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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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初噪的蝉鸣,是河水初涨,万物初盛。春深花落凋零之后,夏天到了。后来他们都懂了,世间唯爱,才是救赎。

1.


  烟城一中的建校历史可以追溯到民国二十年,在网上搜索依然能看到当初刚建校时的黑白照片,学校正门是典型的民国时期建筑,被岁月风雕雨琢过的花岗石悉数泛了黄,校园里的老树却年复一年的愈加繁茂。
  程春申已经连续两周借打扫卫生区为由,逃过晨读,爬到离校门不远的这棵老树上看书。程春申喜欢这里,老树枝干遒劲繁茂,临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隐蔽性极好,校门一关,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直到林知夏出现。
  7点半一过就是晨读时间,烟城一中的校园里很少有人活动,偶尔有迟到的学生,也是匆匆忙忙地冲着正前方的教学楼奔去。
  那天她爬到树上,拿起书正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只听到树下“咔嚓”一声,她一惊,手里的书就掉到了地上。
  声音倒不算大,却足以引起注意,树下人应声抬起头。
  林知夏手里正举着手机,一时忘了放下,屏幕上定格着校园的风景照。
  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懒得躲,倒是大大方方地指着地上的书说道:“喂,那个迟到的同学……我的书掉了,麻烦帮我捡一下。”
  迟到的同学?
  林知夏瞧了瞧四下无人,晓得这是在跟他说。他轻轻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书,是一本被翻旧了的《人间词话》,扉页上3个大字写意洒脱——程春申。
  好在她攀的这棵树不高,他抬高手臂,将书递了过去。“程春申,名字真好听。”声线沉沉,诚意满满,不像是恭维的话。
  她回他:“春申春深,春意阑珊百花凋落的,算什么好名字。”
  程春申探着身子接他递来的书,此时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皓齿明眸的少年仰着头,身形挺拔瘦削。程春申打量着他,看起来应该是高中部的学生,怎么跑到初中校区来了?
  林知夏看着摇摇晃晃的树枝,提醒道:“爬那么高太危险了,快下来吧。一会就要上课了,可别迟到了。”
  程春申不说话,心里觉得好笑,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再说迟到了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教室里多几双盯着她的眼睛。初三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对这个不合群的少女,没人想在她身上倾注多余的注意力。
  上课预备铃响了,她坐正身子把双腿搭在树枝上,反正树也不高,比起老家门前那棵大榕树差远了。她晃荡了几下,胳膊一撑便从树枝上跃了下去,敏捷干脆。
  还站在树下的林知夏却被吓得不轻,条件反射伸手去接。结果这一接,背包的肩带就被程春申“嗤喇”一下扯断了。
  毕竟是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她有点理亏,“背包我赔不起,不过我可以让奶奶帮你补。”
  顺着她指的方向,林知夏在校园一角看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洗衣店。等他回过头,程春申却开足马力向教学楼跑去,只给他留了个清清瘦瘦的影子。

2.


  林知夏带上自己的实习资料走进了三楼办公室,熟悉中又带着一些陌生。
  自己从这里毕业后离开烟城去北京求学,已经过去6年了。大学里成绩佼佼的林知夏,推去了多家知名外企的实习机会,回到了烟城一中。
  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绿树掩映下仍然能看到不远处那座实验楼露出的青瓦白墙,白墙近几年重新粉刷过,掩盖了很多岁月的痕迹。
  记不清为了一场完美的化学实验,他在那里花费了多少时间。当年他在同学们中间被称为“化学天才”,大学却选择了与化学无关的专业,从此再也没有碰过任何化学器材。
  时间如白驹,6年,他心里又藏了多少事,至今没有随白驹过眼去呢?
  办公室老师热情的招呼让林知夏回过神:“年级主任找校工帮你搬办公桌去了,林老师就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吧。”
  林知夏礼貌地靠在墙边等待,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扯坏了他的背包肩带并且逃之夭夭的程春申。
  程春申看到林知夏之后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被罚站。脑海里快速检索了一遍同级学生,程春申初步断定他是——
  新来的,迟到,而且还打小报告。
  早上一冲进教室学委就告诉她,她被班主任传唤了。班主任李老师也是他们的年级主任,以严厉闻名全年级。环视办公室一周没发现班主任的影子,她稍稍松了口气,一点点地挪到林知夏身边,语气里有点问责的意思:“喂,新来的,我今天是第一次被罚。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之后我有3分钟时间赶回教室,连续两周都没有老师发现我逃早自习,今天是个例外,你知道为什么嗎?”
  为什么今天横生意外?程春申言下之意,我今天被罚站,是因为有人发现了我,顺便举报了我。
  听到程春申喊自己“新来的”,他淡然一笑,听出了程春申的埋怨,也不着急为自己辩解,迎上那双倔强的眼神,回道:“难道是今日时运不济,衰神光临?”
  看他避重就轻,程春申咬牙切齿:“对呀,时运不济,遇到个同是天涯沦落的人,背后还要……”
  她话还没落,李老师就带人抬着一套桌椅进来,他握着林知夏的手热情地招呼:“欢迎林知夏老师加入我们初三年级的教研组,在接下来4个月的实习期里担任初三八班语文学科的任教工作。”
  看到程春申,李老师的表情立马“晴转多云”,他语气恨铁不成钢:“学委告诉我你最近几天都没有上晨读,今早第一节课还差点迟到。还有4个月就要升高中了,铁了心的要荒废人生?”
  新老师?他们班的语文老师?
  原来他才不是迟到的同学,更没有跟她一起天涯沦落。   真相大白,一向不把这些条框规矩放眼里的程春申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主任的训告,而是即使她那样气势咄咄地质疑他,他还是目光和善又淡然。
  那一刻,程春申觉得自己像刺猬,躲在树上,恰好有一道光,穿叶而来。

