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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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松是书画界名气很响的收藏家,原本他就是个著名画家,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对字画的鉴赏独具慧眼,加上搞收藏起步较早,他收藏的名家名作数量众多,成了个腰缠万贯的大富豪。
  这不,他花巨资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买了一幢小楼,楼上用作他的画室,楼下开辟成画廊,既能举办画展,也可顺带着进行书画作品的交易。
  张小松算得上是收藏界一言九鼎的人物,只要得到他的认可,能在他的画廊里开上个人画展,媒体记者都会不请自来,不仅各大媒体竞相报道,一些有名望的美术评论家也会从各种角度展开评论,这样,这个画家的身价马上就会直线上升。迄今为止,他的画廊不知捧红了多少书画家。所以,书画家们都把能到他的画廊举办个人展览,作为自己成名成家的一个重要途径。
  那天,一个名为《乡愁》的个人画展,在张小松的画廊举办。书画爱好者、书画鉴赏家、评论家和各路记者不下一百人,都早早地赶到了现场。但是,等观看了全部展品,在场的人都为之大跌眼镜。这些作品,画的不是农舍、牛棚就是猪圈、鸡鸭,虽然主题集中在乡村题材上,但是,这些画作的艺术水准之低下,简直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线条杂乱、笨拙呆板,构图随意、毫无章法,一看就知道作者基本上没什么美术基础和艺术素养,所有作品都极其平庸,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随意涂鸦的素描而已。
  对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张小松画廊被业界尊封为书画界的“维也纳金色大厅”,有多少画坛中人挤破头想在这里开个展,可这堂堂的收藏大家,在书画鉴赏上具有深厚功底的张小松,今天怎么弄出这样一个完全上不了台面的作品展来了?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时,张小松把作者请了出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叫杨仁的作者,不但在书画界从未闻过其名,而且已经是一位八九十岁高龄的垂垂老翁。大家被搞得云里雾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大名鼎鼎的张小松,今天Ⅱ昌的究竟是什么戏。但碍于面子,谁都不好意思当面问个究竟。
  但是,一位年轻的媒体记者实在憋不住,当场就向张小松问了起来:“请问张大师,您能不能介绍一下,今天画展中的作品究竟有什么艺术特点?最大的优点是什么?您为什么要举办这样一个展览?”
  其实在场的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一听记者这样问,眼睛—下全盯上了张小松。
  张小松好像早有准备,见众人都望着他,就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什么是优秀作品?我认为最优秀的作品,就是一个艺术家用毕生之功,把自己最想表达的思想,通过自己特有的手法展示出来,而不是所谓就艺术而艺术的无病呻吟。杨老先生作品的独特性,就是展示了他心灵深处永不磨灭的记忆,也就是今天这个画展的主题——乡愁。至于我为什么要办这样一个画展,其实我刚才的话里就有了答案,我就是要以此来唤醒我们的艺术家们,在创作中,应该牢记返璞求真这一原则。”
  尽管张小松话说得有点道理,但人们总感觉實际情况一定不会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第二天,各大媒体对这次画展进行了报道,但报道的重点完全不同于以往,基本都聚焦在这样一个角度:张小松画廊推出一个另类画展,令人匪夷所思。
  这种新闻一经报道,毫无疑问引起了许多猎奇者的兴趣,人们纷至沓来,一时间画廊人满为患。
  按照惯例,凡是展出的作品,只要有意收藏,就可与画廊商谈好价格,等画展一结束,便可一手交钱一手收画。在众多慕名而来的人里,还真有不少人要收藏杨老先生的画作。他们说,像张小松这样的权威人士,能认可杨老先生的画,在号称书画界“维也纳金色大厅”中公开展出,并亲自为其站台,可见这画一定不同凡响,表面看起来这画好像很稚拙,但当初毕加索的画又有多少人能认同?再说,杨老先生都这么大年纪了,在他百年之后,他的画升值的空间就更大了。所以,不少人纷纷表达了要定购的意愿,不想,都被张小松一口回绝,他说一张也不出售,画早被他全包了下来。
