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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对保安的印象一向不怎么好。
我女朋友芳芳有一次去一家工厂试工，结果工没试上，却被那家工厂的门卫出其不意地摸了一下。我对此非常愤怒，准备找几个朋友修理修理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但女友阻止了我。
后来有一天，我又在电视上看到一则这样的新闻：一伙保安竟然对一对母女下手，还把母女俩都打得进了医院。保安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又降低了一个档次。
但是现在，我居然要去当一名保安。
那天，我路过一家职介所，看见门口的大幅广告上，一家本地著名的外资企业在招工。广告上的招工项目很多，小到普工，大到车间主管，其中就有我的老本行——厨师。于是，我决定去碰碰运气。进去报名的时候我才了解到，因为内部关系，凡是应聘者都要交130元介绍费，换来的承诺是包进厂，否则如数退回。我咬了咬牙，就把钱给交了。
第二天上午，上了半天班的我突然被告知不符合公司要求，理由是身高过高。按理说做厨师和身高没多大关系，而且我的身高也没有达到高得离谱的地步，也就一米八而已，但就这高度，那家公司也容不下我，原因很简单：他们厨房的抽油烟机装得矮了一些，我试工的时候，脑袋几乎就碰到了它。于是，厂方以我的身高容易出现事故为由，把我给涮了。为此，我曾向厂方提出了我个人的建议：能不能把抽油烟机装高一些，这样就不会碰到我的脑袋了。但这个提议遭到了厂方的拒绝。有一大堆厨师在等着进厂，他们没有理由为我一个人而改变厨房的格局。
无奈之下，我拿着厂方的辞退通知书来到这家职介所，要求退还我的介绍费。那个长着一脸青春痘的职介所文员告诉我：被辞退属于个人因素，和职介所的推荐无关。我刚想辩驳几句，结果就遭到了几个保安的围堵。
最先向我冲过来的那个保安队长叫猴子。
他看上去30岁左右，很精瘦，一身迷彩服旗帜般地披挂在他那骨骼突兀的身上。他带着一阵风向我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口，对我说：“叫你走！你听到没有？”
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说：“要走可以，但你们得先把我的介绍费退给我！”
我们僵持起来。猴子身后的几个保安开始向我们靠拢。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后面的想往前面挤，而前面的又不想靠我们太近，把屁股使劲地往后顶。
猴子阴阳怪气地说：“谁收了你的钱？我吗？”
他和我贴得很近，他那令人作呕的体味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试图摆脱他的控制，说：“你放手！你想打人吗？”
他扬了扬下巴说：“打了你又怎样？”
他身后的几个保安开始起哄，其中一个胖子保安说：“猴子，就打他狗日的，看他敢把你怎样！”
猴子把我的衣领拽得更紧了。我注意到，他的手青筋暴露，几乎看不到一丝肉的影子，就像一根爬满藤蔓的枯枝。一股怒气在我的胸腔里迅速聚集，升腾，我突然有一种想要折断他的手的冲动。我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捏。我感觉他的手腕在我的重捏之下变得岌岌欲折。他的脸抽动了一下，我没等他叫出声来，另一只手猛地托住他的肘弯，双手同时往反方向发力一扭，我仿佛听到了“咯嚓”的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他杀猪般的一声长嚎。
猴子捂住手肘痛苦地蹲了下去。他的几个同伙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个形单影只的家伙居然敢先发制人，一时都没了反应。
我知道，我得趁这个短暂的机会赶快溜走。刚迈出两步，我就被如梦初醒的保安们团团围住。我看见围在后面的保安开始变戏法似的从墙角拿出几根铁棍。我知道，今天这娄子是捅大了。其实，我并不想这样，我只想要回我的介绍费。我希望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管管这帮人。
职介所的老板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从楼道口的拐角处从天而降，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2
在职介所二楼的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老板显得非常镇定，他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一无所知。他先是接了个电话，对着话筒“哦”了两声，就从容地挂了，然后踱着步子回到他的大班椅上，悠闲地点了一根烟，对坐在对面的我视而不见。办公室里一片沉寂，我有些进退两难。
“猴子的手骨折了。”他突然对我说，声音很小，但在我听来，却掷地有声。
“医生经过初步检查，确认他手肘处脱臼。”他补充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用一块碎布小心地擦拭着他那宽大的办公桌面，仿佛这件事与他毫无瓜葛。
我说：“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说：“我问你谁先动手了吗？谁看见他先对你动手了？”
我说：“在场的保安都看见了。”
他“嘿”地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在警察面前，那些保安会为你作证？”
我一时语塞。
他拉下脸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把人打伤了，就得负责！我看你是条汉子，才出面制止。如果刚才我不出面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我想，他说得有道理，就说：“那你想怎样？”
