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返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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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本文所着重研究探讨的是以吉狄马加为代表的自新时期以来形成的一个以大凉山地区为中心的以及现居外地但籍贯为凉山并以凉山为核心抒写对象的彝族诗人创作群体(简称新时期大凉山彝族诗歌群落),并以这一诗歌群落诸多发展态势中的一种书写方式——温情书写文学“返乡”之路,作为辐射点,夹之其两位代表诗人的诗作文本分析、解读,并给予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希冀能在大凉山彝族诗歌群落研究這一领域的研究中,有所突破,有所收获。
  关键词:彝族诗歌;回归;吉狄马加;阿黑约夫;阿彝
  作者简介:陈晓莉,女,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师,主要从事地域民族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作家作品研究;毛佩,女,枣阳市第一实验小学教师,主要从事语文教学、少数民族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9-0-02
  在多民族的格局中,彝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据史籍记载和彝族民间传说,早在2000多年前,彝族的祖先就居住滇池地区、哀牢山地区、安宁河流域和金沙江两岸,其后逐步扩展到滇东北、滇南、黔南、黔北等地,同汉族和其他各族人民一起共同开发了祖国美丽富饶的西南边疆。
  而本文,笔者所着重研究探讨的便是以吉狄马加为代表的自新时期以来形成的一个以大凉山地区为中心的以及现居外地但籍贯为凉山并以凉山为核心抒写对象的彝族诗人创作群体(简称新时期大凉山彝族诗歌群落),并以这一诗歌群落诸多发展态势中的一种书写方式——温情书写文学“返乡”之路,作为辐射点,夹之其两位代表诗人的诗作文本分析、解读,并给予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希冀能在大凉山彝族诗歌群落研究这一领域的研究中,有所突破,有所收获。
  在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各种禁区被取消,社会文化呈现出积极活跃的繁荣景象,正如关纪新、朝戈金在《多重选择的世界》一书中所说“民族意识的复苏和回归,是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一个突出现象”。[1]的确,面对新的形势,作家的少数民族身份意识的凸显,表现在文学上就是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心态随之改变,不再是一味地歌颂主流意识形态,而是把目光开始聚焦到自小生活的这片土地。
  新时期的少数民族文学在建构中华统一体的前提下开始注重对族群文化的凸显,特别是国际文化的冲击和寻根思潮的涌起进一步加剧了少数民族作家的族群意识,使他们更加自觉地向族群历史和现实的纵深处去探求生存的真相,并不断寻求主体性的确认和建构。大凉山彝族诗人在面对被现代性冲击而日渐衰微的本民族“根性”文明以及族群记忆时,为了表述这种文化焦虑感,唤起人类的重视,他们不得不选择在这个“众生”(其实最主要受全球化影响)喧哗的时代,逆流而上,甚至是毫不犹豫地拿起“放大镜”以匍匐的姿态,紧贴这片生养他们的“热土”,在历史的褶皱中期许寻找到一些只言片语,并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参与到民族的生存思考和民族文化的重新建构中去。而这一切,首先就依赖于诗人们的身份发生转换,由“文化流散者”向“文化回归者”进行蜕变,对于无论是身体上亦或是精神上的“返乡”,“家园”无疑是这次华丽“回归”的首站。
  兄弟,你不该这样轻易离家出走/丢下高原上美丽舒适的家园/丢下高祖遗留下的酒瓶/丢下年老的母亲和年幼的我/被那个无影的传说所惑/独自一人四处跪倒,乞求/一把通往天堂的万能钥匙/天堂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你启开/兄弟,一个人怎么能承受/这难以言语的悲苦
  ……/兄弟,你现在已经真的一无所有/在这片荒芜的大沙漠里/到处充满着真实的谎言美丽的/欺诈神圣的虚伪困惑的死谷虚拟的情感死人的阴魂世代的/仇杀迷惘的歌声……/那一夜你真的感到无比的悲凉/兄弟,妈妈整日唠唠叨叨思念着你/用血泪酿成一坛坛烈性酒/等着你回归家园/而我已经找了你二十个世纪/磨破双脚一无所获/只好在广告上注销这则寻人启事/望你见后速回家园……
  ——阿彝《回归家园》
  这是彝族诗人阿彝诗歌作品《回归家园》(组诗)中的一首代表作品,像许多在现代社会陷入“身份误区”的少数民族作家一样,阿彝也有这样一份迷失了“文化身份”的痛楚,总是在离家的时候黯然神伤。这首诗无疑是阿彝以“兄弟”自况,用如泣如诉的口吻一遍遍召唤自己的魂灵,在错乱与迷失中,不断地通过这种方式的抒写来重拾自己的“文化之根”。第一节中诗人寥寥数笔就给我们展现了一场文化上的“割袍断义”之举,“离开”、三个连续的“丢下”,多么刺目而决绝的态度,将实实在在存在的“美丽舒适的家园”、祖先世世代代遗留的文化宝库、亲友舍弃,为的竟然是一个虚幻的“传说”,用“虚”去兑换“实”,用外界的“荒芜”、“谎言”、“欺诈”、“虚伪”、“死谷”、“仇杀”、“迷惘”来抹杀家园的“美丽与舒适”,那么最终的结局定是深深的失望以及一无所有。这恐怕就是阿彝精心为我们描述的远离家园故土后的“惨剧”,一切都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死气一片。其实,更进一步说,文中“兄弟”的在外流浪史,只是关于远离母族文化所受疼痛的一个“隐喻”,或者说是一个更大的“文化之殇”上那无数小小伤口的一个“象征”,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条“还乡”之路是否真的就像诗中所说的能“见后速回家园”?亦或者背后暗藏着更大的创痛——“在”而“不属”。
