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路:一个刑警的长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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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春路理解的刑警生活,与影视作品中嫉恶如仇、英勇果敢的重案组成员,料事如神、心细如发的神探不同。从警23年,从一名巡警到济南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刑警大队四中队中队长。肖春路的刑警生涯并不都是新鲜与传奇,它的繁杂艰苦远超人们对这个职业的理解。1994年从警至今,肖春路凭着自己出色的业绩,共获得三等功四次,二等功一次,2013年获得“全市公安机关优秀派出所长”荣誉称号。
  不是在办案,就是在办案的路上
  如今,刚刚43岁的肖春路已经有不少白发,患有高血压的他需要天天靠药物来控制病情。刑警工作的种种艰辛体现在他的身体上。作为市中区分局刑警大队四中队的中队长,肖春路面临着来自社会以及自我的双重压力。来自社会是对辖区内治安和群众平安的维护,来自自我的是肖春路对刑警事业的执着和负责。
  当一名优秀的刑警,是肖春路从小的志向。1994年,在济南明湖中学读书时,有一个考取巡警的机会,肖春路义无反顾的报名了,成为了当年被录取的巡警之一。
  1997年底,济南各个区刑警大队成立了责任区中队,肖春路又报名了。随后,拥有三年巡警经历的肖春路来到市中区刑警大队责任区二中队。肖春路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夙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刑警。而他也尤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二中队时,他常常以队为家,一年365天,他有200天以上是住在单位的。
  刑警界有一句话这样形容这个职业的心酸“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干不了。”肖春路对这句话感触颇深。讲起刑侦工作,肖春路很少提及人们最感兴趣的电光火石的侦查灵感,千钧一发的生死较量。他说,经历水落石出前迷茫的煎熬,突破黎明前黑暗的艰辛才是他们的工作常态。在他看来,成为一名合格的刑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刑警必须能吃苦,不分昼夜地蹲点、跟踪、守候,渴了喝瓶矿泉水,饿了干啃方便面。警情就是他们的号声,哪怕是合家团圆的吉庆佳节,他们也必须24小时开机,随时准备出警。“不是在办案,就是在办案的路上。”
  1998年,肖春路来到刑警队不久时间。当时条件差,基本没有交通工具,搞案子基本靠走。肖春路报道的第二天,单位发給他一副手铐,从此被他视为珍宝。有一次,领导派给肖春路一个任务,让他去辖区内一小区门口蹲守嫌疑人。肖春路去了,目不转睛地守着。从白天守到黑夜,没见嫌疑人身影,又从晚上守到第二天清晨,仍然一无所获。肖春路给领导发了个BB机消息报告情况,领导大吃一惊“你还守着呢?我把你给忘了。”拥有这样的实干精神,肖春路在当刑警的第一年就立了一个三等功,他抓获了一个特大盗窃团伙,为群众挽回了巨额的损失。
  “你就当我心理变态吧,我就是要报复”
  破小案、攻大案、控发案,维护辖区社会治安稳定,是公安机关的主业。肖春路所在的市中区刑警大队四中队的所属辖区,多处于城乡接合部,人员复杂。为此,肖春路和他的队友们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2014年,震惊全国的女大学生遭囚禁性虐案件在济南双龙庄发生。女大学生金某在济南火车站搭上黑车,被司机囚禁性虐。连续四天,金某遭遇了捆绑、堵嘴、殴打、恐吓、强奸。
  2014年8月25日,济南市中区公安分局接到一北京市民孙先生的报警电话,称其朋友金某向其发短信称被人绑架。报警人称金某趁嫌疑人不备,使用嫌疑人手机给孙某发了一个短信,短信上说金某被一个男的绑架到了一个叫“龙庄”的地方。
  报警信息中的“龙庄”是否就是肖春路所在的辖区双龙庄呢?接到110指令后,肖春路迅速出动,根据仅有的线索迅速对辖区进行大面积清查。
  当他清查到双龙庄一处出租屋的时候,发现二楼一个房间内的人看见民警后迅速把门从里面关上。肖春路认为十分可疑随即上前敲门,屋子内没有声音也一直不开门。持续敲门后,嫌疑人迫于民警的压力打开房门。肖春路一眼就从门缝中窥见屋内有一年轻女子蜷缩在墙角的沙发上,身上裹着床单,脸上有伤。发现可疑后,肖春路强行进屋。“受害者当时目光呆滞,毫无反应,已经失去了向我们求救的能力。她的右眼也已经被打得充血有些发黑,肿得有正常人的两个眼睛那么大。身上有多处骨折以及被殴打的伤疤,情况十分危急。”随后,嫌疑人代某被民警控制。
