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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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
  我的家在午后一个温暖的日子
  结满葡萄
  我的妻像只红色温柔的小狐狸
  把她细细的手
  探入我音乐交错的胸中
  窗子的玻璃上趴满蜜蜂
  花朵在一个个字里开放
  我的妻穿着红色的衣服跑跳着
  把朝向阳光的门带得哐哐的响……
  我坐在一把古铜色的椅子里
  听远处的庭园里草根吵闹的声音
  听一滴水慢慢渗进一块石头
  一只鸟,在远远的
  我的思绪中
  啼叫
  地带
  那儿有水,花园打开
  你唱着歌,红裙子
  夏天是裙带上
  花的图案
  日子在你转身时
  过去。鸟用一万种方法
  叠着翅膀。那时
  我远离家乡,在路上
  麦地宽阔的两肋
  呼吸着;土地
  发出清晰的声音
  那时,我试图跨越它
  泥土环绕着大地
  我用一千种方法表现
  我的黄色脸孔
  麦地嗡嗡歌唱
  在东方
  那儿有铁。公路
  穿过往日的田野
  爵士歌手在高楼
  黑影里吹奏
  无家可归者
  在梦中看见麦地
  海洋在新大陆上升
  10种不同的號
  鸣响中,滚动着
  东方:家乡的声音
  粉碎所有的日子
  我在碎片堆里
  蒙头哭泣。我
  仍然试图
  跨越我梦想的
  在路上,看见
  我的青春
  我正在经过的中年
  像两根削过
  磨亮的肋骨
  在西方的大地上
  夹着我喘息
  我发现,行走的
  每个方向
  每次冲动
  清楚地、毫无偏差
  向着:中国
  设计
  时间设计那道栅门
  门那边的风景、泥土
  我的身体
  是张开的豹爪
  消逝在铁的外面
  栅门在时间的中间
  栅门,切开风景、泥土
  愿望,是从土里
  长开的花束
  河流在铁里流动
  时间穿过风景
  时间是一把锯
  锯开空气、泥土
  我的心
  像一位盲人
  凭着记忆返回家园
  时间设计那道栅门
  两眼含满黑色的铁
  两眼含满
  铁里无垠的泥土
  白色的橡胶面具
  我提着这张脸。他的面孔向外
  二只眼睛,鼓着的圆嘴
  我想起HOPI
  ※
  在1300年历史的记载中
  他们有众多神秘的仪式
  而人口在仪式中减少
  HOPI张开他们的嘴
  喊叫。那里没有声音
  我正在从睡眠中醒来
  为什么那张鼓着的圆嘴
  里面是漆黑的? 我总是
  在喊叫的、宁静的嘴中
  看见死亡追赶死亡
  死亡踩碎生物的牙齿
  死亡从不发出声音
  只是现身。像那张鼓起的嘴
  喊声从人类中传出。人群消失
  这样是否解答了我的困惑
  我的念头抓着我的脚
  把我向更深的恐怖里拖
  我是在睡梦中,还是在新墨西哥高原
  看见那张白色的橡胶面具
  人类的喊叫转变成“能量”
  物质依然存在。物质张着
  向外鼓着的圆嘴。一代一代的人搏斗
  在崇敬神和灵魂的仪式中逐渐消失
  死亡不得不张开他的嘴
  让那样的愿望、努力
  悲壮地、愤怒地、冤屈地
  喷射。这是印第安人居住的高原
  许多河流消失。尘土从一个地方
  挪向另一个地方。我在睡梦中
  手里攥着白色的橡胶
  面具。3个黑色的窟窿朝向我
  面具笑着。橡胶很厚
  物质结实充满弹性
  我在醒来前就知道
  我一苏醒,就将充满恐惧
  ※
  霍皮人,普韦布洛印第安人
  脸
  在你停止思想、恐惧时
  脸像一张被烤过的皮
  向内卷着。这会儿时间
  像一群老鼠从顶层的横木上跑过
  你听见那种小心翼翼
  快速的声音。你的脸
  寂静中衰老。你感到身体里
  一些东西小心翼翼
