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的男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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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漾漾的,横卧云下,望不尽的青碧。天湖绵延上百里,像重复着一片古老又年轻的湖的童话,被一种安详的静寂浸漫着。风雨星月,鸣雁往复,天湖如诗如梦充满原始情韵的肃穆,摇曳着一曲曲动人的乐章。
  天湖本是一片南北走向呈叶片形的湖水,名字是当地人起的。天湖天湖!起得好,起得美,起得真确,人们就这般呼叫开来了。天湖属于黄河上游高原上一片无名的湖水。它漾漾的,横卧云下,望不尽的青碧。天湖绵延上百里,像重复着一片古老又年轻的湖的童话,被一种安详的静寂浸漫着。风雨星月,鸣雁往复,天湖如诗如梦充满原始情韵的肃穆,摇曳着一曲曲动人的乐章。
  天湖的冬月富有想像力,从一湖横如明镜般的冰上,从云深不知处的情趣悠悠中,一缕湖风,一声犬吠,一片朦胧的苇影,都能感受到它令人沉醉的气息。
  冬至刚到,男人们就忙活起来了。他们打点行装,备足各种器皿和工具,女人将早已藏好的陈年老酒偷偷塞进行装,打一拳即将出门的丈夫,“死鬼,少喝点”,然后便情意绵绵地立在门口,拍拍心爱的猎犬,望着它追随丈夫渐渐向远方去了,方才放心地进得门来。
  男人们来到自己入秋时扎好的包漩,沿着包漩选择一块最茂密的芦苇安下营来。于是,这茫茫的冰湖,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世界,顷刻间被悄然隔成了若干阵营。男人们拿出那个装有女人一片爱心的食物袋子,就着凉风细细嚼着,心情显得异常愉快。说真的,在人群中热闹惯了,抽空来到这寂寥的天湖,独自度过一段时光,累是累点儿,但这里没有挑剔的眼光,没有沸沸扬扬磕磕绊绊矫饰的姿态,不必说不想说的话,不必做不愿做的事,也不必小心翼翼包裹自己,诚惶诚恐防范别人。眼中就只有清凌凌的冰湖,只有那润朗朗的间忽从头顶飞过的一块块白云,只有了那条像被小蔓小花轻轻柔柔怀抱着的羊肠小道般的包漩的墙。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连自己女人如花似水的柔情,情深意切的百般爱抚,也统统抛到天外去了。一心一意计划着打多少捆上等的芦苇,盘算着出多少包金灿灿的优质鱼。等到鱼贩子来了,一手交货,一手收钱,不仅赚到了钱,还享受了一个真正自由和快乐的冬天。
  男人们开始早起晚睡。他们面朝冰面背朝天,镰到苇落,网起鱼收。眼瞅着天地一日日扩大,苇垛码成了山,钱兜里渐渐鼓胀起来,快活的心情溢于言表。于是,他们对着朗朗的天空,清清冽冽的阳光,情不自禁地扯开了歌喉……吼的是些什么?谁也搞不清,反正他们认为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管他平日里那些迷惘的脚步,遗落的情感,还是被灯影拉得老长老长的思绪,统统消失了。心胸里只有一种充盈,一种物我交织的安恬情愫。究竟哪是天湖,哪是自我,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当这算作歌声的吼声,远远传开去,阵阵游魂般萌动着的声音,便被感应起来。于是,那时隐时现的、尚在沉默的、长长短短、高高低低颇相似的吼声,便从四面八方自发地汇集起来。像江流中传来了震耳的号子,森林中阵阵顺山倒的呼喊,随着风儿,伴着云儿,震荡回响,持久持久……满湖的跃动,满湖的惊心动魄,满湖的心往神驰。
  天湖的整整一个冬天,男人们都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当远方的天边呈起一片红霞,暖融融的阳光使得冰面闪闪的,羞羞答答的小生命似乎悄悄在这刚刚割过的苇茬上蠢蠢欲动时,该是男人们功成名就荡荡悠悠出湖的时候了。他们几乎都会这样想,出湖干吗?头一件事情就是接受自己女人的训导,要被搜身的,搜来搜去,口袋搜空了。换回几条香烟,几瓶酒,女人几套花衣裳,还有一张薄薄的存款单,一冬就算了结了,扫兴透了。当然,女人的嘴巴是很甜的,东家说说,西家侃侃,把个男人夸的,似乎天下再无有好男儿,就数自己的丈夫了。可男人还是憋着一肚子气,拼死拼活干了一冬,两手还是攥着个拳头。即使心中有再多不快,也敢怒不敢言。惹翻了女人,哭哭啼啼一阵喊:“咱离婚去!“一句话就能把男人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好拿着个毛巾,半蹲半跪着,口中亲人呀,妹子呀,央求半天,女人才扑哧一声笑了。于是,一冬的冷落都会在一夜间得到足足的补偿,让你想起来就留恋。这便是天湖的男人和女人,如此直率,纯朴、善良、勤劳。营造着自己的富饶家园,创造着幸福和美满。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当又一个冬天来临,刚刚忙完地里和家里活计的男人,用不着女人再发任何号令,就迫不及待地直奔天湖,开始新的壮举了。
