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所谓的“四大金刚”,几乎全都明白,即指传统的早点大饼油条之类也。相信谁也不会去想到寺庙里菩萨两边手握琵琶雨伞、掌管“风调雨顺”的怒目金刚。那么,民间之所以将四样极为普通的早点称为“金刚”,除了数字上的顺口之外,我想,和这大饼油条数十年来“一统”上海人的早点“江山”也不无关系。
　　“四大金刚”最流行的说法是指大饼、油条、豆浆、粢饭。当然,也有将粢饭糕、老虎脚爪等一起归入的版本,不过这也无妨,就像“扬州八怪”、“清末四公子”一样,有时也不单单就指具体的八个或四个,因为本来也无一定之规,由于坊间版本的差异,属于“未约定,俗已成”,所以多出一二位来也属正常。那时比较普遍的大众早点除了上述几样外,还有羌饼、米饭饼、葱油饼、油墩子、麻油馓子等。不过,上海人最爱吃,吃得也最多的,还是非“四大金刚”莫属,而“四金刚”内,则以前三者——大饼油条豆腐浆,尤为热衷也。
　　大饼油条豆腐浆,上海人不仅叫起来上口,吃起来也相当的爽口,三者基本可算是当时早点的最佳“套餐”。在那个经济拮据食物短缺的年代,能够大饼包油条,佐一碗豆腐浆,这早点应该是很奢侈了,吃起来估计“打耳光也不肯放”了。那时的人们胃口奇好,常常将两只大饼夹一根油条,类似像今天的汉堡包,裹着一块吃。所以,上海人常把两只大饼一根油条称为“一副”,因为它们不仅加起来正好1毛钱(大饼3分,油条4分),而且它们夹起来似乎还是一个“整体”。那时我们孩子们常常还将考试得了100分,形象地称作是得了“一副大饼油条”,可见对它是多么地向往!现想来,一副大饼油条,那时可能是吃不上,现在则恐怕要“吃不下”了。
　　那时除了油条不细分外,大饼和豆浆都还有分类。大饼分淡大饼(3分)、甜大饼(4分)和油酥大饼(5分),其中油酥大饼面上的芝麻特别多,吃起来唏哩索落,有点像吃苏式月饼,最好下面垫一张报纸,吃完后还能将撒落下的芝麻饼屑再次倒入口中,基本上是一粒芝麻也不会放过的。知堂先生不是有句诗么,“徒羡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其后一句即指过去人为了将桌子缝隙中的一粒芝麻吃到嘴,不惜用力拍桌,以震出芝麻也。说起来笔者儿时也有一桩偷吃芝麻事,那次母亲有一晚辈亲戚来访,时值上午,故让我跑腿去买两只大饼。买回大饼的路上,见饼上芝麻我不禁动了馋心,于是一路上便将芝麻一粒粒剥下全放进了自己嘴里,等到回家将大饼交于母亲手上时,只见母亲和客人俩都大为疑惑:“咦,这大饼上怎么一粒芝麻都没啊?!”她们不时地看看大饼又看看我,仿佛芝麻都转移到我脸上似的。
　　我不好意思面对她们同时射来的四道目光,转身一溜烟跑了。
　　和大饼类似,豆浆也有三个品种,分别是淡浆(3分)、咸浆(5分)、甜浆(7分)。其中又以咸浆的内容最为丰富,我一直不明白为为什么甜浆要比咸浆贵2分?而大多上海人都喜欢喝咸浆,因为咸浆中不仅有酱油、辣油和葱花,还有虾皮、紫菜以及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油条,既实惠又好吃!咸浆的全称应是“咸豆腐浆”,说来还有一则苦涩的笑话。过去沪上一位著名的文化老人,非常爱喝“咸豆腐浆”,每天上午的早点,必以两只油酥大饼佐一碗咸豆腐浆。而“文革”期间,由于他经常参加里弄里的“天天读”小组会,会上每次必呼“敬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老人是浙籍,以他的方言说“万寿无疆”和“咸豆腐浆”实在有点差不多。某天不知真是他口误还是旁人听错,于是竟被诬陷为把“伟大领袖万寿无疆”说成是“咸豆腐浆”!结果大会批小会斗,为了一个“咸豆腐浆”不断挨整,差点送掉“一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