  快速地跑过
  感觉犹如,兽皮
  在火焰之中慢慢向里卷
  把光和事物的弯曲
  带走。我在四周黑暗的
  肉体的宁静中看见人类的脸
  在100年之内向外翻卷
  像树皮从树干剥落
  由于干燥和树汁的火焰
  人类的脸在曲折和迷惘中
  与生物的精神剥离
  暴力创造生存的寂静
  寂静中心一层层弯卷着的   恐怖。一些东西快速
  小心翼翼地从人类的记忆中跑过
  带着火焰燃烧的灼热
  事物消逝的哀婉的情绪
  这是当你停止思考、恐惧时
  感到的。清晨
  你正躺在床上。阳光一点一点
  向床头移动。房间越来越亮
  你听见事物不可逆转地弯曲时
  的叫嚷
  词的清亮
  如果土地生长
  太阳是一只含金的钟
  我们想着爱,在疲倦中
  走动。如果太阳
  是只钟,纯金的钟
  河流是回家的犟孩子
  我们每天等家人的信
  数着年头。如果河流
  是犯擰的孩子
  在不是家园的泥土里
  较劲的一群孩子
  我凝视上升的黄瘦的月亮
  银色下面转弯的麦田
  听见对称的钟声
  远处的大地,在黑暗里
  朝向我,突然一跃
  甜的爵士
  小心地爱。爱你
  生病的肉里的一枚琥珀
  东方的瓷器。公山羊的双角
  在我爱时下垂,然后弯曲
  离我们的爱最近的海洋:
  那些盐,整齐地进入一只
  狗眼。那些曾被深深爱过
  迷路的眼睛
  那些火,河流在傍晚
  把他们带走。马群消逝
  东方的夜枭。当腰与腰
  像两座湖紧紧挨着
  唇如鱼,游向湖底
  离我们的爱最近的村庄:
  所有的马驹从睡梦中
  快乐地醒来
  湖中的湖
  安静的旅行者使这个湖
  成为圆形。麋鹿在这儿汲水
  落日更长久地为走的很慢的
  幼鹿照耀。湖底的盐
  使哺乳动物的性格温驯
  宁静的湖水清晰地显映出
  那些食草动物的高贵品格
  那些我们在陆地上失去的
  在火中结束的,被孤独的鹿群
  一代一代传下去。沿着干净的水道
  他们生长和移动,使残存的
  树木聚集成树林;使一片清水
  幽雅地扩展成一座湖
  隐藏的湖,日出和日落时
  含满白银。盐水在出世的阒静中
  培养啜饮者的品格。然后是
  一小股人,乘坐独木舟
  穿过水峡,来到这儿
  安静地坐着,盼望看到
  饮水的麋鹿,他们
  将把这些诗意的崇尚者
  带往那座失落了很久的家园
其他文献
去扬州  骑马下江南  内心霍霍。如怀揣利刃  去见前世软榻里的某个仇人  干掉最危险的听众  我御风,扯你的裙衫  在烟花扬州  要把想见的人和事物  借酒醉和某种推力来实现  而隔壁刚好有藏私的后厨  可以装下肉身及长鸣  某条小巷,忽然间转身不见了  那去年久叩的某道柴门和人面  忽明忽现  我想,它一定是听见了风言  和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时光贴  总有一些过往,比如  鸟兽或身体内的河山
雪夜站在一粒尘埃面前的人  也是被风的墙壁碰碎鼻骨的人  在盐碱滩上种微笑的人  用盐水浇灌风声也浇灌星光的人  拎着星星堆光砌亮的人  从沙海子里拽出树冠与草根的人  走进百家千人庄稼地的人  也是把村庄的今天编织成绸缎的人  这个喊醒沧桑与蒲公英的人  风是他的邻居  村部的摄像头追随着他的一地星光  替身  在人潮洶涌的北大街  一只小猫蹲在人行道上  瑟瑟发抖  大大小小的脚步越过它的天空
我献上孔雀首级的那一年恰好是十六岁  泥泞的和锋利的话题成为我们与动物之间的禁忌  自此以后谁也不能提到孔雀  它是汉语词典里被蓄意挖掉的一块空白  种下的却可以是恶豹或者豺狼吠狗  我们甚至不能承认自己所看到的现象:  孔雀碧绿的羽毛就插在某个农民的脖子后面  可以说孔雀之身由我年少的记忆里就已经面临枯竭了  山匪亦不敢以孔雀的名义占地为王  它们美丽的首级被镀上铜粉  一直藏在精英分子的谎言内