3.


  当火势蔓延过来的时候,林知夏感觉自己全身都失掉了力气,动不了,更喊不出。浓烟迷住了视线,他感觉自己就像即将渴死的鱼,绝望的窒息感狠狠地扼住他的咽喉。忽然烈焰中伸出一双手,用力将他推了出去,那人身影却湮没在火海中……
  “知夏?醒醒,没事吧?”李老师轻轻地拍了拍林知夏的肩。
  林知夏从梦中惊醒,猛地坐直身子,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滴落:“李老师……我没事。”
  看到他眉头紧皱,李老师不忍叹了口气。林知夏当年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可是这孩子,还是把当年那件事压在心里,一直也不肯放下。
  聊起程春申的近况,李老师告诉他,这孩子最近都没有逃课,语文晨读甚至积极了很多。“其实这次拜托你回一中实习,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帮忙。”李老师忧心忡忡地将电脑推到他面前,“知夏,你年纪跟这些孩子相近,也比较懂他们的想法,你看这个——”
  前一阵校园里发生了一件“疑案”,烟城一中从上个月开始,接连出现几个学生被反映夜不归宿,经过调查这才发现学校的几个偏门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事发之后学校询问了几个拿着钥匙的校工,他们都表示钥匙从未离身,更没有外借过。想到钥匙万一被复制落到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对整个学校来说都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学校调查过那几个夜不归宿的学生,可他们都没有钥匙,只是说有人有偿帮忙打开偏门,也都是通过网络的方式联系,根本不知道开门的人是谁。后来经过我的查证,你知道是谁吗?”李老师顿了顿,看着林知夏的目光,料想他已经猜到了。
  “没错,是程春申。”
  程春申奶奶在学校经营着洗衣房,偶尔也负责学校宿舍的卫生,为了搬运的方便手里有一把偏门的钥匙。程春申每天晚自修后都要回去帮忙,趁机拿走钥匙开门,或许连奶奶本人都不知道。
  李老师告诉林知夏,他从教多年,知道这个时期的孩子,正处于特殊的心理年龄阶段,他们刚对世界有所认知,很多是非对错自己都分不清,又怎么能承担得起所有的后果呢!陷入泥潭的种子,一样可以开出美丽的花,不是吗?