他舒了一口气，抚摸着桌面上的一只精美的陶瓷花瓶，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把猴子的医药费付了。接上他的手最少需要2000块，再加上误工费和职介所的损失……”他想了想，“你就给5000块吧！”
“5000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身子往后靠了靠。
5000块！对于长期失业的我，算得上是个宇宙数字了。我说：“别说5000块，现在我身上连50块都没有了。”
场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老板好像在思忖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条出路，我知道你现在也付不起这钱，更不想被抓进派出所，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人不错，我公司的保安部也正需要人手，你就留在这里上班，挣了工资把猴子的医药费还了，其他费用就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当天就在职介所办理了入职手续。下午，我穿着一身迷彩服，一脸颓废地站在女朋友芳芳面前。她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不是讨厌保安吗？怎么又做起保安来了？”
我调侃道：“保安也有好人啊！比如现在的我，不就是一名好保安了吗？”
芳芳说：“保安最坏！”
我举手做发誓状，说：“我保证！我要当一名好保安，决不摸女孩的屁股……”
她娇嗔道：“你比他们更坏……”
3
猴子在医院住了三天，花了1500块钱。我估算了一下，用我现在的工资，要三个月才还得上。
在猴子住院期间，我在老板的带领下看过他一回。去看他之前，我的心情是忐忑而复杂的，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我甚至有些踌躇不前。但结果却让我大出所料，猴子显得非常大度，他似乎早就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彼此一阵寒暄后，他甚至像老朋友一样称呼我为“袁哥”。我注意到，在他的病房里，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孩。猴子用家乡话向他女朋友介绍说：“这是袁哥，我这手就是他弄的。”猴子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若无其事，就好像被弄折了手的人并不是他，或者说把他的手弄折了的人并不是我。
我惊异于猴子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猴子是四川人，都说天府出美女，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老板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猴子的女朋友，后来，他竟然站起来，把手放在猴子女朋友的肩膀上，像个长者一样对猴子说着一些关切的话。
猴子出院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事。那天半夜，一个小偷光顾了我们宿舍。但他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他刚溜进来，就被打麻将归来的胖子保安抓了个正着。胖子猛喝一声：“嗨！你狗日的在干什么？”就把那个小偷镇住了。
宿舍里的保安纷纷醒了过来。几个保安随即把小偷围在宿舍中间。他们开始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他，很快就把他打倒在地上。他不停地求饶，最后跪在地上。但这并没有缓解我那群同事的围殴，他的脸上、身上很快就被鼻血染红了。他们像踢足球一样，你一脚我一腿地踢打着他，一边还有说有笑。我实在看不下去，正想上前阻止，猴子吊着一只胳膊从门外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吼一声说：“你们别打了！想打死人啦？”
保安们就都住了手。猴子把小偷扶了起来，去厕所拿了条毛巾，蘸了水递给他。擦干了血迹的他看上去有些斯文，甚至还带着一股书生气。
猴子转身对那些保安说：“他妈的，小偷就不是人啦？”
胖子说：“谁叫他狗日的偷东西？赶快打电话报警，把他送进派出所去，看他还老不老实！”
那小偷一听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说：“你们千万别送我进去……我两天没吃饭了，实在是太饿，才偷东西的……”
胖子说：“鬼才相信你！老子不打你就算对你好的了，你还想我们放你走？”
小偷飞快地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说：“我真的是第一次偷！你看，这是我的毕业证，我刚来这地方，还没找到工作，又丢了钱，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说完竟然哭起来。
猴子把本子接过来一看，那居然是一张师范大学的毕业证。
胖子说：“你拿毕业证有什么用？大学生就不是小偷啦？谁知道你那张证是真是假？”说完抬起腿就揣了过去。
猴子伸手一拦，没想到胖子一下子失了重心，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胖子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猴子吼道：“你狗日的想干什么？”
猴子突然冲胖子凶了起来，他鼓起眼睛直视胖子，说：“老子推了你又怎样？不服气明天马上给老子滚蛋！”
猴子是保安队长，胖子自然不敢和他较劲，他揉了揉屁股，不敢再言语。
猴子对小偷说：“这次就这样算了，放你一马，你走吧！”他转身对其他保安说：“这件事老子说了算！谁不服气的冲老子来！”
