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时代的同居男女

来源 :现代妇女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asc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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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和桔子同居一室。
  不是同居。是合租了一个二室一厅,我们才认识一天。
  我的前合伙人是个讨厌的家伙,尽管我们是同性,他总是女里女气地说,啊,蚂蚁,你真他妈有男人味道。然后在我洗澡的时候甜腻腻的忽然抱住我,吓得我七魂跑了五魂。我说你不走我走,我再也忍受不了啦。纵然我真的失恋了,也不止于饥渴到如此恶心的程度,想同性恋?我还是歇了吧。
  到底是他搬走了。我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盼着房东的房子租不出去,我可以只穿着内裤在屋里乱转,还可以把我的画摆得到处都是,还可以七天以上不收拾屋子,还可以把浴室里全贴上张曼玉。呵呵,美死了。
  但桔子来了。我不明白她不好好地在家乡当英语教师跑出来做什么?嗓子好的人像蚂蚁一样多,她还真想成歌星啊?这孩子太单纯,我都想把旧画卖卖回家了,北京是异乡人的地狱,可惜她还不明白。
  她来了我就每天尽量要穿得整整齐齐的,而且去卫生间的时候总担心是不是时间过长耽误了人家?她不知道,我只有坐在马桶上时才文思才涌,比凡高还拽。可惜一离了马桶我就又平庸了,总是想尽所有方法也画不出想要的那种效果,我的画再卖不出去,房东就要给我苦瓜脸吃,而我还要继续吃方便面。我怀疑我死后是不是还和正常人一样能腐烂?方便面里面的防腐剂让我恶心,但我卖不出画去就没有面包,更别说汽车洋房。我是个地道的穷光蛋,所以我特别理解一向追求理想的莉莉为什么终于会弃我而去?我如果是女的也不会留下来。谁愿意吃了上顿没下顿呢?女人天生就是一种寄生的动物,都希望坐吃山不空,老公一挥手就把卡刷了,甭管花了是四位数还是五位数。所以,我记住了莉莉走时告诉我的话:动什么不能动感情。
  我请她放心。我说我已经对爱情有了充分的免疫力,你让我爱得没有任何力气了,就算爱情不是毒药,就算爱情真的是天使,我也不会轻易地再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用尽所有去爱,是多傻的事啊。人,傻过一次还行,再傻,无异于少年痴呆。我才二十七岁,不想为哪一个女人去割了耳朵讨她欢心,这招,凡高用过,太俗。
  所以,即使面对漂亮的桔子,我还是无动于衷。桔子算个漂亮的女孩子,长发飘飘的,长着周迅一样的瓜子脸,越看越好看,她第一句话是,啊,你是个男的啊?
  我点头。是,我当然是。下面我没说,再说就流氓了。房东可没说,要说我就不租了。我说好啊,那你走吧。
  她却犟起来。我凭什么走?应该你走!
  我气笑了,你知道中国人有先来后到一说吧?世界上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我恨不得这小妮子真走了,我一个人,多好,付一份房租住两室一厅。尽管桔子是个美少女,我要是二十岁,立刻就会让她迷蒙了,然后把她的房租掏了。可现在我不会,经历了恋爱的洗礼,我快百毒不浸了。
  
