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首歌让你记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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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你正年轻,总觉得明天会很美。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在你心里闪耀着。
  
  日子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过去。我伸出双手,看着时间从指缝间汩汩地流过,心中微微泛痛。镜子中那张仍显稚气的脸正告诉我:你可就18岁了。
  每天,我都会穿着黑色的校服蹬着单车从城市的这一头飞奔到城市的那一头,到一所我并不喜欢的学校去完成我的学业,然后挤出大量的时间来陪石宇——我最好的朋友。几个月前的一场车祸,使他失去了记忆。
  和我一同去的还有齐立。我们三个是当时初中校园内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三个人因为“臭味相投”而凑在一起,然后形影不离……后来,我和石宇与重点高中擦肩而过,分别到了两所我们都不喜欢的学校。齐立则靠着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带着我和石宇的愿望跨入了重点的大门。
  石宇失忆后,我和齐立都变得不爱说话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沉默。每次去看石宇,他都会冲我们笑,很天真的样子,但却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我们是他的朋友,可是以前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却被他遗忘了。我和齐立陪着石宇散步,阳光自然地流淌在我们的身上。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如果是从前,我们三个一定是快活得不知在何处逍遥。
  我握住石宇的手,感觉到了他指间的冰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石宇,你还记得向阳坡吗?我们放学后经常去那里。坡上公园的篮球场旁有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城市。我们三个就经常坐在那块石头上幻想未来。”
  齐立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难过。“石宇,你记得吗?”他说,“我们经常谈及我们的理想。你说你现在的理想就是能考上人大,然后在人大里找一个漂亮的姑娘陪你度过美好的四年大学。于是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也要考人大,但肯定要和你抢同一个姑娘。这时候你就趁我不注意把我从大石头上踢下去了,然后笑着说,那姑娘肯定爱你而不爱我。而亓乔在这个时候,也会像你一样一字一句地对我们说,我一定要到复旦去。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一起发呆,直到太阳西沉。”
  我转头看石宇,发现他已伏在齐立的肩头,睡着了。
  
  其实,相比较而言,我应该是和石宇更有默契一些。石宇属于那种比较斯文而安静的男生,齐立则很孩子气;在我缺乏了女孩子的温柔体贴而被输入了男孩子的豪放爽朗之后,我的个性更是大大咧咧。我和石宇只愿让齐立更快乐,而我们的忧伤与难过,只要两个人分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和石宇更贴近一些。但是,我们却忽略了齐立。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齐立总是把他的快乐带给我们,而把他的忧伤与苦恼全都悄悄地埋在了心里。
  我是一个孤独而自傲的孩子,上高中后,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中考的落榜使得我失去了一切,于是,我考虑着变换一种生活方式。每天我都不多说话,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留很女孩子气的发型,以至于所有的新同学都认为我是一个文静的女孩。我总是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课本,很认真的样子,可实际上什么都没看进去。每次考试过后老师都会感到奇怪,在他眼中一向努力刻苦的我为什么成绩总会如此糟糕。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曾经是一个有着灿烂笑脸、男孩子性格、自信而又狂放的孩子;不知道我也拥有过许多漂亮的成绩单。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都找不到原因,只觉得心的隐秘处,有一个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我抛弃了所有的朋友,除了石宇和齐立。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仍像初中那样搞许多的恶作剧,不停地玩儿、闹,骑着单车到处乱转,在暖暖的夕阳下享受我们的青春。那一刻我是快乐的,我可以忘却所有的杂念与不快,尽情地做回自己。可当安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伤感。齐立总是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而石宇总会揽着我的肩,陪我说话。这时的他显得很是成稳。我安静地听着,不说一句话。
  
  幽幽的夜风把我的头发吹起,我飞快地蹬着单车。石宇失忆后,我更加没有了安全感。
  当吃过晚饭坐到写字桌前完成功课时,不经意的一瞥,我看到了摆在桌脚的那张合影。三个人的笑容是那么灿烂。我不由得笑起来。
  这张照片是我们上初三的时候照的。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路过一个照相馆,就进去留了合影。齐立搞笑的表情,把照相的师傅都感染了,他乐呵呵地叫我们摆好姿势。照片洗出来后,照相馆的人说感觉不错,蛮青春活力,便留了一张,并免费为我们放大。照片中,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看到那熟悉的一小截车链,那是齐立自行车上的链子。在他那辆破车报废后,他便把车链拆了下来,分成三截。他说,我们都戴上它,我们是一条链上的三个蚱蜢,怎么分也分不开。我和石宇笑着把链子戴在手上。一时间,车链在班中成了流行的饰物。
  恍惚中我不由伸出左手,才发现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块普通的卡通手表,才想起那条链子被我放在抽屉中已经很久了。我懒懒地打开抽屉,将那条链子拿出来,却看到了链子旁边一枚精致的首饰盒,里面的玉镯子在银白色的灯下闪着耀眼的光。
  那是石宇和齐立买给我的。在那个有着濛濛细雨的下午,我们毫无目的地游走。路过“石头记”时,我们不住地往里看。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只玉镯子。我站在那里,盯着它看了很久。石宇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长这么大我最喜欢的就是玉镯子了。一个星期之后,齐立和石宇笑眯眯地把一只精致的盒子放在我眼前。我惊诧而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然后呆住了。那是我想要的玉镯子,300块的价格让我心跳不已。“这,这个很贵的。”我变得语无伦次。“喏,喜欢吧!我们预支了好几个星期的零用钱呢。”“买给我,为什么?”齐立说:“笨蛋,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啊!”我开心地笑了。原来送我玉镯子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生都不会分开的朋友。
  