  经过进一步勘查,肖春路确认金某就是向报案人孙先生发出那条求救短信的人。经审查,8月21日晚,22岁女大学生金某独自一人乘火车到济南转车,要到济南西客站。当晚,嫌疑人代某骑着电动车在火车站想拉个客赚点钱。看到金某从火车站出来,一个人还拿着些行李,于是上前搭讪。代某得知金某想去济南西客站转车,提出低价带她过去,两人讨价还价,以30元价格协商好便带着金某出发。嫌疑人代某本身并不知道西客站怎么走,便带着金某在市区转悠。错过火车时间,金某便要求代某将自己送回火车站,于是代某提出换辆三轮摩托车送金某。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代某也起了歹心。当车停在偏僻的地方时,金某已经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这时,嫌疑人代某企图对其实施强奸。女大学生金某进行反抗,但遭代某威胁说:“再动就掐死你。”并在三轮车上对金某实施了强奸。
  随后,代某将受害人金某带回住所,并对金某拳打脚踢,金某的眼睛被打红肿,身上多处受伤。同时,代某对她看管非常严格,几乎寸步不离。每晚睡觉前都要绑住自己的手脚,用抹布堵住嘴,并紧锁房门。金某是从楼下嬉闹的孩子口中,偶然听到自己所处位置是“龙庄”。直到25日早晨,金某趁代某做早饭不备,偷偷使用代某的手机给网友孙先生发出了那条求救短信。
  在嫌疑人代某双龙庄的租住处,肖春路发现了一张刑满释放证明。证明显示,代某于2013年10月刚刚被刑满释放,距离此次作案尚不足一年。经查实,代某曾于1983年,因强奸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2010年,因非法拘禁妇女被公安机关处理;2012年因猥亵妇女罪被警方处理。此外还有一次盗窃罪前科。当被质问为何要以如此手段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22岁年轻女子时,代某称:“你就当我心理变态吧,我就是要报复。”如果没有肖春路的搜查,很难想象金某还要遭受多少暴行。   双龙庄再现不速之客
  2014年,双龙庄频发多起入室盗窃案件,这让附近居民人心惶惶。双龙庄处于肖春路的辖区内,地处市中区,村内建筑以出租屋为主,居住者多为外来打工人员和附近大学生,人员流动性大,环境复杂,是较为典型的“城中村”。2012年的黑车司机性虐女大学生案件之后,双龙庄就一直是肖春路心头的一块巨石。因为“保一方平安”,对肖春路来说从来不是嘴上说说。
  2014年8月11日清晨,肖春路接到市民林某报警,称其于当日凌晨在家中被人强奸。报案人林某,女,26岁,目前与其男友租住在济南市市中区双龙庄。
  据林某称, 8月10日晚,她回到租住处后,由于天气炎热,没有关窗便直接休息了。半梦半醒中,林某感觉有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惊醒后发现一陌生男子手持一把尖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当时大约是11日凌晨4点。林某醒来后,陌生男子先逼其交出财物。告知800元现金的位置后,男子又对其实施了强奸。由于惧怕威胁,整个抢劫强奸过程中,林某既不敢用力反抗,也没有大声呼救。待林某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时,该男子已经不在屋内。
  针对案件特点及其恶劣性质,济南市市中公安分局迅速抽调刑警大队、案发地所属的七贤派出所等处精干警力,组成“8.11”入室抢劫强奸案专案组,迅速展开调查。
  “8.11”抢劫强奸案的发生地,是双龙庄一栋由居民自行加盖的7层小楼。在林某与其男友租住的213室内,陈设着双人床、写字台等几样家具,一道简易的塑料推拉门将整个房间隔为卧室和一个窄小厨房。肖春路现场勘查后,发现该厨房窗户正对着一栋正在加盖的楼房围墙,围墙最高处已经与林某所在的2楼平齐。在这堵围墙与林某租住的小楼之间,一条一米见宽的“夹缝胡同”赫然在目。213室的房门未被破坏,厨房原本关闭的纱窗又被人打开,那么嫌疑人极有可能是上到对面建筑顶部,而后直接横跨过一米的楼间夹缝,从窗户进入林某的房间。
  根据受害人林某的陈述及现场情况分析,肖春路判断,犯罪嫌疑人熟悉地形,极有可能就在双龙庄生活。213室窗外的夹缝是条死胡同,整栋建筑前只有一条路,由于房屋加盖和装修,路两侧的监控摄像头只有一部分正常运转。但肖春路调取周边所有监控录像后,始终未发现有效线索。
  案件侦查暂时陷入了僵局。肖春路转换侦查思路,采取挨家走访的方式继续寻找线索。受害人林某租住的地址处共有30余户租客,肖春路对其周围租户的调查走访使案情出现了转机。肖春路从隔壁212室租客處得到反映,称其8月6日凌晨2点左右休息,早晨8点醒来后便发现屋内一部苹果5手机、一部三星NOTE3手机和一块手表被盗。
  发生在212室的是一起典型的入室盗窃案。经勘查,肖春路发现“8.6”案与“8.11”案存在很多相似之处:两起案件发案时间均在凌晨2点以后,均为翻窗入室,且案发地为相邻两室。凭着职业敏感,肖春路决定将两案串并,以“8.6”盗窃案涉案手机为突破口展开侦查。