小偷感激得鸡啄米似的向猴子鞠躬致谢。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要自强，去找份搬运工作也不难，非得要偷人家的东西才能生存吗？以后决不能再犯了！”
我突然觉得猴子像个长者。
4
和我一起进入那家企业试工的好多人都陆续被退了回来，理由五花八门：第一天上班忘记戴手套；工作时间上厕所时间过长；晚上超过作息时间关灯等等。
一连几天，我都被卷入大大小小的因为退不到介绍费而发生的争执中。猴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冲在最前面，他连哄带吓，把那些人统统赶了回去。碰到情绪激动的，他就一蹿老高，那气焰，简直要把人家给活吞了似的。对方见了他这架势，大多都不敢跟他较真。我每天昏昏沉沉地跟在猴子的屁股后面。我对这一切厌倦极了，只想早点过完这三个月，把猴子的医药费还清了，就立马走人，离开这家狗日的职介所！
那天，一伙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介绍所的大门。猴子见状，急忙冲了上去。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那样揪住人家的领口，而是展开双臂，像一只蝙蝠一样拦在他们前面，说：“有话出去说！”
来者不善，看他们的面相不像打工仔，倒像社会上的烂仔。他们跟着猴子出去之后，我远远望见猴子在他们面前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还做了个指天发誓的动作。后来，其中一个大个子用手指点了点猴子的头，三个人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猴子去了一趟老板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满脸铁青，看样子像是刚刚被痛骂了一顿。下午下班的时候，猴子对我说：“走！今晚弟兄们都去喝两杯！”
在一家大排档里，我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三个有黑社会背景的烂仔是来帮朋友讨要介绍费的，猴子答应帮他们去问问老板，结果，他被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席间，猴子不停地喝酒。看得出，猴子的酒量不错，而且在这帮保安中很有威信，大伙儿都轮番向他敬酒，嘴里猴哥长猴哥短的叫个不停。他则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些进入角色了。酒至半酣，猴子突然侧身凑在我耳边，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介绍人去的那家外资公司根本就没招工！”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说：“这怎么可能？我亲自去了那家公司试工的！”
他诡秘地笑了笑，说：“那么大的外资企业会在这家小职介所招工？实话告诉你吧，那家公司的人事经理是职介所老板的弟弟，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骗取找工者的介绍费！”
我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我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凶吗？都说我们保安素质低，乱打人，但是，你去问问，有几个保安愿意打人？我们做保安的也是妈生的呀！”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人呢？”
他说：“那天我对你凶，其实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你，避免我们之间更大的冲突。”
我有些迷糊。猴子接着说：“看你像个明白人，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如果我不赶你走，那就是我的失职，我一失职，老板就会炒掉我。我有什么办法呢？老板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就要按他的意思去做。”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就说：“解决问题有很多途径，不一定都要使用暴力吧？”
猴子激动地说：“什么狗屁途径！你看看我这帮兄弟，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在外面根本很难找工作，他们在这里打工也没有保险，没有合同，老板一不顺心，随时都可以炒掉他们。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份工作，吃什么？”猴子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5
那伙烂仔再次出现是在三天后，但这次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进职介所，他们就直奔二楼办公室。当时我和猴子正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老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对我说：“你们快去！把他们拦住！”
我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那伙人已经爬上了楼梯。猴子又比我快了一步，他拦住我说：“你先别去，让我跟他们谈！”
但猴子失算了，那伙人根本不给他商量的机会。当我看到一个大个子从衣服里掏出一把砍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提醒猴子，他靠他们实在太近了。猴子发觉事情不妙时刚转身要逃，背后就挨了一刀。他扑倒在楼梯上。大个子又像劈柴那样向他的大腿连砍了几刀，这伙人才转身离去。