  不久之后,石宇和齐立产生了隔膜,任凭我怎样活跃在其间调解,三个人的默契都在一点点消退。问题的起因缘自一个女孩。石宇和齐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更重要的是,当那个女孩成为齐立的女朋友之后,石宇告诉我,他也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并且他知道,那个女孩也喜欢他。我和石宇几乎同时陷入了纠缠不清的困扰中。我担心的是三个人的友情,尽管我相信它坚如磐石。可我还是不愿意让它出现罅缝。石宇不愿伤害任何一个人,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有齐立还一如从前,每天沉浸在幸福中,快乐无比。他不知道我们所担心的一切。
  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这样变得复杂。齐立告诉我和石宇,他发现那个女孩总是躲着他,他说他感觉到她不喜欢他。我看到齐立忧伤而又困惑的表情,看到石宇焦虑不安的眼神。不久,中考结束后,女孩告诉石宇她要去外地读书了。于是在那个有着暖色夕阳的傍晚,石宇陪着女孩不停地走,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折回这一头。齐立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终于知道了女孩躲避他的原因。他知道了,女孩喜欢的是石宇。那个下午,他看到了女孩看石宇的眼神,一种依恋与不舍,双眼中噙着泪水。
  我租了影碟叫石宇和齐立一起来看,片子的名字很好听:《那时花开》。有我喜欢的演员,导演是高小松。看到一半时我就傻眼了,又一个类似于石宇和齐立之间的关于爱情友情纠缠不清的故事。朴树的放弃,夏雨的无奈,周迅的别无选择。故事的最后是一个并不圆满的结局:朴树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夏雨最终与周迅分开。片子看完后,屋子里的气氛凝固了。石宇看着齐立说对不起。齐立使劲儿拍了他一下说我们永远是朋友。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已是过去了。像电影里说的那样:“看电影的人被自己看了,像一个悠长等待的结果。时间未曾流逝,而成长是忘了提问的回答。然后是回忆比幻想更不真实,电影比爱情更忠于我们,生活是无法被记录的,但可以被歌唱。我们要歌唱了,请继续看,谢谢。”
  
  星期天。天气晴朗。
  我和齐立来到医院,带了一大把鲜花。他说病房的味道太难闻了,要给石宇换换空气。我们进去的时候,石宇在睡觉。他微闭着双眼,白色的被单被他的呼吸带动着,一上一下地起伏。我看到阳光温柔地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因为贪玩而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看来,石宇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我们载着石宇上了向阳坡到了小公园,找到那块大石头,坐了上去。石宇好像有些累了,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平静地看着远方。我想起石宇的话:“我一定一定要离开这个城市。”
  “我最近总是在回忆过去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齐立看着石宇,轻轻地对我说,“那时的生活真的是特别快乐。我记得有一年,我一放学,就和石宇跑到大操场去踢足球。我那时候经常把球鞋踢飞,便哼哩哈吆地吆喝着石宇给我往回捡。有一次我使坏,非让他给我把鞋穿上不可。你知道,石宇脾气好。他刚蹲下来,我就把臭脚伸到他鼻子下,石宇当场就熏懵了!你知道吗?我那双袜子都一个多星期没洗了。”齐立乐呵呵的。
  我知道他说的那一年是初三,我们美丽初中时光的最后一年。同学之间相处得极为融洽,像要想让过去的那些争吵与误解全都得到补偿似的。那时候的教室中经常响起周华健的那首歌:“最真的梦,你现在还记得吗?你如今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天空下着一样冷冷的雨,落在同样的世界,昨天已越来越遥远。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一直想起我,牵动我们共同过去,记忆它不会沉默……”
  “亓乔,你知道吗?”齐立对我说。“其实,我考不考中国地质大学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石宇的理想是考上人大,我在地图上看过,地大离人大很近的。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不希望离开你们。”
  “我知道,齐立。我真希望我们永远不分开,我真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我现在的理想不是复旦了,真的不是。”我终于低下头来,再没有了以前那些锋芒尽显的一字一句。一转身,才发现石宇仍那么静静地靠着我的肩。这一刻,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划过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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