  说来也是很苦的,假如没有一定的意志,年年和家人分手,年年将个年轻的妻子撂在家里,且不说能否撂荒,人是七情六欲俱全的动物呀!古人尚有“含情一笑,胜过千贯明珠”之说,何况是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呢?当然,那筑在芦苇丛中低低的小草篷,算是温暖的,四面密密麻麻的芦苇,湖风再大也不会吹进来。有那条心爱的猎犬放哨,尽可以享受大自然的安恬,随意去做各种各样的好梦。但离开那些繁杂喧嚷的纷扰远了,离开那片完全属于自己独有的温馨,往往却又生出些许孤单与离索之感,油油然会萌动着一种热热的渴望,火辣辣的冲动。于是,思念的是美,留恋的也是美。索性留下满腹情思,留下一湖风景,任想象去阅读,任心灵去咀嚼好了。
  人心仿佛真能相互感应似的,痴情的女人终于耐不住进湖来了。找个借口,送点饭莱、衣物,悄悄在小窝棚里过上一夜,无任何人知晓的天湖情爱,便似放久了的陈酿,味美色醇,浪漫间颇显原始的轻松,足足够撼魂荡魄了。从此,天湖上又生出许多故事,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不过,男人的故事总离不开几分豪气,甚至严酷:女人的故事,则欢笑里往往伴有几分辛酸,几许忧伤。
  天湖的营帐一经扎下,男人们便变得怪癖起来。他们白天拼命地打苇,俨然像个不败的将军,手里紧紧摸着镰刀,成片成片的芦苇倒在他们脚下。而到了夜晚却死死守着包漩,两眼直直地望着水面。像在盼望,又像在乞求,动作轻轻地,生怕有半点风吹草动,惊走了鱼儿。男人们知道,这是个黄金季节,一年里最好的收获。赶上好运气,成群的鱼儿从包漩里往外蹦。那可是成捆的人民币呀,谁能不着急,不眼红呢?男人们如果打不到鱼,会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中着女人发火。女人知道来得不是时候,便很乖党的,任凭男人随意叫骂,也不吭声。只是望着一夜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雪,见男人那副渐渐瘦削的脸,心中生出丝丝不安和惆怅。若是遇上烈性女人,事情就糟糕了。”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为啥还信那个老皇历。”女人也会喊叫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愤愤然离去。男人望着女人的背影直发愣,半晌才清醒过来,慌忙追赶时,女人早成了冰塑。男人悲痛欲绝地将女人埋葬,一连数天,守着女人的坟,不吃不喝,不肯离去。男人大骂自己是混蛋、畜生,是自己害了女人,发誓再不进天湖。
  冬天又一次降临了,天湖依旧充满躁动,到处都可听到嚓嚓嚓的开镰声。那些已发过誓的男人们,显得坐立不安。是否入湖昵?他们内心充满矛盾。“唉!挨刀的老天!”终于,他们还是经不住诱惑,慢腾腾进湖来了。也许他们还会坐在那个包漩前,坐在那个小窝棚里,想着关于欢乐的家的故事,想着 自己被亲人融化时,那种快意,爱如何像清清的小溪,缓缓地,弯弯曲曲直通心灵的天际。也会想到那条猎犬,还有细碎的、自黑暗那一边传来的几声灵魂的呼喊。然而,那些毕竟是十分缥缈的梦了。或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学会了孤独时将沉默遁入心灵的深处,失意时偷偷咽下苦涩而辛酸的泪水。
  男人们最终还是要昂起头的,他们用一个潇洒的笑,重新点燃这天湖的世界。可以预言,在不久的将来,必定有鲜艳的迎春花对着他们微笑,生活会重新还他们一份厚爱。
  从谷雨一声雷,天湖小雨,朦朦胧胧,渺茫虚淡,润嫩了满湖芦苇。女人们开始惦记起天湖来。将近立夏,天湖渐渐又热闹起来。
