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重重的真假“彩霞”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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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罗彩霞事件,就像卡夫卡的《变形记》一样,充满了强烈的荒诞感。新闻的主人公罗彩霞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名字和档案材料不再属于自己,她成一个被边缘化的“社会隐形人”,虽然存在,却没有社会认可的合法身份。
  
  如果不是今年3月的一次偶然,罗彩霞也许永远不会知道5年前的真相:2004年高考后。她没有被任何高校录取,而冒名顶替她的同学王佳俊却被贵州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录取。命运由此发生转折,罗彩霞被迫复读一年后考取天津师范大学,2008年,王佳俊顺利毕业。而本应今年毕业的罗彩霞却不得不面临因身份证被盗用而被取消教师资格证书一系列问题。
  
  罗彩霞的真身和分身
  
  罗彩霞,湖南省邵东县灵官殿镇人。今年3月1日,罗彩霞到银行开通网上银行业务。办手续需要身份证,这时罗彩霞才发现,与自己名字、身份证号码完全相同的身份证上,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头像,发证机关是贵阳市公安局白云分局。
  这让罗彩霞想到2008年申请办理高级中学教师资格时。负责老师问她是不是已经在贵州申请了教师资格证。罗彩霞答复:“没有。”
  两件事都和贵州有关,这引起了罗彩霞的怀疑。随后,她向天津市西青区学府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身份证信息被盗用。经过确认,冒名顶替罗彩霞的,是她高中的同班同学王佳俊。
  罗彩霞和王佳俊均为2004年邵东县邵东一中298班应届文科毕业生,当年高考,两人部落榜了。但罗家在当地听到的消息是,王佳俊在贵州师大读书。高中成绩不错。3月9日,罗彩霞的姨妈找到王佳俊的妈妈杨荣华,询问王佳俊上学等情况。几天后,杨荣华承认王佳俊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随后,杨荣华打电话向罗彩霞道歉,并承诺注销王佳俊的教师资格证。帮助罗彩霞取得教师资格证。
  “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他们选中了我?”罗彩霞对记者说,“难道就是因为我家在偏僻的小村子,家里没有任何社会背景?!我认为,自己是被精挑细选选中的。”媒体报道显示,王佳俊父亲王峥嵘2002年任邵东县牛马司镇镇长,之后,任牛马司镇书记。2004年8月,从牛马司镇党委书记的岗位上调任隆回县公安局政委。2008年因经济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五年执行。王佳俊冒用罗彩霞信息一事发生时,王峥嵘当时的身份是邵东县牛马司镇党委书记。
  
  “他不是道歉的口吻”
  
  王佳俊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查清后,罗彩霞心情反而更加沉重。父亲说:“咱们已经被人欺负了,可爸爸不知道怎么帮你!”
  “家里越是无能为力,我越是觉得委屈。”罗彩霞说。
  几天后。王佳俊的爸爸王峥嵘给罗彩霞打来电话。罗彩霞说:“他总的意思是三五天就可以把我的教师资格证办好。”
  罗彩霞说:“最让我愤怒的是。王峥蝶竟然说,‘小罗,你会发现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是你的荣幸!’你冒了我的名,我还荣幸!他的道歉让你特别不舒服,他是道歉的语言,而不是道歉的口吻!”
  4月1日,王峥嵘到天津和罗彩霞见面。罗彩霞说:“王峥嵘在路上说,‘小罗,将来回邵东工作,当老师还是进事业单位,我都可以帮忙。’后来,我说万不可能更改我的身份证,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柯婧、秦颖是罗彩霞的同学,两人见证了当时的情况。柯婧对记者说:“当时我、许晓飞和王峥蝶在一个房间里,王峥嵘希望我们说服罗彩霞改身份证号码。”
  罗彩霞说:“我需要的是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生,一旦改了我的身份证号码,我的英语四级证书、毕业证、学位证等都会作废,将来再遇到问题怎么办?我宁可少拿赔偿,也要通过法律途径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一切。”
  罗彩霞向记者出示了一份杨荣华签字的《承诺书》:“罗彩霞因身份及户口信息而造成办不到教师资格证或毕业证,一切责任由我夫妇承担,在罗彩霞毕业之前把所有手续办好。”
  罗彩霞表示,王峥嵘向她承认花了3万元打通各个关系。此前,王佳俊的父亲王峥嵘接受有关媒体采访时,坚持说整件事是花了5万元找一个中间人做的,而这个中间人目前已经联系不上了。
  
