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斯基小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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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没有网络,兔斯基这套动画表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广泛传播。就像那个星期五的早晨,如果尹青青没有粗心地把自己的图书证落在公交车上并被人拣到,就不会得了个“兔斯基”的绰号……
  事情还得从头开始讲起。那几天坐公交车的人有点多,喜欢从后门上车的尹青青上去后就没有空位置了。本以为要站上几站地的她却得到了一份“意外收获”。一个梳蓬松盖盖头,秀眉秀眼,戴细框眼镜,穿深蓝牛仔裤和淡白衬衫的男生很主动地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尹青青。
  “同学,你来这里坐!”非常温和清亮的声音里男生已站到了旁边。于是,穿淡蓝格子裙、额角别个粉红色哈米兔头卡、表情乖巧的尹青青冲男生扬扬嘴角感激一笑,然后心安理得地一直坐到终点站。
  一个星期里,男生给尹青青让了四回座位,并毫无怨言的样子。这个男生就是杜小湛,和尹青青同年级,在五班。后来,再在校园里遇见时,尹青青就主动地和杜小湛微笑着打招呼,两个人就算正式认识了。
  又一天早上在公交车上,乘客没以前那么多,两个人都有座位。换了条青色碎花裙子的尹青青对坐在旁边的杜小湛说:“五班穿你这种淡白衬衫的男生特别多,你们是早就商量好的吗?”“白色比较容易反射太阳光中间的辐射,这样的话,在夏天里穿上它就会感觉凉快许多。所以说,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而是我们和学问不约而同地商量好的!”杜小湛说。
  “那你为什么叫尹青青?这名字叫起来很好听。是因为你喜欢青色吗?就像你今天穿的这条裙子也是青色?”“我妈妈说我小时候一见到青色的水果就做出一副要上去咬一口的样子,于是索性就叫我尹青青了。”尹青青说。
  尹青青发现她很喜欢和杜小湛聊天,因为感觉很容易有共同的感受。车窗外还染着朝霞,浅红的晨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漾出一片轻柔的暖意。
  那天,大概是由于只顾着和杜小湛聊天了,上午第三节课下课时,尹青青才发现她的图书证居然落在公交车的座位上了。而尹青青所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个拣到她图书证的男生正在他们班和其他男生对着这张图书证上尹青青那张蓝底一寸照片评头论足。
  “细眉细眼,细弯弯的嘴,笑容有点调皮有点甜,哎!怎么长得那么像网上那个会做各种表情的兔斯基呀!”
  “真的有点像哎,尤其嘴角那!”
  “那以后我们见到这个女生时就不要喊她尹青青,而是喊她兔斯基好啦!”
  “兔斯基,兔斯基,我们拣到了兔斯基的图书证。兔斯基喜欢看的书的书名一定是《怎么种植胡萝卜》或者是《我对胡萝卜的感情》吧?哈哈!”
  于是其他男生们也跟着笑起来,那个拣到尹青青图书证的男生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给别人取一个有趣或调皮的绰号总是乐在其中。
  有人提议把图书证还给尹青青,可大家并不知道尹青青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于是只好交到校门口门卫室的那个葛大爷手里。但“兔斯基”这个小绰号在这个楼层的班级里不胫而走,然后又在其他楼层广为传播了。
  门卫室里的那个葛大爷是个六十岁左右、戴灰框眼镜、头发半白、慈眉善目、总喜欢穿一身淡黑色的中山装的老头,对工作很是负责,对校园里的孩子们更是一副关怀有加的模样。
  “兔斯基来取丢了的图书证来了?”
