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柴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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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柴,本名张钧和。1978年生于江西浮梁,毕业于婺源茶校。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瓷都晚报》社,已出版个人诗集《谷柴的村庄》。
  早娘娘也许村里人只晓得她名字里有个早字也许是每天她家屋顶最早冒着炊烟
  大家都管她叫早娘娘一个让早捆了一辈子的人
  一个死了五个孩子改嫁时头发落光的女人
  背着乡音徒步三百里后来成为我奶奶的人
  在秋天一个安静的午后她安详地离去
  带走了我任性的童年
  和那件噙着我的乳名的温暖柔和的围裙
  30年过去了,我害怕老屋后山那块坡地的阴冷
  我宁愿停在秋日的阳光下泪眼滂沱
  等着那个转遍小村旮旯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
  老徐酿酒
  现在不太敢喝酒了总担心是假的
  每当拿着酒瓶晃悠时老爷子总会说
  村子里的老徐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当过村长又会酿酒的老徐是泛黄的老事了
  那时一家酿酒满村子都流动着盛满酒香的空气
  葛梨树的叶子也会醉醺醺地落满屋前瓦后
  谷子进仓了家家户户都有了踏实的醉意
  老徐老了,酿酒的家什开始涨满灰尘
  老徐走了,葛梨树的眼里就开始叶落纷飞
  老黄铁匠
  老黄铁匠根本不会去诗意地联想
  铁匠铺和稻子的颜色一致完全是种巧合
  他不在山里烧炭了就回村用黄土夯成小屋
  闲时屋里打铁忙时屋外种庄稼
  自制的锄头锄自家的地转眼就大半辈子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他不太好懂的太湖腔
  成了老黄铁匠最显眼的标签
  直到他的坟头爬上铁匠铺正对面的山嘴
  人们路过小黄屋的时候
  仍会想起家里的犁耙尖已经卷口多年
  铁器上那结成疤的锈点
  也像稻子、铁匠铺一样泛着深秋的黄
  车友
  每次从乡下回来,父亲都会提到他的车友
  一个长父亲几岁同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坐在中巴车里聊城里的事聊庄稼
  给对方递上廉价的香烟
  中巴车路程不远两个老人
  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仿佛那颠簸的路上都长满水稻辣椒和茄子
  都开满儿孙们的喜怒哀乐
  他们聊得太开心了,以至下车时
  父亲竞忘了問他的名字
  车友住的村子也有一棵古树
  父亲记得曾挑着担子在那里卖过梨
  过了河再走上七八里,也是成片成片的庄稼地
  土地的颜色和他们的皮肤一样
  泛着土黄的光泽
  冬崽
  雨还黑着脸蹲在葛梨树顶上的时候
  冬崽早把一百多亩田的土坝挖开了缺口
  骑上电动车去五里外的村小接孩子
  水稻正在灌浆孩子马上小升初考试
  对于他们,冬崽一刻都马虎不得
  冬崽是村里年轻人中唯一安心种田的人
  哥哥和弟弟都住在山外的城里
  几个侄儿侄女也都住在山外的城里
  冬崽最怕的是过年冬崽最盼的也是过年
  那时他们都回来了那时他们又都走了
  留下他守着老娘和那一片不懂孤单的田
  雨终于下来了,冬崽靠在墙根下
  他拿起手机——向山外问那边下没下雨
  刀壳儿
  刀壳儿的脸上有块刀疤那是一场生死架留下的
  村里人几乎不会提起刀壳儿的名姓
  老远碰到就是“刀壳儿刀壳儿”……
  刀壳儿也就屁颠颠地凑过来给人发烟
  换做以前,村里人大多不会搭理他
  他就是一个剥皮上树的混混像棵长歪的庄稼
  村里人不知道那庄稼是怎样开花结果的
  只晓得有次他被人打伤扔在野外
  村里人捡了回来
  他就不再放胆“闯江湖”了
  他常在高大的葛梨树下发呆
  之后又去县城,做起了摩的生意
  他常和乘客聊他的儿子上大学拿全额奖学金
  也会聊聊运气不佳的梅西和阿根廷足球队
  桃树坞
  想象中的桃树坞
  每棵树上都挂着春天
  稍不留神鸟声也会沾湿衣服
  父亲驮树经常会到那里
  父亲常会一身湿透地回到家里
  那时,天已快黑了
  父亲坐在门槛上闷闷地抽烟
  我们则到处找寻春天的身影
  老屋和葛梨树
  老屋不老比葛梨树年轻多了
  每天和葛梨树形影不离
  它们面对面地晒着太阳也沐着风雨
  老屋的影子偶尔会踩着葛梨树的脚跟
  葛梨树的叶子也会躲进老屋上
  一层层瓦片的青苔里
  就这样它们相伴着走过一年又一年
  葛梨树的枝丫越来越稀疏
  老屋的外墙也越来越斑驳
  我喜欢站得远远地看它们
  它们站立的姿势像一个词只是
  比小村的名字更丰富更有温度
  谷箩筐
  爷爷从万年来到葛梨树下时只挑了担谷箩
  一头筐着柴米油盐一头筐着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箩筐里挑出了房子、子女
  和一个被我们称作“家”的名词
  我没见过爷爷只见过他留在箩筐上的字
  方方正正像乡下的一块块田地
  谷箩一直被父亲留着醒目地挂在老屋的墙上
  我知道父亲在尽力留住那段早已风干的岁月
  好让我们牢牢记住“家”的位置
  老粗茶
  老粗茶其实并不老清明谷雨时节
  一芽四五叶把阳光和雨水抻得精神饱满
  岁月的揉捻与火的热烈
  把青青的岁月定格成粗黑的颗粒
  就像父亲沉实的壮年
  茶室里摆着各式各样新茶父亲从不碰
  他就爱亲手栽种的老粗茶
  当开水拂过盅里那蜷得紧实的叶片
  父亲的目光便在水中舒展逐渐鲜活
  一天的时光不再会有焦渴了
  接送孙女的路上他会哼一哼泛黄的采茶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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