  的确如此,“回归”之路漫长而幽深,尤其是在经历了鲁迅笔下的“离开——归来——再离开”的“文化寻根”路径之后,在文学意义上,很难说不存在着一些“无意识”来混淆视野,譬如外来文化的冲击与碰撞,但是笔者愿意相信正是这样的一条荆棘与鲜花共存,柔情与批判交织的文学“返乡”之路,才更加具有某种真实与丰富的内涵。
  大凉山彝族诗人们这一路颠沛流离,风尘仆仆,却又痛并快乐着。我们再来看看来自阿黑约夫的一首充满着不舍、彷徨却又不得不为之复杂情感的诗歌:
  当我的行李越走越沉时/总先呼唤妈妈/给我一个亲爱的名字/妈妈呀,你可知道/除了望望镀金的黄昏/飘来故乡的落霞外/我得背脊愈来愈冷/妈妈呀,那名字是一个八卦先生路过时/留下避邪的鬼符呀/如今我只有落霞只有失落的晚霞/仅为了一次游向湖心/妈妈你可看见我肩上拧下的伤痕/连往日亲切的阳光也吸干我得血痕/妈妈呀,如果去撞无垠的浪头/须把生命看作西去的青烟/请给我一个/有您有故乡的名字/然后按着习惯/为我祈祷 妈妈   ——阿黑约夫《名字》
  “名字”一个多么充满强烈归属情怀的称谓,是伴随着一生抹不去的痕迹,它带着“避邪”的祝愿,它镌刻着故乡的“落霞”,却不得不面临“游向湖心”的命运。当外界的文化如“压缩饼干”般,越来越塞满远行的“行囊”,逐渐迷失自我时,“我”依然“总先呼唤妈妈”,希冀得到一丝来自家乡的温暖抚慰,如果仅仅是这样,对母族文化抱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那么这首诗也就称不上是一首有新意的“回归”诗,它的妙处就在于在母族文化滋养下的“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选择“去撞无垠的浪头”,但是笔者想说的是,这种看似冲动的决绝的行动,却饱含着一丝温暖与甜蜜,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有着妈妈的“祈祷”,有着身后那厚实的文化积淀的支撑,所以他走的并不孤单,甚至有着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洒脱与悲壮。
  与阿黑约夫“回乡”道路走的凄婉不同的是,作为大凉山彝族诗歌群的扛大旗的人物,吉狄马加则更显得果敢、自信而大气。请看:
  我想对你说/故乡达基沙洛/你是那么遥远,你是那么迷茫/你在白云的中间/你在太阳的身边/我想对你说/故乡达基沙洛/如果我死了/千万不要把我送进城外焚尸炉/我怕有一个回忆/没有消失/找不到呼吸的窗口……我想对你说/故乡达基沙洛/既然是从山里来的/就应该回到山里去/世界是这样的广阔/但只有在你的仁慈的怀里/我的灵魂才能长眠
  ——吉狄马加《我想对你说》
  如果按照诗歌的构造来说的话,这首《我想对你说》远不及《名字》来的含蓄、悠远,甚至显得粗犷了些,但是本首诗却因为音韵和谐,对仗较工整而有了一种余音绕梁的回环美,再加上感情的充沛、质朴与真挚,整首诗就更显得大气而境界深远。在社会文化策略方面,吉狄马加的“文化返乡”已经突破了个人意义,体现出了“全球化”语境中少数民族文化的自觉、回归与重塑精神。彝族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滞后并没有让吉狄马加这个彝族现代知识分子抛弃自我、贪婪地扑向异族文化。相反,他承担起了一个第三世界知识分子应当承担的责任,用诗歌的方式追忆、批判、重塑自己的民族文化,大声疾呼“世界是这样的广阔/但只有在你的仁慈的怀里/我的灵魂才能长眠”,这是多么的震撼人心啊!
  我承认一切痛苦来自那里/我承认一切悲哀来自那里/我承认不幸的传说也显得神秘/我承认所有的夜晚都充满忧郁/我承认血腥的械斗就发生在那里……我承认那些过去的岁月留下的阴影/我承认夏夜的星空在瓦板屋顶是格外的迷人/我承认诞生 /我承认死亡/我承认光着身的孩子爬满了土墙/我承认那些平常的生活/我承认母亲的笑意里也含着惆怅/啊,我承认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纵然有一天我到了富丽堂皇的石姆姆哈/我也要哭喊着回到她的怀中
  ——吉狄马加《达基沙洛故乡》
  这里,吉狄马加看似用含泪的方式一再“承认”那个不完美甚至饱含罪恶的家园,因为他深知它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没有必要迎合大众,但是我们要知道这种“否定”并不意味着对前述“文化返乡”的自我否定,相反,它是当代知识分子品质的真实体现,并把问题的讨论引入了一个更深的层面,那就是民族文化在建构的过程中并非完美无瑕,过于理想化的想象只会让少数民族作家陷入民族主义和文化保守主义的泥淖中,只有在“返乡”的过程中,“不虚美、不隐恶”,才是最真实的呈现。吉狄马加的诗作就达到了这样的高度,简单质朴中透露着对民族文化坚定的信心,不论是《自画像》中铿锵有力的世界宣言“我——是——彝——人!”还是《达基沙洛故乡》中“纵然有一天我到了富丽堂皇的石姆姆哈/我也要哭喊着回到她的怀中”的肺腑之言,都是诗人对自己彝族民族文化拥抱的途径,同时他也在这种文化寻根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身份认同”感,正是在这种难得的认同中,吉狄马加實现了“返乡”的追求。
  参考文献:
  [1]关纪新,朝戈金.多重选择的世界——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理论描述[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5.
  [2]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获奖作品丛书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获奖作品丛书(诗歌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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