  尹青青去门卫室那取图书证时,葛大爷扶了扶眼镜,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和尹青青开了个善意的玩笑。
  “嘿嘿,是呀。”尹青青咧咧嘴巴冲葛大爷不好意思地一笑。
  “以后可别再丢东西啦,再丢东西又该多一个绰号了。”葛大爷冲尹青青嘱咐着。
  那几天,也时常会在某楼层里听见诸如“兔斯基在打水”“听说兔斯基最爱上的是英文课”“兔斯基穿的粉色运动鞋和我穿的是一个牌子的”的对话。尹青青听见时只是笑而不语,心里泛着一点甜,她还挺喜欢“兔斯基”这个绰号的,其实在以前,她就挺喜欢在上网时用兔斯基表情包。
  天气又热了许多,那些枝叶繁茂的杨树的叶片在夏风中摇出“唰啦唰啦”的轻响来,树道间会有几朵水红色的萱草花耀进尹青青的眼睛里。也会有振翅的蝉“啪啪”地掠过眼际,夏的气息浓烈极了。
  这天午休时,阳光又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一些同学躲到教室窗边那些树荫下的长椅旁乘凉。尹青青看见当树荫下只剩下一个位置时,从校门口进来的杜小湛猫下腰很敏捷地“哧溜”一下钻了进去。可气还没喘匀,就看见一个瘦瘦削削、戴着眼镜的男生也要挤进树荫的样子,可是已经没有空位了。瘦男生现出着急的样子来。
  “杜小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体素质比他好,晒一晒也无妨,他就不行,瘦弱得很,再晒一会非得晒晕过去不可。”是门卫室的葛大爷经过这里说着。
  杜小湛只好退出树荫,让出空位置给了那个瘦男生。瘦男生见有空位,很开心地钻进去,也没有对杜小湛表现出任何感谢。
  “明明是杜小湛先占到那个位置的呀!”尹青青这么想着,脸上显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样的事还有一回,是那次中午放学,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的模样。
  早晨听了天气预报的杜小湛打着伞走到校门口时,一个没带伞的穿紫裙子的低年级女生在那些带伞的同学中间左躲右闪,希望能找到一个能让她借光避雨的人。
  “杜小湛,这时,你就应该把伞让给这个低年级的小妹妹,才会显出你做学长的样子来嘛!”门卫室里的葛大爷又伸出头冲杜小湛说着。
  杜小湛只好把自己的伞给了那个穿紫裙子的女生,把外衣往头上一兜,然后一溜烟地跑进雨里的小路上。
  “可那把伞明明是杜小湛的呀!”
  把这些看进眼里的尹青青又开始不明所以了,这个葛大爷怎么专门把他小小的矛头朝向杜小湛呢?真是让人纳闷儿。
  又一天早晨坐车时,尹青青就忍不住向杜小湛说出了她的疑惑。
  “门卫室的葛大爷为什么总是让你助人为乐呀?我怎么从来没看见他叫别人呢?”尹青青说。   “谁知道呢,不过他是个好老伯。”
  杜小湛说话时,脸上带着很阳光的笑容,仿佛他很喜欢被葛大爷支使去助人为乐一样。
  “尹青青,我给你读首我自己写的小诗吧!我最近可写了不少小诗。”杜小湛很雀跃的样子。
  “好啊。”尹青青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兔米菲有一个愿望/ 不是拥有/ 数不过来的胡萝卜/ 而是飞到火星上去/ 亲吻那里的桃花/ 把嘴巴/ 变成桃花的形状。”
  “真好听真好听!”尹青青高兴得顾不得车上那么多人,轻轻地拍起巴掌来。
  “为什么是兔米菲?你也很喜欢兔子吗?”尹青青问。
  “是呀,从小就喜欢,我记得我小时候,外婆家养了好多兔子,它们的眼睛聚集在一起时,简直美丽极了。”杜小湛说。
  “其实自从我有了兔斯基这个绰号后就更喜欢兔子了。”尹青青说。
  “瞧,我书包上还有个兔子呢!”杜小湛拉过书包让尹青青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白色流氓兔瓷挂饰。
  就这样,两个人谈了一路的关于兔子的事情,尹青青发现她是那么喜欢和杜小湛聊天,因为她发现杜小湛是个很会观察生活的男生。
  几天后,发生了一些事。三班的数学老师新买的一辆红色自行车忽然丢了。也不知风言风语从哪刮起,有人说是杜小湛偷了安老师的自行车。据说有人看见,星期天的时候,杜小湛把那辆自行车卖给了收废品的一个老婆婆,老婆婆给了他六张崭新的二十元面额的票子。并且老婆婆给完他钱后,杜小湛猫下腰很迅速地钻进一片树林里不见了踪影,明显是一副干了坏事后免不了心虚的模样。而且现在这六张票子就夹在杜小湛的语文书里面。而班级里,也的确有许多同学看见了杜小湛语文书里夹的和传言中一模一样的钱。