4.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后,程春申探进来半个身子问道:“林老师在吗?”
  正吃晚饭的时间,办公室只有林知夏一个人。她走进了办公室,把缝好的书包递过去:“喏,书包缝好了,完全看不出来破损过吧!”
  扯断的书包背带被被细密的针脚缝合得结实又美观,林知夏接过书包,拍了拍程春申的头说:“走,一起吃面,我请客。”
  吃饭时林知夏有意无意地与她说起钥匙的事:“你知道这段时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钥匙事件吗?今天开会,校领导说要外聘安保人员,彻查钥匙外泄这件事。”
  “哦。”程春申把脸埋进腾腾的热气里,努力让语气显得不在意。
  林知夏盯着她,目光温和:“一旦查出是谁,那学生少不了记过处分。这件事是李老师找我来帮忙的,我们想好了补救的方法,真希望趁那学生还没带来什么不良的后果,悬崖勒马。”
  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奶奶是学校的校工,负责学校的保洁工作……”
  其实林知夏并没有让她解释什么,也许他也只是在试探,可她还是承认了。说来奇怪,面对林知夏她就像遇到盛夏日光,灼灼煌煌,黑影一点儿都藏不住。
  程春申咬住嘴唇,缓缓说了几个字,低不可闻。
  她说,我需要钱。
  林知夏没有多问,他告诉程春申,他有一条生财之道,而这个所谓的生财之道就是——奖学金。
  “钥匙风波”在林知夏和李老师帮助下,也总算是过去了。现在放学后的程春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想要提升总成绩,首先要明白短板效应。一桶水,决定它盛水高度的不是最长的那一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一块,只有把短板补上去,你的‘长板’高度才更有价值。”
  程春申嘴上“嗯嗯”地答应着,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手里的小说,小说里的大侠正快意杀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山雨欲来”。
  “哎我还没看完……”林知夏抽走她手里的小说,从从容容的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语文成绩是全优,暂时不用补了。”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摞英语复习资料,“我已经按照考纲的词频把重点单词和词组给你整理好了。”再指着另一摞,“这是化学程式和主要知识点。”
  厚厚的学习资料摆在桌上,程春申叫苦连天。
  “如果你喜欢金庸小说的话,等你拿到奖学金,我送你一整套。”
  奖励政策看来很奏效,程春申眼里闪起了星星:“好!一言为定!”

5.


  在林知夏的监督下,程春申的进步出乎所有人意料,李老师看着她这几次测试呈现直线进步欣慰地说道:“这孩子本身就聪明,现在终于肯努力了。还是你有办法,要不是你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身经百战”的李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办法,更何况最开始也都是李老师的安排:是李老师让他去树下找逃课的程春申,让他劝回“偷钥匙”的程春申,给他们提供空教室用来补课。
  林知夏一笑:“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和蔼道:“知夏啊,像春申这孩子,看似目中无人,总想与人疏离,其实是在维持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全感。可当有人走近,进入自己的视线,她就愿意为自己眼里看到的那个人去改变。”他笑着拍了拍林之夏的肩膀,“让春申想要改变的那个人就是你。”
  虽然知道李老师对自己的过誉,但是他心里仍然明朗了许多。尤其是看着慢慢变化的程春申,他也愿意帮她去做更多改变。   还有一个月,林知夏就要结束实习了。原本以为会帮助程春申一直晋升高中部,拿到入学奖学金,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但却止步于一次化学实验考试——程春申跟同考场的男生打了起来。
  事后两个人都被记了警告,成绩也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至于原因,程春申怎么都不肯说。而那个男生也说不清缘由,他并不认识程春申,却莫名其妙就挨了打。
  程春申心情糟透了,偏偏冤家路窄,她在林荫道上再次遇到了这个男生,他和另一个男生一起,边走边聊:“你怎么跟我们班的程春申打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我说被分到这间实验室考试真晦气,以前有个化学老师在这里因为实验失误烧成了重伤,送到医院不治身亡。”
  “你是活该挨揍,当年出事的化学老师姓程,就是程春申的爸爸。”程春申握紧拳头尾随其后,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呆在原地。“唉,也难怪林老师这么偏袒她。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哥跟林老师是同一届的,听他说,那个化学老师出事的时候,被救出来的还有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就是林知夏老师……”

6.


  那天晚上,程春申没有去补课,等林知夏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那棵树上呆了多久。
  路灯照着少女单薄的身子,她仰头盯着无边的暮色,宽大的校服荡满了夜風。
  林知夏站在树下看她,小心地喊了一声:“程春申?”
  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过了一会,她才回答他,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林老师,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需要钱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程春申从树上跃下,向前狂奔,林知夏一路跟着她来到了那家洗衣房的小院里。
  从外面看过去,小屋空间逼仄,灯影幢幢,细小的尘埃不知道漂浮了多少年。灯影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还守在轰轰作响的机器前,费力地挪动步子,佝偻着身子把一大盆衣服一件件地挑拣出来。
  程春申的妈妈因为爸爸去世而一蹶不振,两年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下肢瘫痪,生活自理都成了难题。奶奶退休后本来应该在家颐养天年,可是如今为了撑起这个家,只能如此辛苦的工作。
  “这些年我们就是这么过的……奶奶已经60多岁了,那些洗涤剂泡得她双手又红又肿,她还藏在身后,不想让我看到……”程春申哽咽着,泣不成声,“如果爸爸还在多好……我恨我自己帮不上忙,我也恨去世的爸爸。”
  林知夏极力隐忍着情绪:“当年……”旧事过去,如今再怎样被提及都显得苍白多余,他紧紧攥着手心,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到自己回烟城一中的初心,想起李老师忧心忡忡地告诉他:“知夏,还记得程老师的女儿吗?最近发生了一些棘手的事,我不忍心看着这孩子耽误前程,你回来帮帮她吧。”
  “奶奶也不希望你荒废了学业,你应该好好努力……”
  “林老师,对不起,我看到你就会想到爸爸,想到太多太多事,想到他如果现在还活着,想到妈妈没有遇到交通意外,想到我还有完完整整的一个家……”
  她憧憬的生活有多美好,现实对她就有多残酷。
  那些锋利的刺从来都不是她向别人显示的骄傲,恰恰相反,那些刺就横生在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他就像8月的日光,明亮灿烂,可她迎着光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了。程春申抽泣着说,“林老师,你别拯救我了。”
  那扇门关上了,夜色更沉,林知夏身边只有风吹过枝头的簌簌声。

