”原本想把他置于死地,哪知道这里山好,水好,人心更好!他没有忙于收拾自己的行李,而是依依惜别地到各家各户登门道谢和感恩……
在医务所与蒋医师道别,老廖赠诗一首:
此别芳林路几千,
芳林栖息又三年。
衔泥燕去犹回首,
只待来春看杜鹃。
林场党委书记李岳华,可说是廖沫沙的救命恩人。回京前,老廖先后找过李书记几次倾诉衷情。最后一次,他热泪盈眶地说:“李书记,您可不简单!这年代你们都这样多方面照顾我,您当书记的要冒很大风险的。今天,我不跪着拜谢您,站着我也要深深地向您三鞠躬!”
责编/文波
廖沫沙住在这个平房内
“三家村”人到芳山
廖沫沙,新闻巨擘,文学家,曾任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在“文化大革命”中轰动海内外的“三家村”冤案,这“三家”就是邓拓(时任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吴晗(时任北京市副市长)及廖沫沙。邓拓和吴晗在“文革”初期就被迫害致死,惟独廖沫沙受尽摧残却大难未死。作为“三家村”幸存者的他,最终还参与了对祸国殃民的“四人帮”的审判。在那“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恶劣环境里,廖沫沙能保存性命,除了他自身志坚骨硬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得到了不少正直善良的人的关照和保护。
1975年5月25日,芳山林场党委书记李岳华赶到省城南昌接受一个重要任务:“廖沫沙放到你们那里去,要保守机密。开初想叫你们到北京去,现改为在鹰潭进行交接,你们必须提前到那里等候!”李岳华带着介绍信赶赴鹰潭,不料在火车站足足等了三天。5月29日8时,北京负责押送的人在交接时当场宣布:“廖沫沙自今日起解除监管,下放到江西芳山林场当工人,实行劳动改造,有通讯自由,行动自由,每月生活费120元。”
廖沫沙来到芳山林场后,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回忆着离北京时的情景:当“专案组”宣布“中央决定把你下放到江西去”之后,廖沫沙就要求回家一趟,看望一下亲人。回答:“不行!”再要求在监护所见家属一面,回答还是“不行!”三请求到家门口过一下,回答“不行就是不行!”这一连三个“不行”激起了廖沫沙的愤怒:“这算什么下放?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流放!我已关禁八年,现在又流放到江西,连见家属一面都不让,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就这样带强制性的押送到北京火车站,长途辗转到江西,廖沫沙由此而产生了在下放中肯定会受到种种冷遇的思想准备。
关怀备至暖人心
让廖沫沙万万没想到是,他下放到林场当“工人”,处处得到干部、职工群众的特殊照顾与安排。廖沫沙人尚未到芳山,住房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门窗修理得严严实实,墙壁地面收拾得平平整整;听说他是会写文章的大作家,房间里不仅摆有床柜桌凳,还特地制了一个书架。廖沫沙看到芳山林场为他安排得如此周到,他的火气及忧虑一下子全消了,心底就是一句话:这里的干部群众真好!
“老廖,还缺什么吗?我们农村尽是泥巴路,您带套鞋没有?手电筒准备了吗?……”李岳华提出一连串有关日常生活的具体问题,可廖沫沙却不知所措地说,在北京都是老婆子管穿戴,离北京时又没有回家,什么都没有准备。李书记说:“那不要紧,林场有个小商店,如小商店里买不到的,我们派人到县城帮您买回来,您好好地休息几天……”
廖沫沙在北京被七批八斗以后,又关监八年,身体健康状况很差。经医生检查,肺气肿、气管炎、高血压,一身多病,脸色显得苍白难看。芳山林场的干部和群众,看到体弱多病的老廖都很着急,他们说:“北京来的这个老廖,不管是黑帮还是红帮,需要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既然已下放到我们林场当工人,该照顾的还应照顾,把他的身体恢复好。”为此,芳山林场党委根据广大干部群众讨论的意见,决定给予老廖多方面“特殊照顾”。概括起来就是:先把病治好,劳动要轻微,用餐不排队,物资尽需求,外出派人送,车里设“专座”。举例说吧:参加劳动,别人的锄头都三到四斤重,而老廖用的不足两斤;他在园地里拔草,又有好心人给他一张矮凳子;芳山林场惟一的交通工具只有一辆装肥料、运树苗的货车,如果老廖需要急用,也会为他专跑一趟,即使装运货物,别人挤在后面货厢内,驾驶员旁边的位子总是老廖的专座。
廖沫沙能有这么多“特殊照顾”,主要出于芳山林场干部群众的良知和善心。因为他们在观察老廖的一言一行中,总觉得老廖不是一个坏人,应该好好地让他活下去。
廖沫沙深为芳山林场的干部群众对自己的特殊关怀所感动,特以《锄草》为题作诗一首:
春草虽锄犹自绿,
嫩枝着地又生根。
只缘沃土依然在,
细雨轻风再茁尘。
周公逝世泪满面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与世长辞。下放在偏远山乡林区的廖沫沙从收音机里得知这一噩耗,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悲痛得三天三夜未进餐。
“老廖,周总理去世了,大家都非常难过,当前最重要是我们应化悲痛为力量。您几天不吃饭那怎么能行呢?您身体本来就多病,应多保重!”李岳华书记连续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
廖沫沙对周总理有着深厚的感情。早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廖沫沙就在周总理领导下奋战在新闻岗位。他常说:“我的一生,如果有点作为的话,我决不能忘记周总理的关怀与培养。”不管走到哪里,他始终想念着周总理。一天,老廖在“闲聊俱乐部”向在座的林场职工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香港沦陷回到重庆那一天,周总理关切地问他:“路上怎样?”他絮絮地把路上怎样丢失行李、身上又无分文的情况如实地讲了出来。周总理耐心听着,不禁大笑起来,随即吩咐一位工作人员为他准备被褥、衣物。林场职工们说:“周总理这样了解你,你怎么不要周总理保一下你呢?”廖沫沙非常体谅总理,对自己又十分自信地说:“总理也难啦,国家大事都顾不上来,我的问题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叛变自首,到时候会搞清楚。”
周总理逝世后,廖沫沙几天没吃好睡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刮皮落肉的瘦。芳山的干部群众看到他对周总理的感情,更添加了对他的爱护,老廖想吃什么总是想法子弄给他吃。廖沫沙深受感动地说:“在北京,我是批斗的活靶子,往我身上打了两拳就算是革命的,打掉我一排门牙的称为革命英雄。我这活靶子被下放到芳山,要批要斗也很方便,你们没有这样做,反而把我看成‘活宝贝’,多方面关心照顾我,我就是死在芳山也心甘情愿……”
一声春雷传喜讯
1976年10月,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被粉碎了,它似一声春雷,使各地生机盎然。
1978年3月,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北京传来佳音,同意廖沫沙回京治病。欣喜之余,老廖思绪万千:这次回京,很可能是与芳山永别!他在芳山将近三年,“四人帮”原本想把他置于死地,哪知道这里山好,水好,人心更好!他没有忙于收拾自己的行李,而是依依惜别地到各家各户登门道谢和感恩……
在医务所与蒋医师道别,老廖赠诗一首:
此别芳林路几千,
芳林栖息又三年。
衔泥燕去犹回首,
只待来春看杜鹃。
林场党委书记李岳华,可说是廖沫沙的救命恩人。回京前,老廖先后找过李书记几次倾诉衷情。最后一次,他热泪盈眶地说:“李书记,您可不简单!这年代你们都这样多方面照顾我,您当书记的要冒很大风险的。今天,我不跪着拜谢您,站着我也要深深地向您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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