  杜小湛他们班级里的男生更是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平时那么听老师话的杜小湛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是啊,据说他现在经常和一班那个绰号叫兔斯基的女生聊天,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没看见他书包上挂了个白色的流氓兔吗!‘没有规矩,照成方圆’就是流氓兔的名句,杜小湛现在就做了那个没有规矩的人。”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脸上带着微微不屑的表情说着。
  “前几天我竟然看见杜小湛在门卫室那拿过看门的那个葛大爷的水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真是太过分了,像是在恶作剧!”又一个男生说。
  “兔斯基,流氓兔,两只兔子而已,闲谈莫论人非,算了,别聊他们了!”一个瘦高的男生说完话,拿过书本做出不想去理会的表情。但依然还是有人在小声议论。
  就这样,风言风语更加厉害了。那几天,杜小湛老是低着头走路,尹青青和他打招呼他也像没听见的样子。直到那天,尹青青看见葛大爷叫住杜小湛。是那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正在下雨,尹青青看见葛大爷还递给杜小湛一把淡红色的伞。
  “脚正不怕鞋歪,走路要挺胸抬头,不要因为那件事分心,要听话!”葛大爷一边把伞递给杜小湛一边慈爱地拍着杜小湛的肩膀。于是,杜小湛就很听葛大爷的话的样子,又抬起头来走路了。倒是尹青青对此觉得很是奇怪,这个葛大爷,一会对杜小湛命令,一会又对杜小湛疼爱,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自始至终,不论别人怎么说,尹青青都一直相信杜小湛没有做那件丢脸的事。
  这天下午放学,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杜小湛主动和尹青青说话了。
  “尹青青,你相信我没偷安老师的自行车吗?”杜小湛满眼期冀。
  “那你记得兔斯基有一个表情是向上握出的拳头上都是闪闪光芒的那个吗?”尹青青说到这,特意顿了顿,又接着说:“它表示我永远相信你支持你!”
  “谢谢你,尹青青。哦,不,谢谢你,兔斯基。”杜小湛快乐地开了个玩笑。
  橘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肩头,像绽出的花朵一样灿烂。
  日子继续向前。
  如果是个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如果是个误会,迟早会被解开。
  安老师的自行车并没丢,只是被他的一个那天有急事的亲戚骑走了,然后一直忘记告诉安老师而已。于是,先前对杜小湛说三道四的那些人都很有自知之明也很羞愧地缄默不语了。
  事实是,那天杜小湛确实站在收废品的老婆婆旁边,但是他是在卖他的旧书,而那辆和安老师丢的颜色相同的自行车不过是哪个路人恰好停放在那的。而杜小湛语文书里夹的那六张崭新的二十元的票子其实是他把自己写的一组“兔米菲”的诗寄到杂志社被采用后得到的稿酬。
  就这样,所有的麻烦都迎刃而解了。尹青青和杜小湛又回到了可以在公交车上心情很好地谈天说地的时光。
  “尹青青,有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而且这个秘密可以回答你之前对门卫室葛大爷的那些疑问。”杜小湛说。
  “真的吗?只告诉我?”尹青青说。
  “对。因为你是个细心的女生,只有你发现了其中的某些问题。”杜小湛说。
  “秘密就是,其实门卫室里的葛大爷是我外公!”杜小湛说完,快乐地一笑。
  “原来如此呀!恍然大悟!真相大白!茅塞顿开!”得到答案的尹青青一连用了几个成语,并且笑得很欣然。
  “看把你高兴的,不如你把这几个表情用兔斯基的样子表演下。”杜小湛说。
  “哎?哎!哎。”尹青青真的把头左摇右摆地做起表情来,把杜小湛乐得够戗。
  周末,杜小湛去麦当劳买披萨的时候,麦当劳送了两只陶瓷的拇指大小的一蓝一粉两只长耳兔的工艺品,特别可爱。杜小湛把粉的那只送给了尹青青,盒子里还有杜小湛写给尹青青的一张字条——送给“同兔中人”尹青青!
  “同兔中人”,尹青青喜欢这个称呼!
  插图/胡媛媛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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