让涨起的潮水漫过岸堤  面对多情的水面  你的唱腔也是百般缠绵  细腻、委婉、摇曳、明净  就像身边的流波  一浪一浪打湿了我的心底  在你深情的表演里我如痴如醉  你深入在戏的人物里  而此刻,我就这般走进你的世界  我已经撤下一切设防  一杆白旗已经在心里高高举起  多想时光就此停顿  让涨起的潮水漫过岸堤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一个字成为多余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呼吸惊动雷霆  在水边,浪花
只不过我病愈的头颅  不再显山露水  我粗糙过的身子,雨露均沾  我不再与你讨论终南山的  八千隐士。不再与你  就藤蔓间的枝叶,风餐露宿  只是这山水间的茅庐呀  兀自喜欢。这斗大的水库  多似我的容身之地,葬生之所呀  坐北朝南,我整個的村庄  都能被接纳,我积郁一生的雨水  都能被收留,我反复无常的母亲呀  她有小院子,有南风窗  有久病的柏树,有不规则的河床  有穷人过冬的干草,有象形的枯
1.塞外草白,独王昭君墓上的草色是青的;我一直致力于构筑一座诗的“青冢”,闪耀汉诗固有的青色。  2.杜甫、黄庭坚,我的旧约和新约。  3.苦读李商隐,孜求用典与写实之间的平衡。  4.站在襄阳的城头,我渴望像孟浩然那样望着汉水。  5.一个新古典主义者,深思熟虑,将过去转换成未来。  6.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以自己的方式,重写《古诗十九首》,重写《哈姆雷特》。  7.努力成为一个世界主义者。  
是的。一笔画不出两根线条  也拾不起散落一地的核桃  喇叭声势浩大,推远山的背影  也只是放大了夕阳的瞳孔  天地相交的那条线  该是世上最长的线  这条线上,有縠绉波纹  有峭壁千寻,有雪泥鸿爪  也有小桥流水,可起降飞机  可停靠舟楫。惟独骆驼  在沙漠的海浪里走成弧形  水的方向就是门的方向  青花瓷的故国一身烟雨  习惯性甩起水袖隔岸观火  只是眼睑的睫毛过于复杂  看不清迎面而来的敦煌 
远道而来的风登着石阶而上  不敢多迈一步,默念左右  每上一级台阶阳光就深鞠一躬  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  每一颗亲近的心都如此虔诚  十万个长头磕在地上  就有一块看不见摸不到的石头放下心头  转经筒每一次照面不是单纯的世事轮回  佛說:一滴水有四万八千虫  那扇窗超度了多少日落日升  酥油花,唐卡,和堆绣过堂的僧人  如一粒粒嵌入塔尔寺胸口的朱砂  鸟雀和鸣,结满菩提之子  诵念一泓止水  殿堂
夜色,似洗衣粉倾入  月光如水,搅和着  让月光变得皎白皎白  夜,这个天衣无缝的超大容量洗衣机  静静地洗涤所有被装进了夜的东西  星星,一个个高速旋转的钻头  要把夜钻空  当夜被钻出一个个洞口  夜色随月光迅速流走  夜,这个怪物  一下,像魔怪一样逃走  太阳被夜的污水  冲刷得晕晕乎乎,一副冰冷的样子  这时,初露的世界一切显得很干净  空气,像鸟鸣一样洁净  那些露珠,是昨夜洗泡了一夜
盛夏骄阳的味道  从茶几上的那一袋花生中散发  轻轻剥开它的外衣  像一位憨厚的农民在收获果实时的  眉开眼笑裸露自己红通通的身躯  可我看到果实里的是  年过七旬的爷爷奶奶  那双枯槁的手那微微蜷缩的背  在红土地里在山坡上  耕地播种除草收获晾晒  一粒粒地精挑细选放进袋子包装  把果实封存用爱装饰  送到安营扎寨在城里的我的手上  嚼一粒花生浓香的浆液中  溢出汗水  渗出血浆  飘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