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梅兰芳”为昆曲“开戒”吃肉

来源 :环球人物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40217916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919年,中国京剧大师梅兰芳第一次访日,精湛的表演几乎引发了一场“梅旋风”。这期间,一位名叫十三代守田勘弥的日本艺术家实现了他与梅兰芳同台演出的愿望,并为梅兰芳的艺术风度倾倒不已。
  时隔89年,十三代守田勘弥的孙辈在中国上演了昆曲的经典剧目《牡丹亭》。其婀娜的身姿一出现在舞台上,观众中就有人忍不住惊呼——梅兰芳回来了!他,便是被称为“日本国宝级宗师”的坂东玉三郎。
  坂东玉三郎在日本的地位,相当于梅兰芳在中国。他的“女形”表演最受人称赞。和京剧中的“男旦”一样,歌舞伎中的“女形”也是男扮女装。令人尤为惊叹的是,舞台上秋波流转、风华绝代的坂东玉三郎,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有熟识他的朋友对记者讲,他的脸庞就像山顶的天气,有种含云带雾的美。
  2011年11月,坂东玉三郎获得了有“日本诺贝尔”之称的京都奖的思想艺术奖。然而,和他之前所取得的成就相比,这其实不算什么。
  “女人”之美
  严格说起来,坂东玉三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名,它是日本歌舞伎界一个代代相传、类似标志符号的名字。每一代“坂东玉三郎”都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歌舞伎演员。
  第一代坂东玉三郎是歌舞伎创始时期的杰出表演者,活跃于江户幕府的元禄时代(元禄是年号,时间为1688年—1703年)。但令这一艺名大放光彩的却是第三代坂东玉三郎,她也是得到这个名字的唯一女演员。作为日本文化的代表,第三代坂东玉三郎在1904年的美国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上,以出色的表演让世界认识到了歌舞伎这种东方艺术。她本人却因过分劳累,未能回程就病逝于美国。
  今天的坂东玉三郎,生于1950年,是使用这一名字的第五代艺人,他在歌舞伎这一行业的经历,堪称传奇。
  第五代坂东玉三郎本名榆原伸一,并非生于梨园世家,而是一家酒店老板的儿子。他在6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虽然不甚严重,但后遗症仍然令其右膝难以伸展。为了消除这一病症的影响,家人送他去练习舞蹈。令人意外的是,他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天赋,结果被十三代守田堪弥的养子、第四代坂东玉三郎看中,收为养子,从此走上艺术道路。
  坂东玉三郎的先天条件并不出色。由于小儿麻痹症的影响,他成了左撇子。此外,他身高1.73米,按照歌舞伎的行头上装之后高达1.90米,作为一名“女形”演员来说,远远超标。然而,进入歌舞伎界后,这名艺术天才却尽展才华。他的扮相优美、妩媚,被评价为比女性更能体现女性的优雅美丽,文坛大师三岛由纪夫曾称其为“日本第一美人”。但坂东玉三郎又不仅限于扮演女性,他饰演男性角色时也驾轻就熟。在艺术层面上,他已经完全超脱了男女的性别差异。
  出色的演技使他在1964年承袭了其养父的艺名,正式成为第五代坂东玉三郎。1967年他开始在东京国立剧场演出,很快成为日本各大歌舞伎演出场馆不可或缺的台柱子,每天两场的演出延续多年,除了外出拍戏几乎从未间断。
  40多年的歌舞伎演艺生涯中,坂东玉三郎赢得了巨大的荣誉,几乎所有与艺术相关的奖项都与其有缘。他的活跃不受年龄的限制,年过半百后,仍因出色的艺术创造力而多次获奖。国际舞台也对这位东方艺术家格外垂青,英国、法国都曾将本国最重要的艺术奖项颁给坂东玉三郎。
  中国之缘
  中国的京剧和日本的歌舞伎,是世界现存戏剧体系中仅有的两个影响巨大,又广泛以男性演员来扮演女性角色的戏曲艺术形式。日本歌舞伎的“女形”,是源于当时社会对女歌舞伎的限制;而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京剧传统旦角广受欢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男性更加丰沛的肺活量和发音方式,可以产生异于女性的独特艺术表现力。