  2
  
   结果是我们谁也没走。
  她每天起来就唱,极力模仿王菲,我捂着耳朵备受折磨,天啊,她从来不知道,王菲是只能被模仿不能被超越的,越是这样,越是走进死胡同,何况王菲的恋情一段又一段,总是刻骨铭心的,她经历过什么啊,一看就是白纸一张,让人不忍心在上面乱画。
  我劝了她几次,她总是不听,还是一味地模仿着。我说桔子,你要这样下去,可能去找个酒吧唱歌没问题,可以糊口,要是想红,难。
  她很不以为然。因为确实声音有条件,就像我有画画的天赋,但却总是找不到最好的欣赏者,最后总是做个三流的画匠,把画当成人家墙上的装饰品,如此而已。而我多想名垂千古啊,一幅画在我死后几百年也卖几千万美金。纵然我现在花不到也行,但是我知道我可能不会了,因为我时刻在为温饱问题发愁。我还不如桔子,桔子三天后就找到了工作,每天唱两家酒吧,据说价钱不菲,让人眼红。
   但桔子这人真的很好。外卖总是两份,给我一份,从没让我付过钱,她说,蚂蚁,不能老吃方便面,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像我叔叔。这个比喻让我恼怒,我差点不吃她的油亮亮的菜了。但我还是吃了。莉莉要是这么体贴我多好,她总是一味地要求我这样那样,明知我没钱还要钻戒,最后把我逼急了我说我快去当富婆的二爷了。
  桔子晚上回来晚时我就开始等她。给她晾上一大杯白开水。她喜欢喝白开水,我冰箱里的饮料她从来没有喝过,杂志上无聊的调查说喜欢喝白开水的女孩子一般要求比较简单,只要够吃够喝就行了。有一天我问她找男朋友的标准,她说哪有什么标准,吃饭就行了。果然是。
  然后她警惕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立刻说没什么意思啊,我怕你条件太好嫁不出去,再误了终身就不值了。她嘿嘿笑着,我误了终身没你什么事吧?
  我说我白吃你那么多东西啊。什么时候我碰上大主顾赚了大钱我请你上王府饭店。
  当下就拉了勾。装得像纯真少年。真他妈恶心。
  桔子真可爱,这种女孩子真不应该来北京,特别是三里屯,世界各国人民都有,我真怕她学坏了。我就是从那学坏了。朝三暮四、喜新厌旧、重色轻友,这些勾当我都会。
  我最怕纯情少女受污染,让人痛心。桔子想成什么歌星啊,让人想不明白,如果我十年前有这样的思想,我会当一个乡村男教师,教一帮孩子画树叶的美丽,但是现在,我已经是块被染得乱七八糟的布,回不到从前了。
  桔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但她也小性子,不允许我把臭袜子到处扔,不允许我在卫生间超过二十分钟,不允许我把方便面盒子扔得到处都是,弄得和我媳妇似的,所以,有时候我有一种恍惚,这小妮子要是我老婆多好。这个念头一闪我就吓坏了,因为实在养不起,人家也爱不上我。就是这样。
  
  3
  
  桔子开始往家里领男人了。这让我十分不快。人要学好难,怎么学坏这么容易呢?
  第一个是摇滚歌手。和她一个酒吧唱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打扮得十分前卫,像我五六年前。现在的我,只留了一个小平头,白白净净的脸,根本看不出艺术家的味道来。而那小子一看就是那种嬉皮士类的,长头发披着,比桔子的还长,破牛仔裤穿着,黑色的T恤大概几天没洗了,不知为什么,我对这种形象充满了反感,因为他玩的这一套我已经博士毕业了。
  真他妈嫩啊。我们三个一起吃的饭。桔子说这男人狂追她,让我把把关。
  我有点醋溜溜,我算什么?她哥?桔子点头,你还真像我哥。
  吃了人家嘴短,只好当她哥。
  是那哥们请的客,我点了龙虾。傻就傻吧,我很多日子没吃了,边吃边喝边聊,那哥们不使正眼看我,大概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期间他还打了几次哈欠。
  我立马明白了。这小子吸毒。
  回去后我说桔子你赶紧和他散伙吧,你又不是找不到对象,他吸毒。
  桔子当然是不信,她说我嫉妒,那男的要出专集了,大概马上就红,红了就赚钱包装桔子。我恨起来,怎么有他妈这么天真的人啊?我要不追她真是一大损失。
  后来一天桔子哭着就跑回来了,因为那哥们让公安给收容了,还真是吸毒。我说信了吧妹妹,哥的眼毒着呢。
  我的生意出现了转机,画卖出了几幅,其中一幅还卖了五千块。我答应桔子到王府饭店请她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们欢欣鼓舞地吃了一顿美餐,把卖画的钱吃掉三分之二,在门口还从花童手里买了三支玫瑰花给桔子,桔子挽着我的手在长安街上走时,我们还作情侣状,十分恶心。
  桔子说我真像个男人,要是老能卖出画去多好啊。我说了一句台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那我也不会嫁给你。桔子无情无义地说。我早该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冷藏柜里的东西,解冻真难啊。
  我说我也不会娶你啊,你又不是王菲,你要是有了钱,我没准还真得追你。桔子听了气坏了,第二天就又领了一个男人来。
  天啊,居然是一个土耳其人。这世界真快末日了!我说桔子你给人的感觉是饥不择食啊,你让当哥的我感觉到残忍,太残忍了,土耳其人是多妻制啊,你要去当第几个小老婆啊!我真生了她的气,她买回来的东西我也不吃了,反正我的画也有了销路,再卖几幅我就准备搬迁走人,我不准备和这小女子再这生气了。
  看我真生气了,她嘻嘻地凑上来,我就是把他领回来气气你,很多人追我,你怎么如此麻木?受过打击?真受不了你一脸沧桑的样儿,事儿事儿的。
  我这才宽了心,又吃了她买来的饭,我不会爱上桔子吧?我们才一起住了半年,半年爱上一个人?我不是百毒不了浸吗?
  
