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武汉大学,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珞珈山了,这是当时李四光、叶雅各等几位先生为新成立的国立武汉大学所选择的校址。依山傍水的理想校址注定了今日武汉大学的美丽,可以毫不客气地讲,这是今日中国最美丽的大学(不是之一)。
　　从第一任校长王世杰开始,到解放后的李达校长,再到1980年代的刘道玉校长,近百年以来,一代又一代的精英、学者、仁人志士在这里学习、思考、成长。于是我常常在想,身为一名武汉大学的学生虽步入武大已近三年,而武大之于我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总是一个想不清更道不明的问题。
　　谈及自己的学校,周围的同学经常会这样讲,武大是一个不可不来,来了却难免会后悔的学府,但我想,大概这样的后悔也只有这里的学生能够思索出吧。因为是武大才真正教会了我:什么才算是一所大学——并不是领先的评比排名,也不是充足的科研经费和顶尖的研究仪器,更不是学生的就业情况或者社会的认可度(这些充其量只能算作衡量大学好坏的一方面),而就像德国著名的教育家洪堡先生所讲的:大学就用来激起学生心中的力量。它需要的是远离喧嚣的科研环境,学科的全面且综合发展,兼蓄并包、理性自由的精神。我想这才是大学之于一个社会的意义,不在当下而在未来,它所培养的精英会为社会的可持续健康发展提供稳定的保障,也就是平时可以听到的“仰望星空”。
　　人文熏陶在武大显得很普遍,而远离政治中心又让这种人文教育显得更加纯粹。就像全国知名的武汉大学德国史专家李工真教授在自己的公共选修课结束时背诵的那段慷慨激昂、感人至深的爱因斯坦在普朗克生日会上的讲话一样,大学的精神与核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式或者标准,而是一种态度、一种人生观——
　　“在科学的庙堂里有许多房舍,住在里面的人真是各式各样,而引导他们到那里去的动机也实在各不相同。有许多人所以爱好科学,是因为科学给他们以超乎常人的智力上的快感,科学是他们自己的特殊娱乐,他们在这种娱乐中寻求生动活泼的经验和对他们自己雄心壮志的满足;在这座庙堂里,另外还有许多人之所以把他们的脑力产物奉献在祭坛上,为的是纯粹功利的目的。如果上帝跑来把所有属于这两类的人都赶出庙堂,那么聚集在那里的人就会大大减少,但是,仍然还有一些人留在里面,其中有古人,也有今人。我们的普朗克就是其中之一,这也就是我们之所以爱戴他的原因……”
　　 这位土生土长的武大教授(他的父亲就是武大著名的数学家李国平教授)用最真实的声音回答了什么才是大学,什么才是科学。那节课后持续的掌声是那样的热烈,大概因为每个现场的人都在感谢着这位教授精彩且醍醐灌顶式的解答——对我们长久以来因为缺乏对于未来和大学更加本质化的思考所带来的空洞与迷茫。大学只是一群为了科学而生活的兴趣者们快乐的象牙塔,他们坚定着自己的理念,聆听着别人的思想,思索着人类的本原,无论是自然科学抑或人文领域。
　　 在民国时期的周鲠生校长就曾主张:“如果一个校长一天忙于看册表,阅公文,盖图章,又哪还会有心思心力推进学术工作呢,要知道一个大学的学术工作才应该是其基本,而学校的行政不过是辅助学术工作而进行的,我们今后应该本着这种精神,使本校避免一切的衙门的习气,维持学术的尊严。不然一个一等的大学也会在学术上站不住脚,地位低下来的。”而这样的理想主义气息说实话在现今中国的高校中确实越来越少了,过快的现代化进程让这个古老的民族往往很容易忘记自己的“姓”,从而显得浮躁不堪。同时,落在了时代的步伐后面也注定了武大今日的衰落。
　　 这个曾经的“民国四大名校”,有着“北有北大,南有武大”之称的辉煌学府,这个曾经在“文革”后率先提出恢复高考并最早开始一系列高校体制改革的大学,今日却没了声息。而在我看来,武大,这个桀骜孤独的没落贵族并没有倒下,他只是“落魄”了并没有“失魂”。在这个校园中,同学们总是不乏“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他们对学校充满这样那样的意见和期许,他们自信且坚定着,并没有因为今日的衰落而沮丧。我想这大概就是武大丰富的人文底蕴带给他们的自信吧——这是一个思想主义者的理想国,他们能来自工科、医科、自然科学,但是依然谈吐和气宇那样自信与精彩。
　　
　　 武大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总是让学子又爱又恨,但是只有在武大的学子才能恨得这么深沉。这是对大学精神的追寻,他们向着它应有的模样远眺,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在这条人文的道路上且行且思着,至于来到这里的目的、意义或许我还没有真正完全弄清楚,但我想这已不重要了,不是吗?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