我疯了似的拿起门口的一把铁锹，向他们砸去。铁锹砸中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的肩膀，他回过头来，竟然神经质地冲我笑了笑，就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猴子被我们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失血过多，右腿几乎被砍断。医生简单地为猴子止了血，就把他晾在一边，坚持要我们先交一万元押金，才肯为猴子做手术。
我给老板打电话，却是关机。我打的回到职介所，老板的办公室已经上了锁。情急中，我跑下楼，一脚踢开了收费室的门。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文员小姐试图阻止我，结果被我粗暴地推倒在地上。我打开钱箱，把里面的钱全部装进了腰包，赶紧往医院跑，在收费台前一数，还差2000多元。我去找院长，他还是坚持原则。我扑通一声给他跪下，说：“您先把人救了，我一定把剩下的钱给补上！”他扶了扶金边眼镜，慢条斯理地对我说：“好吧，那我就破例一次。”
手术一直进行到傍晚，医生告诉我，猴子的命是保住了，但右腿断开时间太长，必须截肢。我疯子一样向他吼叫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及时给他做手术？你们的医德哪里去了？”
医生冷冷地说：“这不关我的事，我只管做手术，你有意见去跟院长提吧！”
猴子后续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5万元。医生告诉我，要是我们在这几天内凑不到钱，院方会随时中断治疗。我只好回到职介所，守株待兔地蹲在门口，脑袋里乱得像一窝蜂。猴子的那几刀是为我挨的啊！如果他不冲上去，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我。
老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当他得知我动了公司钱箱的时候，非常愤怒地咆哮着对我说：“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我可以告你抢劫，你知道吗？”
我说：“猴子的伤急需钱治疗，我情急之下才这么做的，实在对不起！”
他说：“谁是猴子？他跟我有关系吗？”
我说：“老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猴子给你做了几年的保安队长，你还不认识他？你不会是想逃避责任吧？”
老板奇怪地看着我，说：“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有合同吗？没有！他被人打伤了，说不定是私人恩怨，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强忍怒火，不让它发泄出来。我说：“老板，不管怎么说，猴子现在躺在医院里，我们还是先把人救了再说吧！”
老板不再说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声对我说：“我知道你和猴子关系好，这样吧，我还有个办法。”
我一阵惊喜，忙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老板欲言又止。
我催道：“你快说啊！有什么好办法？”
他又思忖了一下，说：“你知道猴子有个女朋友吧？”
我说：“她现在还在医院里守着猴子呢！”
“你去转告她，如果她愿意做我的……”他吞吞吐吐地说，“这意思你明白吧？那样，猴子的医药费我就全包了！”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手不自觉地伸向放在他桌上的那只陶瓷花瓶上，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那只美丽的花瓶在他脑袋上像花一样绽开时的畅快！但我强迫自己停住，把手像乌龟的脑袋一样缩了回来。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该去找个地方，好好想想清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职介所的，我走到街边，长久地伫立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约抽了6根烟的时候，我在街边的电话亭里拨通了110，接着，我又查了一下114。根据114提供的电话号码，我给市里的报社打了一个报料电话。他们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没过多久，新闻采访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呼啸而来。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随新闻记者赶来的还有两位劳动局的负责人。
我领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地闯进职介所，敲开老板的办公室大门。老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瘫软在他那张宽大的大班椅上……
责 编：雪月
题 图：红蓝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用户发短信到10607503377394；小灵通用户发短信到07503377394。
我对保安的印象一向不怎么好。
我女朋友芳芳有一次去一家工厂试工，结果工没试上，却被那家工厂的门卫出其不意地摸了一下。我对此非常愤怒，准备找几个朋友修理修理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但女友阻止了我。