  相关各方:此事我们不知道
  
  邵东县教育局分管招生的副局长陈爱珍一直向记者强调,这和县教育局一点关系都没有,高考录取都是上级机关的事,县招考办只负责组织报考、收集体检信息、了解录取信息等情况。对于王峥嵘是否利用了自己的权力,动用公安力量为王佳俊造假身份。邵东县公安局副政委欧阳炎透露,该局已就此事成立了专案组。经初步判断。假罗彩霞的户籍迁移证上的公章可能是伪造的。但关于罗彩霞的身份证号码是唯一的,只是照片换成了王佳俊的,这绝非用“花钱请人做的假身份证”能解释通。欧阳炎以“该案件还在调查中”为由,没有给出答案。邵东一中现任校长助理刘正湘告诉记者,学校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两人当年的班主任张文迪则告诉记者,直到今年罗彩霞打电话来向他询问王佳俊的情况,才知道这件事。
  另一个疑点是,在王佳俊冒名顶替上大学的过程中,贵州师范大学是如何录取,并将录取通知书寄发给王佳俊的?
  几经调查发现,罗彩霞的录取通知书竟然是由贵州师范大学一位教授直接从学校领走。领走通知书的唐昆雄教授正是假“罗彩霞”——王佳俊就读的历史与政治学院的院长。
  唐昆雄接受采访说,他妻子是王佳俊父亲王峥嵘的高中同学,他本人也是邵东人。“顶替事件我也是几天前从报纸上得知的消息,更不知道他女儿冒名之事。当年我和妻子只是帮忙联系并就近代领了通知书,纯粹是出于老同学情谊。整个过程没有收受任何好处。”唐昆雄说。
  但作为一院之长,为何连教育部有录取通知书不许别人代领的规定都不知道?又为何连熟人女儿的名字,甚至姓氏都不知道?唐昆雄则以刚出差回来很累为由拒绝回答。
  
  不只政委一人在战斗
  
  罗彩霞事件引起公安部和教育部高度关注。公安部长孟建柱10日对此案做出重要批示;教育部获知此事后,立即要求有关单位配合公安机关进行认真调查。湖南省纪检委牵头成立的调查协调组10日进驻邵东县。
  5月11日,联合调查组公布初步调查情况:王峥嵘为了让女儿王佳俊上大学,于2004年9月初找到王佳俊的班主任老师张文迪,获得了罗彩霞高考成绩等相关信息,又通过关系让贵州师范大学降低20分定向补录,并利用从公安部门弄到的一张空白迁移证伪造了罗彩霞的迁移证。又到县招考办领取王佳俊高考档案,复制伪造成罗彩霞的高考档案。同时,贵州师范大学教授唐昆雄违反教育部的有关规定。代领了假罗彩霞(即王佳俊)的录取通知书。
  11日上午,罗彩霞事件核心人物王峥嵘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王佳俊、罗彩霞两人当年的高三班主任张文迪被邵东县纪委实施“双规”。
  12日,教育部有关负责人透露,对唐 昆雄的调查正在进行,一经查明真相,将严肃处理,依法究责。该负责人还表示。王佳俊冒用同学罗彩霞身份上贵州师范大学案,是严重的违法违规行为,性质十分恶劣。王佳俊毕业证书、学位证书等已被注销。
  调查组负责人表示,罗彩霞事件前后涉及湖南、贵州、天津、广东等多个省市。以及公安、教育、高招诸多部门和派出所、中学、高校等多个单位,调查难度极大。目前已向贵州、长沙、天津等地派出调查人员,此案还在进一步深入调查中。
  原来女儿上大学这件事,一直不是王峥嵘政委一个人在战斗!
  
