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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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田各庄村出了一件大事:田老汉申报了世界纪录!申报中心已经受理了他的申报,并且要组织相关专家于本月20日到田各庄来当场验查,好多记者也都要跟着来采访呢。
  一时间,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20日一早,田老汉家周围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他家院墙上,旁边的大树上,还有附近人家的房顶上,都站满了人,等着看他创造出了啥世界纪录。田老汉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农村汉子,种田技术好,收成也比别人家高,但这也不够申报世界纪录的呀。大家一边等着看热闹,一边小声议论,猜测着田老汉申报的啥世界纪录,甚至有人说他脑子出了毛病,精神不太正常了。
  上午九点,几辆小车开进了村里,就在胡同口外面停下了。从第一辆车里下来的,就是申报中心的评判专家,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各路记者。专家们倒是文质彬彬,但记者们就很活跃了,抢先用长枪短炮进行拍照,有的还抢占了有利地形架设机位。田老汉早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门口笑吟吟地迎接大家呢。
  专家们早就看过了田老汉的申报材料,大声问道:“田有根先生,根据你的申报材料显示,你已经连续吃了三百二十一天烙饼,是这样吧?”田老汉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说:“不是三百二十一天,是三百三十五天。从我递交申报材料到你们来,这又过了十四天啦。”
  看热闹的乡亲们一阵惊呼:“天呐,他连着吃了三百三十五天烙饼,这可真是世界纪录啊。要让我连着吃,别说三百三十五天,就是三十五天,我也要吃吐了。”旁边的人附和着:“他创造这个世界纪录,可不是脑子有病咋的?早没看出来,他精神有毛病啊。”那位更迷惑了:“没听说他精神有毛病啊。”
  院子里,专家已经把手中的材料改了,然后又问田老汉:“田有根先生,你怎么证明你已经连着吃了三百三十五天烙饼呢?”田老汉一时愣在那里:“证明?我咋证明?我总不能每回吃饭的时候,都叫几个人来看着吧?”专家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反问道:“你没办法证明,我们怎么评判呢?我们就是需要确凿的证据啊。不然,这个纪录怎么会有说服力呢?”
  田老汉一拍脑袋说:“哦,有了!”他返身钻进了仓房,从中背出了三个沉重的大麻袋,放到地上,说道:“这里还剩六百斤饼。一千斤减六百斤,等于四百斤。那四百斤饼,就是被我吃掉的。”
  专家迷惑了,微笑着问道:“大叔,你怎么来的这道算术题呀?可把我们给绕晕了。”
  田老汉又一拍脑袋说:“不要晕。怪我没说清楚。你们到网上去搜一条消息。去年的上个月,省城的宜宾楼饭店烙了一张一千四百多斤重的饼,创造了世界纪录。他们饭店只留下了一百斤,剩下的全给了我。我把饼晒干了,有些损耗,收起来的饼干少说也有一千斤。一千斤减去这六百斤,那就是四百斤吧,就是我吃下的了。你们要嫌这个日子还不够纪录,我就再坚持吃一年,那总够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嘘声。天呐,再连着吃一年烙饼,这还不吃疯了呀?专家们到网上去搜,果然搜出了那条消息。再解开麻袋口一看,里面装着的果然都是晒干的烙饼。但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专家问田老汉:“你怎么证明那个烙饼就给了你呢?”田老汉憨厚地一笑,说他有人证。
  田老汉掏出手机,给他儿子田耕拨了电话,问他:“儿啊,你到哪儿了?”田耕说:“爸,我快进村了。你倒是跟我说句明白话,到底出了啥事儿啊?”田老汉故意卖着关子:“我现在还不能说。等你到了,我当面告诉你。”田耕还要问呢,他却挂断了电话,对专家说:“人证马上就到了。”
  很快,一辆豪华小轿车驶进了村子,寻了个空地停下来。田耕从车上下来,看到自家胡同口外里里外外全都是人,而且还有很多生面孔,都不像是本村人,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忙着三步并作两步地挤进去。好不容易挤进自家院子,他又看到院子里架着摄像机,还有那么多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自己,一时愣住了,忙着问田老汉:“爸,到底出啥事儿了?”