后来有一天，我又在电视上看到一则这样的新闻：一伙保安竟然对一对母女下手，还把母女俩都打得进了医院。保安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又降低了一个档次。
但是现在，我居然要去当一名保安。
那天，我路过一家职介所，看见门口的大幅广告上，一家本地著名的外资企业在招工。广告上的招工项目很多，小到普工，大到车间主管，其中就有我的老本行——厨师。于是，我决定去碰碰运气。进去报名的时候我才了解到，因为内部关系，凡是应聘者都要交130元介绍费，换来的承诺是包进厂，否则如数退回。我咬了咬牙，就把钱给交了。
第二天上午，上了半天班的我突然被告知不符合公司要求，理由是身高过高。按理说做厨师和身高没多大关系，而且我的身高也没有达到高得离谱的地步，也就一米八而已，但就这高度，那家公司也容不下我，原因很简单：他们厨房的抽油烟机装得矮了一些，我试工的时候，脑袋几乎就碰到了它。于是，厂方以我的身高容易出现事故为由，把我给涮了。为此，我曾向厂方提出了我个人的建议：能不能把抽油烟机装高一些，这样就不会碰到我的脑袋了。但这个提议遭到了厂方的拒绝。有一大堆厨师在等着进厂，他们没有理由为我一个人而改变厨房的格局。
无奈之下，我拿着厂方的辞退通知书来到这家职介所，要求退还我的介绍费。那个长着一脸青春痘的职介所文员告诉我：被辞退属于个人因素，和职介所的推荐无关。我刚想辩驳几句，结果就遭到了几个保安的围堵。
最先向我冲过来的那个保安队长叫猴子。
他看上去30岁左右，很精瘦，一身迷彩服旗帜般地披挂在他那骨骼突兀的身上。他带着一阵风向我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口，对我说：“叫你走！你听到没有？”
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说：“要走可以，但你们得先把我的介绍费退给我！”
我们僵持起来。猴子身后的几个保安开始向我们靠拢。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后面的想往前面挤，而前面的又不想靠我们太近，把屁股使劲地往后顶。
猴子阴阳怪气地说：“谁收了你的钱？我吗？”
他和我贴得很近，他那令人作呕的体味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试图摆脱他的控制，说：“你放手！你想打人吗？”
他扬了扬下巴说：“打了你又怎样？”
他身后的几个保安开始起哄，其中一个胖子保安说：“猴子，就打他狗日的，看他敢把你怎样！”
猴子把我的衣领拽得更紧了。我注意到，他的手青筋暴露，几乎看不到一丝肉的影子，就像一根爬满藤蔓的枯枝。一股怒气在我的胸腔里迅速聚集，升腾，我突然有一种想要折断他的手的冲动。我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捏。我感觉他的手腕在我的重捏之下变得岌岌欲折。他的脸抽动了一下，我没等他叫出声来，另一只手猛地托住他的肘弯，双手同时往反方向发力一扭，我仿佛听到了“咯嚓”的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他杀猪般的一声长嚎。
猴子捂住手肘痛苦地蹲了下去。他的几个同伙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个形单影只的家伙居然敢先发制人，一时都没了反应。
我知道，我得趁这个短暂的机会赶快溜走。刚迈出两步，我就被如梦初醒的保安们团团围住。我看见围在后面的保安开始变戏法似的从墙角拿出几根铁棍。我知道，今天这娄子是捅大了。其实，我并不想这样，我只想要回我的介绍费。我希望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管管这帮人。
职介所的老板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从楼道口的拐角处从天而降，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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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职介所二楼的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老板显得非常镇定，他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一无所知。他先是接了个电话，对着话筒“哦”了两声，就从容地挂了，然后踱着步子回到他的大班椅上，悠闲地点了一根烟，对坐在对面的我视而不见。办公室里一片沉寂，我有些进退两难。
“猴子的手骨折了。”他突然对我说，声音很小，但在我听来，却掷地有声。
“医生经过初步检查，确认他手肘处脱臼。”他补充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用一块碎布小心地擦拭着他那宽大的办公桌面，仿佛这件事与他毫无瓜葛。
我说：“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说：“我问你谁先动手了吗？谁看见他先对你动手了？”
我说：“在场的保安都看见了。”
他“嘿”地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在警察面前，那些保安会为你作证？”
我一时语塞。
他拉下脸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把人打伤了，就得负责！我看你是条汉子，才出面制止。如果刚才我不出面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我想，他说得有道理，就说：“那你想怎样？”
他舒了一口气，抚摸着桌面上的一只精美的陶瓷花瓶，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把猴子的医药费付了。接上他的手最少需要2000块，再加上误工费和职介所的损失……”他想了想，“你就给5000块吧！”