  真假彩霞 两败俱伤
  
  在此事件中,当事人之一的“假罗彩霞”王佳俊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的面前。记者近日从相关渠道获悉,冒用罗彩霞身份上大学一事,王佳俊也是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媒体曝光之后,王佳俊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在电话里只是哭泣。
  就在此时,广州市天河公安分局户政部门查实,王佳俊2008年毕业后户籍迁到广州市天河区。广州警方表示,王佳俊行为触及法律或被拘留,广州市户籍不保,广州警方会根据相关条例严肃处理。
  而这两天,来自网络铺天盖地的信息显示,许多网民对王佳俊发出的情绪渲泄仍有增无减,已大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情形。笔者认为,这种网上情结渲泄,很可能会将一个人逼上绝路。现在。王佳俊被广州的工作单位辞退后不知去向。
  王峥蝶表示:“作为父亲,我很痛心,希望你们能救救我的佳俊,这对她是不公平的,我不希望悲剧发生。”
  罗彩霞和王佳俊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如果不是王佳俊,罗彩霞也许不会多付出一年的时间,更不会有如今的这些烦恼。时至今日,在罗彩霞的心里,王佳俊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罗彩霞说:“我总觉得她是一个被安排的对象,以我对高中跟她的同学(关系),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不觉得她是个坏心眼的女孩。我觉得她应该勇敢的站出来,跨过这个坎以后,我相信公众都是宽容的,她也会是风雨后的彩虹。”
  
  罗彩霞案受侵害的不只是个人权益
  
  罗彩霞事件还未落音,湖北孝昌县又出现了一个翻版“罗彩霞事件”。被顶替学生王俊亮当年被一名未经高考的高二学生郑某顶替,郑某从大学毕业后顺利参加工作。被冒名的王俊亮蒙在鼓里近7年,无法办信用卡时方知实情。
  故事还没有完整地披露出来,但是已经带来了极其震惊又见怪不怪的复杂感受。
  极其震惊,是因为,用正常的社会规范去审视衡量。这一整件事荒唐无耻!系统作假联合作案。权力通吃有恃无恐。
  见怪不怪,是因为只要对中国基层政治和普通人生活有所了解,都会明白这事情发生得自然而然。类似的作弊方案还有很多,而且也不只是在高考领域。只要稍有权力,只要能够接近权力,总能发明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此案是沉默的大多数腐败的一个不幸典型,偶然暴露了。系统造假比个体造假可怕,并不只是因为它造假能力惊人,更因为系统造假暴露的风险更高。系统造假可以发生,证明暴露的成本并不高。系统造假的同时是普遍腐败,普遍腐败的同时是对腐败的普遍默认。王峥嵘说起自己以五万块打通关系时,中国人就都明白了。对腐败的普遍默认,是因为行贿、受贿、打通关系,是生活中很难避开的一部分;更是因为行贿、受贿、打通关系。是行之有效的生存策略。或者说,腐败及其衍生品,是这个社会的真实规则,否认不可能,反抗也无效,愤怒都无法持久。
  现在罗彩霞准备通过法律途径拿回本属于她的一切,但是这个社会要通过何种途径才能回归它本来应该有的面貌?
  (综合《中国青年报》、《南方都市报》等)
  
  链接 冒名顶替事件盘点
  2000年,齐玉苓案。1990年,山东省滕州市第八中学学生齐玉苓被济宁商业学校录取。齐玉苓的同学陈晓琪趁机冒名,以齐玉苓的名义就读济宁商校。毕业后,陈晓琪仍然使用齐玉苓的姓名,在中国银行滕州支行工作。1999年,齐玉苓发现陈晓琪冒其姓名后,向法院提起诉讼,最终胜诉,获得1077元左右赔偿。
  2002年,张娟案。23岁的河南省新野县人张娟,6年前被新野县上庄乡彭桥村农民陈星华顶替进入南阳工业学校上学。1999年张娟得知真相后,将冒名顶替者陈星华和其他相关人员告上了法庭。经过一年零八个月的艰难诉讼,张娟终于赢得官司。
  2003年,旬阳县吉德秀发现,1998年自己考上中专,却被邻村的张乃芳冒名顶替上学工作5年。吉德秀将顶替者起诉到当地法院,以自己的姓名权、受教育权和劳动就业权受到侵犯为由向对方索赔12万元。
  2009年,湖北孝昌县王俊亮被冒名者蒙在鼓里近7年,由于无法办理信用卡才发现自己被冒名顶替。顶替王俊亮上完大学的学生郑某,当年是未经高考的高二学生。郑某于2006年大学毕业,至今仍在外地打工。而被顶替的王俊亮,则从湖北民族学院毕业,工作一年后考入广州华南农业大学研究生,现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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