  8月12日,肖春路通过技术手段获得重大线索:“8.6”案被盗手机在一男子刘某和其女友葛某手中,其中刘某有盗窃前科,并且也租住在双龙庄,有重大作案嫌疑。此后,嫌疑人刘某在其租住地被抓获。并在他租住地查获“8.6”盗窃案的所有涉案物品。
  肖春路审讯之初,刘某百般抵赖,谎称手机是其在街上购得,但无法说清其他赃物来源。在连续施压审讯和大量证据面前,刘某心理防线崩溃,最终承认了其于8月6日凌晨入室盗窃。同时供述了8月11日凌晨对双龙庄林某实施抢劫、强奸的犯罪事实。
  据刘某交代,其曾因盗窃受到刑事处罚。出狱后便在一家驾校做临时教练,工作还算稳定,也交了女朋友。但最近一段时间手头紧张,加之其所在的双龙庄内出租屋大多缺乏安保设施,利于攀爬,刘某便决定“重操旧业”。8月11日凌晨4时许,刘某先攀上隔壁建筑的围墙顶部,从窗户直接跨入受害人林某所在的213室。为防止惊动屋主,刘某入室前便脱了鞋袜,光脚作案。据刘某称,其原本只打算抢点钱,但一番翻找后,并未找到林某所说的800元现金,只翻出了几十元钱。刘某觉得这趟“走得不值”,一时起了邪念,将受害人林某强奸。
  此案之后,双龙庄的侵财类案件开始得到有效控制。肖春路高兴地告诉记者,“双龙庄治安状况明显好转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就是遍布双龙庄的监控视频网。”
  精神病嫌疑人在他办公室住了一个月
  在肖春路经手的案件中,精神病人伤人甚至杀人不在少数。在肖春路看来,在监管不力的情况之下,精神病患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公众“躲不起”的伤害。对于他,一个执法办案的刑警,却是躲不过的责任。2012年,肖春路辖区内精神病人伤人事件又一次上演,而案件后续对精神病人的处置成为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2012年10月9日凌晨,济南市中区白马山铁路宿舍一栋老式居民楼里传来几声惨叫。第二天周围的居民醒来后才知道,三楼的老太太被儿子杀害。43岁的李某有20多年的精神病史,作案之后,他主动打电话报警自首。接警后,肖春路立即赶往现场。当他到达时,确认68岁的受害者已无生命体征。嫌疑人李某对自己在家中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经肖春路调查,李某常年患有精神疾病,并且有暴力倾向,“之前发作时,曾经将他母亲的腿踹骨折了。”邻居们见了他也是躲着走。李某的父亲早年过世,有个姐姐也早已出嫁,他二十多岁时因感情问题患上精神疾病,从那时起母亲就承担了照顾他的任务。李某患上精神疾病后,家人多次送往医院治疗,但每次出院后过一段时间,病情又会反复。出事前的两个月,李某刚刚从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
  在对李某的审讯过程中,令肖春路印象深刻的是当问及对母亲实施伤害的原因时,李某语无伦次地说“她被鬼缠住了,所以一直在骂我。我只能把鬼打死,否则她就会一直骂,不停地骂。”
  2011年,我国重症精神病人已超过1600万,住院治疗的不超过12万。想把1600万这个庞大群体关到“笼子”里,对个体家庭来说,无疑是不能承受之重。李某和他的母亲,就是这千万不幸的家庭中的一个。最终,李某将自我无可控制的暴力,诉诸在了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身上。
  此案结案后,被判无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李某的去处成为一个难题。肖春路只得为李某安置而奔走,从区民政找到市民政,再到省民政,民政局不行再找居委会。这期间,李某就住在肖春路的办公室内,与他同吃同住。
  在肖春路的努力下,李某最终被送往精神病院强制医疗。这似乎为这场悲情画下一个句点,但是肖春路知道,精神病人群体是一处未能聚焦关注的尘世角落,他们需要回到社会的管理体制之内。“精神病患者的治疗管控,不仅是医学问题,更是社会管理难题。它需要医疗、公安、民政、社区、家庭等多个环节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对这些部门来说,每个环节的脱节,都很可能使得对于精神病人的管理成为‘无用功’。”
  脱了一身警服,肖春路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说“我维持好社会治安稳定的出口,就是想为每一个老百姓,建立一个心中的安全出口。”始于热爱,忠于初心。从巡警到刑警,肖春路的执着是一个刑警对刑侦事业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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