“5000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身子往后靠了靠。
5000块！对于长期失业的我，算得上是个宇宙数字了。我说：“别说5000块，现在我身上连50块都没有了。”
场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老板好像在思忖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条出路，我知道你现在也付不起这钱，更不想被抓进派出所，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人不错，我公司的保安部也正需要人手，你就留在这里上班，挣了工资把猴子的医药费还了，其他费用就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当天就在职介所办理了入职手续。下午，我穿着一身迷彩服，一脸颓废地站在女朋友芳芳面前。她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不是讨厌保安吗？怎么又做起保安来了？”
我调侃道：“保安也有好人啊！比如现在的我，不就是一名好保安了吗？”
芳芳说：“保安最坏！”
我举手做发誓状，说：“我保证！我要当一名好保安，决不摸女孩的屁股……”
她娇嗔道：“你比他们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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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在医院住了三天，花了1500块钱。我估算了一下，用我现在的工资，要三个月才还得上。
在猴子住院期间，我在老板的带领下看过他一回。去看他之前，我的心情是忐忑而复杂的，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我甚至有些踌躇不前。但结果却让我大出所料，猴子显得非常大度，他似乎早就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彼此一阵寒暄后，他甚至像老朋友一样称呼我为“袁哥”。我注意到，在他的病房里，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孩。猴子用家乡话向他女朋友介绍说：“这是袁哥，我这手就是他弄的。”猴子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若无其事，就好像被弄折了手的人并不是他，或者说把他的手弄折了的人并不是我。
我惊异于猴子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猴子是四川人，都说天府出美女，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老板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猴子的女朋友，后来，他竟然站起来，把手放在猴子女朋友的肩膀上，像个长者一样对猴子说着一些关切的话。
猴子出院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事。那天半夜，一个小偷光顾了我们宿舍。但他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他刚溜进来，就被打麻将归来的胖子保安抓了个正着。胖子猛喝一声：“嗨！你狗日的在干什么？”就把那个小偷镇住了。
宿舍里的保安纷纷醒了过来。几个保安随即把小偷围在宿舍中间。他们开始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他，很快就把他打倒在地上。他不停地求饶，最后跪在地上。但这并没有缓解我那群同事的围殴，他的脸上、身上很快就被鼻血染红了。他们像踢足球一样，你一脚我一腿地踢打着他，一边还有说有笑。我实在看不下去，正想上前阻止，猴子吊着一只胳膊从门外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吼一声说：“你们别打了！想打死人啦？”
保安们就都住了手。猴子把小偷扶了起来，去厕所拿了条毛巾，蘸了水递给他。擦干了血迹的他看上去有些斯文，甚至还带着一股书生气。
猴子转身对那些保安说：“他妈的，小偷就不是人啦？”
胖子说：“谁叫他狗日的偷东西？赶快打电话报警，把他送进派出所去，看他还老不老实！”
那小偷一听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说：“你们千万别送我进去……我两天没吃饭了，实在是太饿，才偷东西的……”
胖子说：“鬼才相信你！老子不打你就算对你好的了，你还想我们放你走？”
小偷飞快地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说：“我真的是第一次偷！你看，这是我的毕业证，我刚来这地方，还没找到工作，又丢了钱，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说完竟然哭起来。
猴子把本子接过来一看，那居然是一张师范大学的毕业证。
胖子说：“你拿毕业证有什么用？大学生就不是小偷啦？谁知道你那张证是真是假？”说完抬起腿就揣了过去。
猴子伸手一拦，没想到胖子一下子失了重心，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胖子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猴子吼道：“你狗日的想干什么？”
猴子突然冲胖子凶了起来，他鼓起眼睛直视胖子，说：“老子推了你又怎样？不服气明天马上给老子滚蛋！”
猴子是保安队长，胖子自然不敢和他较劲，他揉了揉屁股，不敢再言语。
猴子对小偷说：“这次就这样算了，放你一马，你走吧！”他转身对其他保安说：“这件事老子说了算！谁不服气的冲老子来！”
