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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在前,人在后。实际上大多数人是先在音乐厅、Live House、小型文化场空间、讲座、学校、社区等地方听到蔡雅艺,以她的名字为链接,才知道南音的存在。把自己和南音绑在一起,能克服羞涩,排除很多顾虑。让南音作为比她本人大得多的存在,能消除一部分骚动的自我,置身于文化的保护中往前走。
南音是蔡雅艺安身立命、行走世界的方式与护身符。因为南音和音乐本身的开放性,蔡雅艺和各种各样的音乐合作,看到不同的风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颗种子飘到不知道的远方,开出花来。
有根基深厚的南音为根底,她走到哪里都有底气在,很笃定。她的南音像河流,自由地穿梭在别的器乐之间,像连接不同语言的线索,河面上反射出别人在说什么。彼此间的呼与应,更能帮助我们理解原本独属一地一族的音乐。
气质养成
蔡雅艺是在母亲的“糖和冰棒”下哄着开始学南音的。她很感恩,在走过那条艰辛的路之后,学艺术的人,可以拥有比别人多几笔人生色彩。在音乐里的,缤纷的色彩。
她出生于1980年,晋江东石,闽南一个很普通的村落,却曾经每个小组里都有一个南音社。她的母亲从少女时期就爱上这种音乐,最强烈的愿望,便是让唯一的女儿在南音的范畴里,做点出色的事。
身高1米72的蔡雅艺笑着说,母亲唯一改过一次初衷。有次有人跟她母亲说,你女儿那么高,可以去当模特。她想想也可以。后来有天看电视,见模特都穿着泳装。她连忙说,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我妈妈的这种传统,是优秀的传统。她希望我穿得好看,是优雅的好看。她非常追求良好。来我家,会敲门,开门后会跟我说‘谢谢’。我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好。”
雅艺也说起她的父亲。她的气质养成,显然和他们都有关系。
“我爸爸喜欢哲学。他经常跟我们说:‘理解万岁。这个世界就是理解,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他很讲究行为举止,要求我们吃饭不能发出声音,动筷夹到哪个就要吃哪个,家里不能有粗话,一句都没有,连很重的话都没有。以前我们住大厝,房前屋后门都敞着,从来不会人前身后说两种话,这是不允许的。” 于是,南音便遇上这样一个女孩,跟着她的气息一直在生长。她选择从院校的体制里出来,用“南音雅艺”课堂推广南音,就是想用这种“手工坊”的方式,找到最直接的志趣相投的人。
曾有朋友听到蔡雅艺的吟唱,告诉她:“你的声音是唱给神听的。”其实,她也常常听到神的声音,就在音乐里。她6岁开始学南音,到20岁才突然明白这种音乐的厚度。
她说:“去到欧洲,你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有自己的文化。因为我们的人种、体态、精神,决定了我们需要自己的形式,来呈现这种人种的价值。所谓巅峰对决,是彼此对望的高峰,而不是去爬别人的峰。南音一脉相承下来,就有这样让人攀爬的高点。”
种子种下了,说不定哪天就能开花呢
这次的影像展,不少照片是大家玩南音时留的影。她指着一张一对武夷山年轻夫妇弹琵琶吹洞箫时的照片说:“他们当时有没有在演奏,演得怎么样,都不可考了。声音会很快就消失,样子却留了下来”(大意)。
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贪恋呢?雅艺把照片收集展示,请那对夫妇登台演出。不同时期的人形重叠,连贯而成的就是时间的样子。
展览虽然对外开放,如果有人走进来看,不一定能从这些日常普通的照片里看出什么名堂。她的几场讲座、对谈及演出只对外开放十来个名额,很内向。从前南音的社团传授特点,演化为今天以城市为基础,一小群一小群学生围绕南音雅艺的形态,骨子里还是注重为成员创造充分交流的空间。
讲座前,几位中年女学员一唱、一琵琶、一洞箫地练习。她们接触到南音的渠道各有不同,有一位之前学古琴,因为别人一句“你很适合学南音”开始练习。南音琵琶比民乐琵琶容易入手,她学了两年,已经弹得有了样子。唱却很难,南音的古泉州话对非该语系的人来说像一门困难的外语。她初學南音是因其小众高雅,而且深知好老师的重要。跟着蔡雅艺学的不止是南音,还有包裹着它的古典文化。
南音雅艺的在线公益课程一周上一次课,一次只教唱一句。学生需抄写古老的“工ㄨ谱”,要交作业,还有面对面的器乐集中练习。
雅艺一直强调南音天然的群聚性,是需要一群人一起玩起来的愉快交流,学生的出发点却往往先从自己开始。“南音里的一句‘啊’,要换几次气,很多曲致。为了避免年纪大了去跳广场舞,想先在这里学会和自己相处的方法。”
走南闯北的蔡雅艺,总有学生围绕在周围,甚至跟随她一站一站地做摄影展。这一点足以让很多传统文化的传播者羡慕不已。
多年来学生来来去去,有的离南音近,反而放弃了;有的远在海外,物以稀为贵,反能一节课不拉地坚持下去。在这个过程中,雅艺最在意的“南音”的名字被传播出去。她相信种子的力量,学生也和她一样,努力传播。
种子种下了,说不定哪天就能开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