  在梅兰芳访问日本前,日本的歌舞伎界对京剧并无多少了解。梅兰芳的表演,给歌舞伎界带来巨大的冲击。坂东玉三郎的祖父与梅兰芳同台演出后,其家族也与京剧结缘。20岁时,坂东玉三郎就对父亲说:“除了歌舞伎,我还想演京剧《杨贵妃》。”父亲当即呵斥他:“不要随口讲大话。”然而37岁时,坂东玉三郎真的来到北京,向梅兰芳之子梅葆玖学习了京剧《贵妃醉酒》,把其中的台步和水袖,应用到了他后来出演的歌舞伎《玄宗与杨贵妃》中。梅兰芳的儿媳屠珍在见到坂东玉三郎之后说:“我特别喜欢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太像梅兰芳先生了。”
  坂东玉三郎也很喜欢昆曲《牡丹亭》。他回忆说,据祖父讲,梅兰芳当年去日本时,演的就是《牡丹亭》。“我最早是被《牡丹亭》的故事吸引,我喜欢这个美丽的关于梦的故事,想把它带回日本,移植到歌舞伎表演中。”2007年,在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的安排下,坂东玉三郎来到苏州,观看了中国昆曲名家张继青演出的《牡丹亭》,“一见钟情”。“昆曲的音乐太美了!我听着那音乐,感觉非常亲切,非常柔美。”
  没想到的是,本想移植《牡丹亭》到歌舞伎表演的坂东玉三郎,却最终留下来拜师学艺,还亲自演上了昆曲。
  身段不是问题,难的是唱腔。歌舞伎都是只演不唱的,坂东玉三郎的嗓子虽然还行,可他一句中文都不会讲,更不要说原汁原味的苏州方言念白、各种复杂的曲牌唱段了。
  为唱好杜丽娘,医生建议他补充动物脂肪,使嗓音圆润,已经20年不吃肉的坂东玉三郎特意“开戒”。他还翻出《论语》、《孟子》等中国典籍阅读,以期深入领略中国的文化。
  2008年,《牡丹亭》在京都首演,被观众要求谢幕6次,掌声长达20分钟;在中国演出时,也很轰动,坂东玉三郎被中国“粉丝”们戏称为“美人爷爷”。作为歌舞伎的一代宗师,他以昆曲实现了新的惊艳。
  成就之谜
  坂东玉三郎在日本艺术界能成为常青树,一直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谜题。
  一位曾经采访过坂东玉三郎的日本同行向记者描述过他眼中的这位“巨星”:可能由于总饰演女性角色,坂东玉三郎在平时的举止行为中也带有一定的女性特点,比如笑时会用手背掩口。但他有一个非常男性化的爱好——潜水。他经常到马里亚纳群岛的罗塔岛潜水,索潜(一种沿着缆绳下潜的潜水方式)深度可达20米。这种近乎冒险的爱好揭示了坂东玉三郎性格中喜欢走进未知世界、迎接新挑战的一面。
  坂东玉三郎在歌舞伎表演家之外,还有多种身份。他20岁开始跳芭蕾舞,水平不亚于职业舞者;他还是一名电影导演,曾经执导过《外科室》、《天之女》等影片,其作品甚至入围过柏林电影节;他也是日本传统音乐“邦乐”的行家,曾与大提琴家马友友合作拍摄过纪录片《巴赫灵感》;最近,他在日本还有连续多场音乐会的演出。
  在爱好广泛的同时,坂东玉三郎也是个极其专注的人——他没有家庭,没有子女,每天除了睡眠和按摩,剩下的时间全投入到艺术当中;在排演《牡丹亭》期间,他每天给中国老师打1.5小时的国际长途来温习唱腔;他是超级美食家,饭量很大,但为了保持身材,晚饭后绝不吃东西,即使排练晚了,饥饿难耐,宁可看着朋友在他眼前大吃大喝,也绝不破戒;平日里,他连情绪也是收敛着的,从不让情绪爆发,都释放在舞台上;寂寞时,他会去海边,静静地看海。
  涉猎广泛和专注集中,这样一对矛盾,在坂东玉三郎身上如水乳般交融了。事实上,正是由于涉猎广泛,才能让他比其他演员有更开阔的视角;同时,那种近乎古代苦修者的作风,也让坂东玉三郎比别人在艺术中更加深入。非有如此矛盾,不能得证大道——坂东玉三郎给予我们的启迪,恐怕不仅仅在艺术方面。
  
  编辑:王晶晶 美编:陈思璐 编审:张勉
其他文献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瞒着家人用心良苦    双红社区隐藏在北京市门头沟区层层叠叠的大山里。这里进出只有一条绵延的公路,民房都是依山而建,大部分房子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每排房子之间的距离狭小,只容两人并排通过。如此环境,让邻里关系更加密切。  这里现有 1800 多名居民,绝大多数是木城涧矿区的职工。木城涧煤矿于 1952 年建成投产,是京煤集团所属最大的生产矿井,很多矿工在这里度过了大半辈子,王
与加藤嘉一见面,是在首都机场,身高1米85的他拖着一只行李箱,疾步如风地向我走来。递来的名片上只有“加藤嘉一”4个竖排的宋体字,不带任何头衔。但记者的脑海中却蹦出了若干个与这个名字相连的标签:“著名青年时评家”、“21世纪日本遣唐使”、“‘80后’人气偶像”、“北京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研究员”、“日本庆应大学高级研究员”、“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没错,这些都是指加藤嘉一,这个坐在记者对