小偷感激得鸡啄米似的向猴子鞠躬致谢。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要自强，去找份搬运工作也不难，非得要偷人家的东西才能生存吗？以后决不能再犯了！”
我突然觉得猴子像个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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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起进入那家企业试工的好多人都陆续被退了回来，理由五花八门：第一天上班忘记戴手套；工作时间上厕所时间过长；晚上超过作息时间关灯等等。
一连几天，我都被卷入大大小小的因为退不到介绍费而发生的争执中。猴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冲在最前面，他连哄带吓，把那些人统统赶了回去。碰到情绪激动的，他就一蹿老高，那气焰，简直要把人家给活吞了似的。对方见了他这架势，大多都不敢跟他较真。我每天昏昏沉沉地跟在猴子的屁股后面。我对这一切厌倦极了，只想早点过完这三个月，把猴子的医药费还清了，就立马走人，离开这家狗日的职介所！
那天，一伙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介绍所的大门。猴子见状，急忙冲了上去。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那样揪住人家的领口，而是展开双臂，像一只蝙蝠一样拦在他们前面，说：“有话出去说！”
来者不善，看他们的面相不像打工仔，倒像社会上的烂仔。他们跟着猴子出去之后，我远远望见猴子在他们面前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还做了个指天发誓的动作。后来，其中一个大个子用手指点了点猴子的头，三个人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猴子去了一趟老板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满脸铁青，看样子像是刚刚被痛骂了一顿。下午下班的时候，猴子对我说：“走！今晚弟兄们都去喝两杯！”
在一家大排档里，我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三个有黑社会背景的烂仔是来帮朋友讨要介绍费的，猴子答应帮他们去问问老板，结果，他被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席间，猴子不停地喝酒。看得出，猴子的酒量不错，而且在这帮保安中很有威信，大伙儿都轮番向他敬酒，嘴里猴哥长猴哥短的叫个不停。他则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些进入角色了。酒至半酣，猴子突然侧身凑在我耳边，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介绍人去的那家外资公司根本就没招工！”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说：“这怎么可能？我亲自去了那家公司试工的！”
他诡秘地笑了笑，说：“那么大的外资企业会在这家小职介所招工？实话告诉你吧，那家公司的人事经理是职介所老板的弟弟，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骗取找工者的介绍费！”
我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我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凶吗？都说我们保安素质低，乱打人，但是，你去问问，有几个保安愿意打人？我们做保安的也是妈生的呀！”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人呢？”
他说：“那天我对你凶，其实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你，避免我们之间更大的冲突。”
我有些迷糊。猴子接着说：“看你像个明白人，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如果我不赶你走，那就是我的失职，我一失职，老板就会炒掉我。我有什么办法呢？老板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就要按他的意思去做。”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就说：“解决问题有很多途径，不一定都要使用暴力吧？”
猴子激动地说：“什么狗屁途径！你看看我这帮兄弟，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在外面根本很难找工作，他们在这里打工也没有保险，没有合同，老板一不顺心，随时都可以炒掉他们。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份工作，吃什么？”猴子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5
那伙烂仔再次出现是在三天后，但这次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进职介所，他们就直奔二楼办公室。当时我和猴子正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老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对我说：“你们快去！把他们拦住！”
我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那伙人已经爬上了楼梯。猴子又比我快了一步，他拦住我说：“你先别去，让我跟他们谈！”