  先是零零星星只有几个女人的身影,在湖边的苇丛中时隐时现。不久,女人们驾驶的小船出发了。人说男人是地球,女人是月亮,月亮只能绕着地球转,每天吻一遍地球,不留一丝死角。即使你关闭着门窗,月亮也会从细小的缝隙中悄悄溜进你的房间,以曼妙无比、温柔至极的清辉抚照你的灵魂。静谧得没有一点声息,却不乏幽美的情韵:淡淡地不发一缕热流,却使你备感温馨。这不,女人进湖来了,首先寻找的是男人曾住过的那个窝棚。她们知道,这冰去窝空,找是找不着了,可偏偏还是要觅着那个方位。似乎自己男人留下的草篷,不仅应该属于她,而且是最舒适最可靠的。每每此时,要么她们将几根杆子插在水里,水面上立起一个新的窝棚,要么每晚都回到这里,在船上宿营,算是回了家。而那些未成婚的女人就惨了,无依无靠,船行哪里住哪里,完全一副无着无落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自在。不过,往往浪漫多于缜密,幻觉多于实感。
  从立夏到小满,赶着芒种,多则半月,少则十来天,女人奔着蒲花来了。这季节,忽雨忽晴,天湖的雾气昼夜不散,迷迷离离将湖面点缀得处处芳菲。撸一把蒲花闻闻,馨香沁人心脾。水雾滋润出来的蒲花,又鲜又嫩,轻则漂浮水面,重则不人团,解痛止血,清淤阻漏,功效极为齐全,乃一种上等的良药。女人一旦赶上那个特殊时期,随手拿来吃几口,就能逢凶化吉。天湖人将蒲花称为神药,女人则不仅将其视为护身之宝,同时视为可观的经济来源。
  蒲花一般成片生长,大多在浅滩,如一群群美丽的仙女,亭亭地依偎着,簇拥着,推揉着。确有一种抱香枝头、叶舞轻风的壮观。在天湖采蒲花,亏得女人一双快手。女人脚踏木船,高高挽起的裤管上沾着水花,一根长长的竹竿牢牢攥在手里,前后左右,上下翻飞,把个船儿撑得好似行走一般自如。蒲花,不比人工的植物那样,具有规则,它完全随地形和水域生长,没有胆略和机智是不行的。能干的女人拨开苇丛,侧过身来,甚至下到水里,踏着污泥,冒着危险向前采。顿时,人影在碧波中婆娑,一湾波涛刹那间摇荡起半湖似绿似黄、如诗如画的晶莹。那金色的沙滩,翠绿的茂草,白云样的小船儿,一时间成了如梦如醉的风景。女人采下了一湖奇梦、神话,悠然地去了。湖谷河汊间,蛙鸣鸟啼,小船儿争游,留着女人多少思念、叙说、想象。待秋色融融,月明风清,那蒲花,已耸成一枝枝毛茸茸的怪影,在湖水苍茫间飘袅,像是藏了太多诡秘的珠宝,悠然而深邃。
  天湖自古有严格的界定,冬天属男人,夏天属女人。说是夏天,也并不准确。还未到芒种,蒲花刚落,就要封湖了。人说,女人最喜欢封湖,像湖里的水鸟~样,全身羽毛脱得光光,精心孵化:像水中的鱼儿一样,只顾产卵。女人尽可以随心所欲,寸步不离地伴随丈夫,度过一年中最长,也是最美好的~段时光。
  早先的女人可不一样,虽然天湖静静地荡漾,不分昼夜,一副超然的模样,但历史却将女人的故事浸在无可奈何的苦水和泪水里。女人进了天湖,便会遇到收购蒲花的雇佣。这是一些黑了心肝的人,女人明明知道他们秤上有鬼,也得忍气吞声。有时,这些人就是明火执仗,见谁家的女人长相好,公开调戏,到了夜里还要悄悄爬窝子。女人骂他们是湖鬼,咒他们不得好死。但咒归咒,为了谋生,蒲花还是要采,湖还是要下。有的湖外嫁进来的新娘子,没见过这阵势,穿着个花衣裳进湖来了。结果蒲花没采着多少,却被雇佣追得满湖跑。小娘子委屈地跑回家中,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连几天都不出门。新郎官气不过,集合全族的男人寻将进来。偌大一个天湖,去哪里找呢?雇佣早已逃之天天。也只能流下一串辛酸的泪。女儿哭,女儿悲,女儿的命运好凄惨……
  云水相接,一个又一个回想;阳光灿烂,将那湖,那苇,那船,那人融入一片销魂的灿然。女人的故事已异彩纷呈了。如今,天湖有流动的机帆船,属国有,也有集体的水泥船来往于湖上,女人可以随时将采好的蒲花售出。而那些个体户,处境却很艰难,但为了赚钱,他们宁愿出大价。女人们学会了审时度势,把采好的蒲花藏在船舱,天湖上便有了竞争,有了商品气息。个体户,则需要凑近船舱,大嫂呀,老姐姐呀,说好话,喊好听的。有时还顺手递上两双袜子、一条围巾去讨好女人。于是,争来争去,价格谈好了,秤打得平平的。从此,一回生,两回熟,彼此竞达成了君子协议。一个非她不购,一个非他不卖,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然后,相互挥动双手,呼喊着再见,可又都不愿离去。直到那湖的深处有余音颤动,猛一凝神注视时,心中忽地生出~种异样的情绪。
  芒种快到,蒲花已采尽,剩下的也随风散去了。整整一个盛夏,一个秋天,直到霜打苇叶,天湖上人迹稀少。但不知是谁,已默默打点下一个男人的冬天,下一个女人的春天了。这是一个新的轮回,一场新的甜甜的梦,便又开始了。
  写不尽的天湖,写不尽的男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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