岳父出門买菜,回来跟我老婆说,兰州的天太窄了,很不好。  他每次来兰州,都待不了一周,就急着回去,也许就是天空的原因。河西开阔,抬头真能望到穹顶似的天,让习惯了近距离的眼睛有轻微不适,仿佛天外有天。  我老家在湖南乡下,那儿和河西一样,也能看到完整的天。所谓完整的天,应该是天圆地方,天空应该是圆的。同样是圆的天,南北还是有区别。北方的天崇高,而南方的则低矮,尤其是盛夏。家里太热,在晒谷坪铺了凉席,
要成功,不能一味老成持重,当初台湾开始参加世界少年棒球大赛,台北两家电视公司(当时仅有两家)争夺转播权,其中一家派遣一位精明能干的高级职员赶到美国,提出交涉。美方一桶冷水浇过来,劈头便说:“你们想得到今年的转播权,已经没有希望了!”  这位由台北飞来的现代中国人反应敏捷,他立刻说:“今年的转播权我们不一定就没有希望,这问题等一会儿再谈,我现在先预定明年的转播权。”在他的要求之下,双方迅速办好了手续
看一个中国传统色谱名称表,那些颜色,仅仅是写下来或者读上去,都是那么美妙那么大方那么生动那么含蓄那么优雅,那么让人心生喜悦????????????????????????????????????????????????????????????。   月白,柳黄,象牙白,蟹壳青,品红,雪白,乌黑,漆黑,水绿,鸭卵青,鱼肚白,黧色,缁色,霜色,妃色,海棠紅,蓝灰,牙色,驼色,黛蓝,黄栌,紫檀,鸦青,
微信群里的红包,其实明明也知道,一块钱分十个包发,分到手上可能就一毛钱。都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毛钱在现实里可能都懒得去捡,但是在社交软件里,一毛钱的红包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抢?  在一次讲座中,有一位朋友提问:“定期给那些从来不联系的朋友打电话,又没有话可聊,怎么办?”听众都觉得挺好笑的:没有话题,干嘛要联系。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天南地北的人,久久不联系就淡忘了。但是又没有条件去细心打理,只
我们家楼下有个露天的修车铺,修车师傅是个聋哑人。  一个冬天的傍晚,寒风呼啸着,我刚写完作业,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眼前的人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戴着一顶破草帽,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油污。我定睛一看,他是楼下的修车师傅。他用手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越发焦急了,声音也越来越高。我心里还真有点儿害怕,赶紧对他摇摇手,关上了门。隔着门,我听见他又敲了邻居家的
孩子比我们都小一岁,于是我们都叫他孩子。孩子最爱做的事就是睡觉,从早上七点二十早读睡到下午六点放学。   有一天孩子心血来潮在墙上贴了个饮水时间表,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在表对应的时间叫醒他,他要起来喝水养生。   孩子喝水非常详细!上午下午的间隔都不一样,每个时间段喝的水量也不一样!七点二十早读,孩子睡下,八点上课我们一起叫他起来喝水。孩子朦朦胧胧醒了,用尺子在水杯上比量了一下,猛灌一大口
-01-  自我记事开始,我的童年就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那时父母在外地经商,一年不过回来几次,每次相聚都很短暂,最长的周期要数年关。像今天一样,中国人在乎春节,在乎阖家团圆,所以,年底的假期总是尤其长。  那时对我来说,与父母相处时间最久的便要数年关将至那半个月左右。而其余时间则用来等待,等待母亲偶尔回来探望我。以及,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其实,与隔代人生活在一起,是件很幸运的事,有句话叫“隔
此刻,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手里握着一个快烫缩了的矿泉水瓶。它真暖,比照在我后脖颈上的那团阳光要暖上十几倍。我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它,不停地转换手上的位置,感受着从这个烫缩了的矿泉水瓶里传递出来的暖意。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取暖用过的玻璃瓶。其实玻璃瓶是输液瓶,是郭女士专门找村卫生所的张阿姨要来的。把瓶子里残存的药水倒掉,然后洗干净瓶子,灌上热水,就可以放在手里取暖了。要是玻璃瓶太烫,就选择放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