但猴子失算了，那伙人根本不给他商量的机会。当我看到一个大个子从衣服里掏出一把砍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提醒猴子，他靠他们实在太近了。猴子发觉事情不妙时刚转身要逃，背后就挨了一刀。他扑倒在楼梯上。大个子又像劈柴那样向他的大腿连砍了几刀，这伙人才转身离去。
我疯了似的拿起门口的一把铁锹，向他们砸去。铁锹砸中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的肩膀，他回过头来，竟然神经质地冲我笑了笑，就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猴子被我们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失血过多，右腿几乎被砍断。医生简单地为猴子止了血，就把他晾在一边，坚持要我们先交一万元押金，才肯为猴子做手术。
我给老板打电话，却是关机。我打的回到职介所，老板的办公室已经上了锁。情急中，我跑下楼，一脚踢开了收费室的门。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文员小姐试图阻止我，结果被我粗暴地推倒在地上。我打开钱箱，把里面的钱全部装进了腰包，赶紧往医院跑，在收费台前一数，还差2000多元。我去找院长，他还是坚持原则。我扑通一声给他跪下，说：“您先把人救了，我一定把剩下的钱给补上！”他扶了扶金边眼镜，慢条斯理地对我说：“好吧，那我就破例一次。”
手术一直进行到傍晚，医生告诉我，猴子的命是保住了，但右腿断开时间太长，必须截肢。我疯子一样向他吼叫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及时给他做手术？你们的医德哪里去了？”
医生冷冷地说：“这不关我的事，我只管做手术，你有意见去跟院长提吧！”
猴子后续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5万元。医生告诉我，要是我们在这几天内凑不到钱，院方会随时中断治疗。我只好回到职介所，守株待兔地蹲在门口，脑袋里乱得像一窝蜂。猴子的那几刀是为我挨的啊！如果他不冲上去，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我。
老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当他得知我动了公司钱箱的时候，非常愤怒地咆哮着对我说：“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我可以告你抢劫，你知道吗？”
我说：“猴子的伤急需钱治疗，我情急之下才这么做的，实在对不起！”
他说：“谁是猴子？他跟我有关系吗？”
我说：“老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猴子给你做了几年的保安队长，你还不认识他？你不会是想逃避责任吧？”
老板奇怪地看着我，说：“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有合同吗？没有！他被人打伤了，说不定是私人恩怨，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强忍怒火，不让它发泄出来。我说：“老板，不管怎么说，猴子现在躺在医院里，我们还是先把人救了再说吧！”
老板不再说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声对我说：“我知道你和猴子关系好，这样吧，我还有个办法。”
我一阵惊喜，忙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老板欲言又止。
我催道：“你快说啊！有什么好办法？”
他又思忖了一下，说：“你知道猴子有个女朋友吧？”
我说：“她现在还在医院里守着猴子呢！”
“你去转告她，如果她愿意做我的……”他吞吞吐吐地说，“这意思你明白吧？那样，猴子的医药费我就全包了！”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手不自觉地伸向放在他桌上的那只陶瓷花瓶上，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那只美丽的花瓶在他脑袋上像花一样绽开时的畅快！但我强迫自己停住，把手像乌龟的脑袋一样缩了回来。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该去找个地方，好好想想清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职介所的，我走到街边，长久地伫立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大约抽了6根烟的时候，我在街边的电话亭里拨通了110，接着，我又查了一下114。根据114提供的电话号码，我给市里的报社打了一个报料电话。他们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没过多久，新闻采访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呼啸而来。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随新闻记者赶来的还有两位劳动局的负责人。
我领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地闯进职介所，敲开老板的办公室大门。老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瘫软在他那张宽大的大班椅上……
责 编：雪月
题 图：红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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