  这样的消息传起来特别快,很快成了全市书画界头号新闻。一拨拨的书画界人士络绎不绝地往画廊赶,都要一睹这些画的真容。其中,最热闹的要数那些评论家,有人说好得很,有人说一文不值,最后持这两种不同意见的人竟打起了笔仗。画展也因此一再推迟撤展时间,最后,比预定的展览时间延长了整整一个月才得以撤展。
  展览虽然结束,但后续的消息并没消停。坊间盛传那个杨老先生是个无儿无女的孤独老人,展览结束以后,他就正式搬进了张小松的小楼,定居下来。据说,张小松把自己楼上的画室也让了出来,供他在那里作画,杨老先生的一应开销全部由张小松承担,条件是杨老先生的画作全部归张小松所有。
  人们这才真正感到张小松实在是精明绝顶,既然他早就看准了杨老先生作品的真正价值,那养一个风烛残年之人,又能花多少钱?一旦老先生过世,张小松不知要赚多少钱了。
  事情果然应验了人们的猜测,不久,杨老先生因年老体衰不幸过世,张小松向朋友们发出了讣告,第三天将举行杨仁老先生的告别仪式。
  那天,许多书画界的朋友都来到了吊唁现场。在张小松为杨老先生设立的灵堂内,只见老先生的遗像前,插着几支香烛,再一看,众人都大为惊讶,本该供着几碟菜肴的灵台上,竞供着一个煮熟的红薯。这算什么名堂,你张小松好歹也算是个人物吧,老先生给你留下了那么多墨宝,你竟然连一点酒菜都舍不得供,就用一个红薯来糊弄他,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良心上说得过去吗?但是,等到大家听了张小松详细的介绍后才明白,原来其中蕴藏着一段近半个世纪的深情厚谊。
  那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张小松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因为物质贫乏,营养不良,人长得面黄肌瘦,瘦弱得像根竹竿。
  那天,他放学回家,路过生产队的养猪场时,闻到养猪场大灶里飘出烧熟后准备喂猪的红薯的香味,当时他正饿得双脚发软,多想有一个红薯来填填肚子啊。他看了—下四处没人,就大着胆推了推紧闭的大门,可门关得紧紧的,怎么也推不开。他看了那墙上正好有个用来往外泼脏水的方孔,因方孔较高,他就找了几块砖垫上,踮起脚手脚并用钻了进去。此时大灶上正煮着一大锅烧熟的红薯,他就胡乱拣了一个大红薯,也顾不上烫,饥不择食地啃了起来。等他刚刚吃完,冷不防耳边传来了一声:“小家伙,你好大的胆子Ⅱ阿,竟敢偷吃公家的红薯。”他回头一看,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就站在他身后。张小松吓得魂都快要飞了,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这偷公家东西的事,在当时罪名可不轻,弄不好他就成一个小小的坏分子了。此时,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听凭中年人的发落。
  “小家伙,是饿慌了吧?你看,从这么又小又高的洞口爬进来,多危险,今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想不到中年人没有责罚他,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最后又从锅内挑了一只大红薯,塞进了张小松的口袋。
  后来,张小松每天放学经过这里,中年人都会悄悄塞给他一个煮熟了的大红薯。
  那个中年人,就是杨仁。当时,他是个右派,被发送到张小松所在的生产队,让他在养猪场养猪,接受劳动改造。后来,不知是谁把他每天送红薯给张小松的事透露出去了,上面说他不好好接受改造,还私送公家财物,就把他送到其他地方的“牛棚”关了起来。
  打那时起,张小松就把他视作自己的恩人,并将他因为自己而罪加一等之事,一直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得以重逢,他有意要向老先生报恩,可这耿直的老人怎么也不愿接受他的接济。老人每天不停地画画,虽然这些作品没什么艺术价值,但张小松谎称老人的画很有价值,为他办了个画展,并最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为他养老送终。
  最后,张小松拿出杨老先生留下来的一大叠画稿,给在场的书画家们每人发了一张,他边发边说:“这是杨老先生的作品,虽然称不上是好作品,但这倾注了他的真情实感,我就代他送给各位留作纪念Ⅱ巴。实话说,现在有些艺术家,怎么样能扬名,怎么样好挣钱,就拼命去迎合,思想浮躁,作品缺乏应有的精气神,想想真令人痛心。其实,真正受人民大众喜爱的,应该是充满真情实感,用心灵去创作出来的优秀作品。”
  [特约编辑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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