  田老汉说:“你跟专家们说,头年你们烙的那张大烙饼,是不是给我拉回来了?”
  田耕说:“是啊。咋啦?”
  田老汉得意地对专家们说:“你们听到了吧?我儿子说了,那张大烙饼就是给我拉回来了。现在,你们还有啥问题?”
  专家们要商议一下。
  田耕把田老汉拉进屋里,焦急地问道:“爸,你这是搞什么呢?”
  田老汉洋洋得意地说:“我申报了一项世界纪录。只要专家们商量好了,就算成功了。我估计呀,百分之百会成功!”
  田耕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话都结巴了:“爸,你、你能申请啥纪录啊?”
  田老汉一听这话可不高兴了,板起了脸,瞄了他一眼说:“哦,就许你申请纪录,就不兴我申请个纪录?”
  田耕见老爸提起了他申请纪录的事情,就跟老爸解释说,他申请纪录,那就是为了搞个轰动效应,博人眼球儿,让宜宾楼出了名,他就好做生意了,也就能多赚一些。不等他说完,田老汉就鼓起眼睛质问他:“为了博人眼球儿,你就那么浪费粮食?一千多斤白面,烙完了饼,照一张照片,就给扔掉?那是一亩多地一年的收成!你知道种地有多辛苦吗?真是汗珠子掉到地上摔八瓣儿啊!你见过你爹种地,咋还敢这么浪费粮食?”
  田耕低着头,不说话了。
  田老汉说:“你要把烙饼扔掉,我给拦下来了,拉回家里,晒成了干儿,每顿都吃。我连着吃了十一个月的烙饼,你说够不够个世界纪录?要是不够,我就再吃一年。那些饼,我都要吃掉,一块都不能扔。”
  田耕正要跟老爸解释,专家在外面喊声了。田有根应了一声,忙着出来,专家告诉他说,证据链还是有瑕疵。虽然现在已经能证明那一张大烙饼拉到了田有根家,但无法证实他每顿都在吃这张大烙饼,他的申请就不能被认定了。田有根指天跺脚地说:“我确实每顿都吃的烙饼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骗你们不成?”
  田耕听了,忙着对专家们说:“对,确实有瑕疵,没人能证明,那就不能算数。”他转脸小声对田有根说:“爸,你别闹了。你要真拿下这个世界纪录,我的脊梁骨还不让人给戳破了呀。”
  也是,宜宾楼的大老板让老爸吃了一年的剩烙饼,这新闻想不热都难,以后他还怎么混呀。田有根说:“那你发誓,再不浪费粮食。”
  田耕没发誓。他刚刚做了一个策划案,头年搞的那个世界纪录过去快一年了,轰动效应已经不在了,为了让宜宾楼再出一次名,他计划用两千斤白面和一千斤豆沙,蒸出世界上最大的豆沙包,再破世界纪录。真要发了誓,他这个策划不白搞了?
  专家们跟田老汉解释清了,转身就要走。那些记者们一看没的可采访了,也开始收拾家什。田老汉一看这样,可急了,跑过去拉住了专家的胳膊,大声说:“这个纪录不行,我还有一个纪录!”专家问道:“还有纪录?”田老汉说:“这个纪录不用证据,我当面表演给你们看。就这烙饼干,你们知道有多少种吃法吗?我能做出三十种来。蒸、泡、煮、烩、扒、炸、溜、炖、闷、炒、咕嘟……”
  田耕忙着过来,拉住了田老汉的胳膊,急切地對他说:“爸,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浪费一粒粮食了。你就别申报啥纪录了,给我留一点儿面子,行不?”
  田老汉问他:“你说话算数?”田耕说:“绝对算数。”田老汉点了点头说:“再让我看见你浪费粮食,我马上申报世界纪录,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田耕喏喏地应了。
  田老汉就对专家们说:“你们都挺忙的,先回吧。等我想好了,再去申报啊。反正你们那地方我也认识,想去就去了。”
  人们都散了。田耕把那三麻袋烙饼干往仓房里背,只觉得是那么沉重……
  (责编/邓亦敏 插图/陆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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