  4
  
  那天桔子让我跟她去酒吧,她说你听听我唱的感觉,我进了酒吧就觉得这种地方真不适合桔子呆,也不适合我。到处是穿着露背装露脐装的女孩子,漂亮得像妖精,那小胯,真是性感,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是真老了。我在他们中间像个仙人,一点人气也没有,这是群孩子呢。
  桔子上台了。她穿着一身黑色,极玄。薄得看得出乳罩的颜色,真让人浮想联翩,她一开口,酒吧里立刻静了下来。我从来不知桔子唱得这样好,这次她唱了一首那英的《征服》: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酒吧里好多人跟着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我眼角有点湿。真他妈的有点伤感,爱情和所有东西一样,真要切断后路才能上到另一个层次,我想我有点爱上桔子了。
  但我这人越是爱谁却越是对谁不好。回来我损了她个乱七八糟,说她穿得衣服像妓女,她哇哇乱叫,你管得着我吗?我愿意。
  我说我是你哥,我要对你负责。
  用不着。她说完,身进了卫生间,然后是水声,洗澡的水声,让我浮想联翩。桔子的身材太好,像巩俐,长得像章子怡,章子怡的身材不如巩俐,小柴禾妞,但是桔子,真的很美。
  我坐在客厅里等她,看电视,平均五秒钟看一个台,无聊的电视剧一个接一个,还有那些综艺节目,把人全当成了傻瓜,真不知道有多庸俗,我无聊到极点,这时,桔子出来了。
  她只围了一个大浴巾。
  我说桔子我给你画个人体吧。你这么美丽的身材,不画太可惜了,我白给你画。
  她吐舌头,算了吧你,我可不让你白画,你画了多少美女了,我不想让你明天又白活我。
  那我请你吃饭,王府井小吃街咱吃遍它。反正你哥我有钱了。你要不让我画,我就不认你这个妹了。
  我威逼利诱全使了,她眨巴着眼说,那,行。
  桔子赤裸裸在我面前时我傻了,尽管是美院毕业的,尽管画过无数人体模特,我还是呆了。她侧身躺着,我拿画笔的手在颤动,我想我不至于啊,我咽了口唾沫,感到干渴。
  心里有片野火烧了起来。桔子说你快画啊,我可累了,谁一个姿势呆着也受不了啊。
  我扔了画笔,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开始疯狂地吻她,她反抗着,但越是被拒绝,越是被诱惑,我成了兽,红了眼睛,不管她怎么样,把自己完全塞给了她。
  事后,她两眼看着房顶,无声地哭着,那种绝望和空洞,把我吓坏了。
  我静静地抱着她,她像一只安静的小猫,也不看我,好像一切与我无关,然后她围上浴巾,慢慢地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在客厅坐到天明,小心地听着桔子屋里的动静,怕她想不开,她哭了一阵,大概是累了,后来就没声音了。
  早晨她起来,没有理我,我买了她最爱吃的永和豆浆,她不喝,呆呆地看着我,我真没想到现在还有把一夜情看得这么重的,再说,我是情不自禁,我爱桔子啊。
  我估计她是要搬走了。她开始收拾东西,我从后面抱住她,对不起,桔子,我是真爱,不是……我解释不清了。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到我手上。
  然后她翻身过来,抱住我,蛇一样缠住了我。我惊喜地大睁着眼,不信似的,蚂蚁,我以为你不会爱上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那些男朋友,是我带回来刺激你的,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爱上我。
  可是昨天你哭得那么无助?我疑惑着。
  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说过爱我啊。如果你爱,一直在说,我会欢喜的。
  我一把抱起桔子,亲爱的桔子,我说,我爱你,我还要。
  (责编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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