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霞:人生不是抛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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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跳水奥运冠军吴敏霞的那天,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了指定地点,结果发现她已在化妆室准备。惊喜中,我脑子里冒出一句话: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早上有个意外,化妆师遇到了小交通事故,幸好人没事,来得略晚了一些,从进棚起,就一直给大家道歉。吴敏霞在等待中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一点不耐烦,看到化妆师惶恐,赶紧宽慰:“人平安就好,下班一定去买彩票啦。”
  看到化妆师松弛下来,吴敏霞顺口咨询对方自己坐在哪里比较便于大家工作,简单沟通后,化妆师终于定住了神,开始上妆,拍摄人员也跟着一起进入了工作状态。
  多年来,我在电视屏幕上看了吴敏霞的很多比赛,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位奥运赛场上的跳水女王,得有多么强大的气场,但见到她后,发现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气场,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更多是守时、专业和温柔。
礼服:ESA LIANG
耳坠:VIVALANDS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个科学家,因为做化学实验多酷啊。”这是吴敏霞和我们聊起的第一个话题——理想。
  6岁就开始训练跳水、13岁入选中国国家队、31岁退役。多年间,她始终保持着巅峰竞技状态,连续20次参加 “世界跳水三大赛”——奥运会、世界杯、世锦赛,累计获得世界级金牌20块、奖牌32块,是中国最优秀的女子跳板运动员之一。
  而当科学家的理想,在日复一日的跳水训练中,被搁置在一旁。童年时代的吴敏霞,是教练眼里的“好苗苗”,是未来为国家争光的种子选手,上游泳课、上文化课、做作业,几乎是她全部的童年生活,她甚至没去过儿童游乐园。刻苦的训练外,偶尔也有撒野的时光,吴敏霞笑眯眯地讲当年跟跳水队的小伙伴们在游泳池边一起奔跑、捉迷藏、打水仗的事……那份放飞的快活,让她想起来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些年里,对吴敏霞来说,最珍贵的时刻,就是和队友、教练一起看着五星红旗升起,年复一年的努力,因为沉甸甸的奖牌,而具有了真切的收获感。
  对辉煌的过往,她平静地一语带过。但辉煌在她身上有着深刻的印记,她身上的旧伤、疤痕,是代价,也是勋章,有时候,它们“还能预报天气”,当她感到旧伤酸疼的时候,“那就是要下雨了”。

  2016年12月,由于伤病和年龄的原因,31岁的吴敏霞宣布退役。退役之后的半年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失重的时刻之一。
  25年不间断的训练和比赛结束了,多年积累在身体里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那一段时间她觉得好疲惫,需要时间去缓冲,需要逐渐进入普通人的生活节奏。但适应了长年高强度训练的她发现,闲着更累。她开始思考未来的人生规划,她才31岁,高度自律的25年里,有很多东西都没体验过,谈恋爱、旅行、尽情吃美食……她都想去好好体味一下,但新鲜事儿太多,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怎么开始。
  这个时候,吴敏霞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先生张效诚开始推着她往前走。她在退役后的两年时间里,办完了自己的两件人生大事——结婚、生孩子。
  回忆起恋爱时候的事情,吴敏霞笑说先生是靠着肉夹馍把她娶到手的。跳水运动员的饮食控制非常严格,退役以后,吴敏霞吃了很多以前不敢吃的碳水美食。先生是陕西人,家乡的肉夹馍非常出名,他找机会专门回老家学会了做法,回来以后就做给吴敏霞吃,在肉夹馍的助攻下,两人的爱情迅速开花结果。
  2017年10月,吴敏霞与张效诚结婚。2018年12月18日,二人迎来了他们家里的新成员——女儿西西。初为人母的忙碌,让吴敏霞来不及思索太多,但对于未来的道路,她从未想过躺平。
  国内的运动员退役后,有的当教练,有的转型做明星,还有的进入商场。而无论处于人生的哪段赛道,吴敏霞都想走得踏实,想要内心丰足。
  2020年初,吴敏霞的新机会来了。
运动套装、发带:SMFK
运动鞋:DUOHUA&VIVINER
护膝:VANTELIN KOWA 
手表:LONGINES