7.


  林知夏走了,在一个3天小假期之后,李老师告诉大家,林知夏老师因为有事提前结束了实习。
  虽然没有了林知夏,但是现在程春申一到固定时间还是会按照之前的学习计划进行复习。书上说,一个人的习惯养成周期是21天,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
  她开始不用别人督促也会好好读书,功课任务越来越多,可她还是会想起那个站在树下,笑起来皓齿明眸的林老师,那个清澈明亮的走入她眼睛里的人。
  两周后,班主任交给她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是林知夏3个月的实习补贴,另一个信封里是薄薄的一纸信:
  春申: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烟城了,我接到了社团的支教邀请,决定去西部山区支教。那里教育条件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恶劣,我本来以为能一直陪你到中考,可是社团负责人在电话里告诉我,山里唯一的一条路被近日的大雨冲毁了,孩子们困在山里。那条山路我们需要徒步跋涉,再赶去小学。
  点传薪火,去帮助那些困境里的孩子,这或许就是“老师”这个词在我心中的意义。
  当初看着自己最敬爱的老师倒在火海里,我也曾消极绝望,可程老师当年不顾安危把我推出实验室,绝不是为了让我以后带着自责生活,我又怎么能辜负他?
  在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明白了很多,释然了很多。李老师告诉我你最近进步很大,成绩越来越好,我真的很开心。我们都要好好谢谢李老师,他让我回来帮助你,其实也是在解我的心结。让你和我都能走出阴霾,找到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我们能做太多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的事。就好像你,也如此坚韧地成长。
  春申,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坦诚和温暖,知道你迎着光,一定会开成花。我没有拯救你,是你心中本来就有光,我们都是在自己拯救自己。
  春深处不止百花凋零,四季轮回生生不息,就好像你我之于程老师,我们都是在接替着他的梦想前行,春意阑珊,但马上夏天就会来了。
  林知夏
  看到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李老师语重心长:“林老师把这3个月的实习补贴留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的前程。春申,如今你也长大了,可以知道6年前发生的事了。”
  李老师告诉她,6年前的那场意外是因为一个学生化学实验操作不当引发了爆炸。那天是个周末,学校没什么人,程老师和林知夏在办公室讨论化学竞赛的事,一声巨响后他们看到实验楼冒出浓烟,两个人便冲进实验室救人。因为实验楼太过老旧,火势蔓延得极快,当防盗门框烧垮砸下来的那一刻,程老师用最后的力气把两个学生推到了外面。
  引起火灾的并不是林之夏,而他却一直带着自责。
  是她误会他了。
  在最后的几天冲刺中,程春申拼命一般地学习,终于等来了烟城一中高中部的入学通知书和奖学金。
  程春申鼓起勇气,拨通了林知夏的电话,想因为自己的莽撞跟他好好道个歉。可是听筒里两声短促的嘟嘟声之后,便是一片盲音。
  当天晚上,新闻里便有关于林知夏支教所在地的播报:“因为连日降雨频发山洪,山区信号中断,工作人员正在抢修,被困人员和伤亡情况尚不明确……”
  程春申慌了,她整夜没睡,守在电话前,不停地拨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终于在凌晨,电话接通了!她哆哆嗦嗦地抱着电话,那边一声虚弱的“喂——”
  她的眼泪便应声而下。
  窗外是初噪的蝉鸣,是河水初涨,万物初盛。你瞧,春深花落凋零之后,夏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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