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关系:摩擦型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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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巴马去年访华带来的热乎气儿还没有完全消退,美国在金融危机中寻求中国帮助的猴急劲儿还没有让人淡忘,刚刚进入2010年,中美关系就散发出一股股浓浓的火药味。
  1月12日,谷歌公司总裁在其官方网站上发文扬言要退出中国市场。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立即出面表态,国务院官员专门会晤中国官员,各路政客也纷纷发出各种扬言,一时间,一个企业的经济行为似乎演变成一场对中国政治体制的大批判,大棒一轮轮挥向中国。中国方面表示,把谷歌事件与两国政府和两国关系挂钩,是过度解读。
  谷歌事件尚未平息,军售事件接踵而至。1月30日,美国政府不顾中方强烈反对和多次严正交涉,正式宣布向台湾出售“黑鹰”直升机、“爱国者-3”反导系统、扫雷艇等总额64亿美元的武器装备。中方作出强烈回应,推迟中美两军部分交往项目,推迟双方拟于近期举行的中美副部长级战略安全、军控与防扩散等磋商,并宣布将对参与售台武器的美国公司实施制裁。
  中国民众被激起的愤怒仍在上升,2月4日,奥巴马在向民主党参议员发表演说时,又宣称会以更强硬的态度对待人民币汇率问题。
  还有西藏问题。奥巴马去年曾经推迟见达赖,近期美方表示奥巴马将在今年与达赖会面。
  ……
  下一步,美国还会打出什么牌?2010年的中美关系将会怎样?中美是否会像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一样走向对抗?
  从本期起,本刊将陆续约请专家,就中美关系走向发表各自的见解。
  ——编者手记
  
  记者:对于2010年以后中美关系的发展趋势目前存在两种不同看法,一种认为双边摩擦虽然会加剧,但由于中美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两国关系不会走向对抗;另一种认为双边关系将趋于恶化,您的看法如何?
  阎学通:人们对奥巴马时期的中美关系做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判断,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今后三年中美关系的不确定性很强。我的预测是,今后三年的中美关系不会好于2009年奥巴马访华时期。这是因为:首先,奥巴马第一任期不会再次访华,他个人对中国的需要下降。其次,奥巴马的自由主义观念非常强烈,对社会主义国家难有亲近感,与我国在意识形态上的矛盾会不断显现。第三,从经济利益来看,奥巴马政府对中国的依赖在逐渐减弱。今后三年美国经济处于复苏阶段,在奥巴马执政的未来三年里,再发生一次大规模金融危机的可能性很小,美国对中国的经济需要的紧迫性呈下降趋势,因此双边经贸摩擦会呈上升趋势。这就解释了为何奥巴马在访华结束后立即对中国产品实行制裁的做法。
  
  记者:2010年初的美国对台军售激起了中国政府和民间的强烈反应。1月30日,中国政府决定推迟中美两军部分交往项目,并将对参与售台武器的美国公司实施制裁。中国民间也发起了网上联合签名谴责美国对台军售的活动。这是否意味着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中国对美国的态度会愈发强硬?
  阎学通:在安全问题上,美国虽然寻求中国在朝核、伊核和阿富汗问题上的支持,但奥巴马政府不认为中国会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核问题上给予美国实质性支持,不寄望中国帮助。所以,中美在安全领域难以发展实质性合作,而且会存在摩擦。奥巴马政府坚持售台武器可以说明这一点。中国激烈反对美国售台武器不是因为2008年金融危机增加了中国的经济实力,中国有底气与美国“硬碰硬”,也并不说明中国担心台海会发生战争,而是针对美国敌对中国的政策立场。我认为,在奥巴马这一任的执政期内台海地区没有战争可能,但是售台武器会增强台独势力的政治决心,也会坚定马英九的拒绝统一和拒绝两岸和平协议的政策,进一步削弱两岸和平统一的可能性。
  
  记者: 美国这次对台军售出现的交锋是否会影响中美关系的大局?
  阎学通: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中国政府发表的反对美国售台武器的政策主要是三项,一是政治抗议,但没有撤回大使;二是停止高层军事交流,但没有停止全部军事交流项目;三是对相关美国公司进行制裁,但没有宣布制裁额度高于美国售台武器额度。如果美国是向英国的北爱尔兰、加拿大的魁北克、西班牙的巴斯克、法国的科西嘉的分离主义势力提供军事装备,我想英国、加拿大、西班牙和法国采取的报复措施都会比我国的强烈。因此我认为美国政府会看到中国报复措施的合理性和温合性,美国没有不接受的理由,因此针对中国报复措施美国采取进一步恶化中美关系行动的可能性较小。但这并不排除美国会在其他问题上采取恶化中美关系的行动,如美国领导人会见达赖等。从总体来讲,我认为,2010年之后的中美关系会不断出现摩擦和震荡,但是每次摩擦和震荡的幅度都大不到足以使中美关系全面倒退的水平。中美双边关系就像我们看到的锯齿,有齿但不长,不像狼牙那样突出。由于震荡的幅度不大,今后的中美关系将是摩擦不断但相对稳定的关系,这不同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美苏关系是对抗型的稳定,中美关系是摩擦型的稳定。
  
  记者:今后一段时间内,应该如何处理中美之间的关系?
  阎学通:冷战时期,美苏关系的重要性是由其对抗性决定的。日本的GDP在1988年~2009年的22年里一直处于世界第二,但美日关系从来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关系。其重要原因在于日本的对外政策从来就是服从于美国的。现在中美关系之所以成为世界上惟一的全球性双边关系,其原因除了实力因素外,还在于中美两国不是朋友,中美之间存在重大的战略矛盾。今后中美关系对于全球的重要性仍将由两国之间的冲突和摩擦决定。今后中国在处理中美关系时应坚持以双边关系有利于实现中国的国家利益为原则。也就是说,双边关系稳定与否不应成为中国外交政策的目标,而是要分析稳定有利维护中国利益还是摩擦有利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例如,中国这次对美国售台武器进行报复,虽然不利于中美关系稳定,但加剧摩擦有利于维护中国的国家统一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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