  退役的时候,有记者问吴敏霞的新目标是什么,她回答,“我找不到一个爱好,希望以后能找到一个。”如今,她找到了热情所在:做短视频,做B站博主。
  2020年3月,因为疫情,吴敏霞在家待着。为了打发时间,先生张效诚刷了很多短视频,并学着做剪辑,一个人搞视频素材不够,还鼓动妻子试试。
  吴敏霞最初是“被迫营业”,她笑着说:“他老说‘尝试一下嘛,不好我们就不发,就当是对着镜头和我聊天’,看我仍有疑虑,还补上一句‘记录你生活的故事,也帮你留下一些记忆’。”
  留下记忆的点触动了吴敏霞。35岁之前的吴敏霞,在人们印象中是世界跳水冠军,但这个标签已成为过往,是时候更新人生标签了,吴敏霞決定试试。   她拍的第一條短视频,名字有点长,叫做“奥运金牌是不是纯金的?为什么拍照都要咬一口?今天就来解答下你们的疑惑~”。这条短视频获得了185.9万播放次、3525条弹幕,以及全站排行榜上第79名的记录,这个记录对资深的B站视频博主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亮眼记录。

  网友的留言,吴敏霞一条一条地看,“奖牌掉漆了,能不能去以旧换新呢?”“其实奥运金牌就是一块大巧克力,所以大家拿到之后都喜欢去咬一口”“这就是姐姐牙口不好的原因”“金牌表面原来是镀金!!血亏!!!”……
  吴敏霞回忆起来直乐,一边感慨网友会埋梗,一边感慨“多亏老张鼓励”。如果不是要拍视频,她不会把这些金牌再亮出来,这些荣誉的象征被老父亲一直好好珍藏着。
  有了大家的鼓励,就有了更多尝试的信心。接下来,她在视频中回答了很多网友提的好玩问题,比如跳水运动员从水里起来以后为什么要冲水?“686”训练日常、马杀鸡、文化课……跳水运动员的一周怎么过?退役后,凭什么还能保持身材?……吴敏霞找到了她舒适的对话方式,向外界“解锁”职业赛场背后的故事,不仅有光荣与伟大,也有让普通人更健康更美的知识点。
  在全民运动的大潮下,吴敏霞从跳水冠军的高台上走下来,和台下的人站在了一起。世界冠军做健身健康生活up主,对于年轻人来说,就等于一个大大的酷。
  吴敏霞做短视频,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极好的成绩。从2020年3月在B站发第一条短视频算起,一年多的时间,吴敏霞仅仅在B站就有了49万粉丝,视频播放量近3000万次,数字还在增长中。
  吴敏霞发现,运动竞技的目标非常明确,大家都想朝着最好的成绩去努力,结果非常重要。而短视频更多的是分享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结果不重要,博主和粉丝们体验到的意义感最重要。
  这是她35岁时才有的新发现。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这个道理,她希望女儿以后也能知道。
蓝色礼服:JUDY ZHANG
臂环、戒指:MOON WILD
耳饰:ANNXU

  吴敏霞曾经在微博上发过一段话:假如可以交换人生,那我就跟西西换,看看自己从3岁开始再来一回,会成什么样子。
  吴敏霞能自由地四处去疯玩,是在退役以后。而当妈妈后,吴敏霞就想给女儿西西充分的自由,她喜欢陪着孩子,看着女儿玩耍,就像重新过了一遍属于自己的童年生活。
  她笑着说女儿最先叫“爸爸”,很会拍马屁,她给孩子取了个外号“撒手没”,因为女儿像兔子一样,一撒手就跑很远了。带孩子很辛苦,和训练相比,运动强度也不低,但吴敏霞喜欢看孩子奔跑的样子,她想做一个好妈妈的榜样。
  什么是一个好妈妈的榜样?吴敏霞想了想后说,剥离妈妈的身份,也是一位自信的、给人力量的女性。
  她从零出发,投身于视频创作,从一个不善言辞、看到镜头就害羞、连自我介绍都要先生教的人,逐渐成长为一名受到认可的博主。看到年龄焦虑的议题,她站出来,写下微博长文,以自己的经历向大家宣布,“35岁也不必焦虑,人生不是抛物线,不会因为年龄到了就急转直下。只要敢热爱、敢追求,人生永远都有无限可能。”
  她看到某个以中国游泳运动员为原型的片子,深受鼓舞。当影片中女运动员说“我想游进这个榜单里”时,吴敏霞好像看见那个曾经的自己,站在跳板上,那时的她想要的,也是自己的名字进入榜单,而不仅仅是颜值受到关注。
  吴敏霞还参加了“守护女孩”的公益活动,用行动为女孩们编织成长的翅膀和勇气。
  从跳水的高台走入汹涌的人潮,吴敏霞的光芒依然闪亮,让人鼓舞。采访那天,摄影棚中人声嘈杂,吴敏霞丝毫不受干扰,仿佛外界的喧闹,不能影响她的状态。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现在的你处于人生的哪段赛道,都要积极向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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