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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干什么啊,天这么热。他用微信问。
她回道,你问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嘛。他回。
她回,你问天气干吗?
我问你在干吗?他回。
她回,我还是发表一下对天气的看法吧。
他回,不如说说你在干吗。
她回,我在打瞌睡呢。
因为已经约过她两次,她都没有出来,他基本上不大抱能够和她单独见面的念想了。不过她居然改变了,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你坚持,事情就会有转机。前段时间有个著名的学者也讲过类似的话,说的是,在中国,只要你有耐心,事情就会有改变。他不是要套这个意思,但套路是一样的。
约在星巴克,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
她居然先到的,他是从另一个地方赶来的,因为是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自然是麻烦一些的。
见了面,她说,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老沈心里是不快的,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任何人不要在他面前装。他认为她是同意见这个面的。不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答应见了,就不要装了。
他笑了一下,他们点了东西。
她长得不赖,他在人多的场合见过她,认为她不是那种长相惊艳的人,但比较耐看,她对自己也是自信的。
艺艺今年二十三岁,多好的年龄。老沈现在最喜欢和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交往。他起初没有注意,也是最近几年才总结出来的,居然不少和他关系密切的女孩都是二十三四岁。他已经从二十三四那个年纪挺过来二十多年了,但每个阶段他认识的女孩子,都几乎是那个年龄段的,这个总结性的发现让他有点吃惊,他跟要好的兄弟们讨论过这个发现,人家说,还有什么原因,年轻而已。
我是要问你几个问题的。他说。
问吧,反正人也见了。她說。
他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这些“90后”的孩子对一些事情怎么看。
你这个问法也太笼统了吧。她说。
他发现她涂着很怪的指甲油,是那种茶色的。他心里一惊,他是不喜欢这种样式的。
他认为这个女孩子有点难处。
他说,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弄个方案,里边涉及到一些人物,就是性格啊,不好定位,很多想当然吧,以为年轻人会怎样怎样,但写起来又不像。
沈老师原来是遇到问题了。她说。
他摆摆手说,也不是,都是空泛的问题。
她说,空泛的问题,我表示没有办法回答。
她是耐看的,抹了口红,身上有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称的一种劲道。他能判断她有过恋爱经历,并且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我真的是问你有事。他再次强调。
她应该是有自己的看法,他不会跟她绕圈子。她说,你要记住,我不是“90后”。
他比较厌烦了,觉得这个人否定的东西太多了。他想教训她一下,于是说,你老是否定,这表示你不太热情啊。
艺艺说,我还以为你要讲什么呢,不要扣那么大的帽子好吗,我是说我1995年的,我不是“90后”。
差别很大吗?他问。
她反问,你说呢。
两人喝东西,僵持了一会儿。他感到约这个人有点倒霉了,但他并不能下绝对的判断。因为事情往往会有转机,尤其在我国。他想。
他说,是这样的,我写了一个人物,但是当我认为她应该对她所爱的对象有所表示的时候,她却退却了。
然后呢?她问。
他说,然后,在我觉得她应该冷漠到底的时候,她又主动和男孩子好了。
啊,沈老师写的什么东西。她问。
他说,也没什么,一个电影。
拍电影啊。她问。
他本不想把电影拿出来讲,但是,他又必须要讲,他说,电影就是故事,简单点讲吧,这个故事里有这么个女孩子,弄得我都糊涂了,忽冷忽热的。
艺艺在对面笑,终于显得可爱了一点。她望着他。
每当对面的女孩子望着他的时候,他往往会在事后想到,对方是不是在心里边质问,你约我,不就是想和我上床吗。
然而,事实是不是如此呢。
老沈没有办法否定,但是,他认为他首先需要的是生活、感情以及那种人与人之间温和的东西。
对面这个艺艺和别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是不同的,难怪,她做的工作、她处的环境,也都似乎表明她是一个强悍的人。
他认为他没有必要忽视她,但也不能过于强调她。
等于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但终于是见面了。
晚上还要吃饭。他说。
她说,和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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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的是无为菜,有人带了颍河一带的白酒,老沈闻了酒香,觉得也可以喝一点。
司马说,你不是戒了吗。
大东在边上也说,戒了就戒了。
你们越这样说我就越要喝,他兴致很高。也难怪,他总这样,只要有了新的朋友,他认为生活就有希望。
今天有什么喜事。老校长问。
他讨厌老校长,已经退了几年了,不过也才六十多一点点。是个很不正规的学校,还搞国际政治评论,也不怕丑。老校长当酒司令当得很好。
老沈决定今天要喝酒,还因为花生米。无为的花生米好啊,大东用手捏花生米,把皮搓掉。人还没到齐,大东就在吃花生米了。
老沈有些反感,但大东对这个店熟,这是一个BF国际大厦。BF什么意思?管他呢,来了许多次,追究不出来呢。
下午在干什么?司马问。
老沈难以说清,只好说,窝在家里。
写东西?大东问。
老校长说,还能干什么。
他恨不得用酒瓶去砸老校长,一个锅盖头在那边笑,说,写得好啊。
妈的,这什么意思?他想。他不愿意别人这样没头没脑地讲他的东西。 实际上,我下午见了个朋友。他说。
大东也就不作声了,司马坐中间,一个矮个子颇像黑社会混混样的人坐在司马旁边的旁边。
开始喝了。
他用分酒器往小杯里倒酒,他声明自己只喝一杯。
司马说,你可以多喝,既然已经喝了。
他笑着问,干吗这么说。
司马说,随你吧,多想想。
锅盖坐在司马右手边,锅盖说,我也喝了呢。
他很清醒,决定先来这一壶,分酒器的一壶也就二两多点吧。
他对老校长说,校长,我跟你讲,我上次为什么请客,知道吗?
老校长说,承蒙你客气。
老沈“呸”了一下,当然口气是轻的,他说,我告诉你们,我最近是自己有喜庆的事情才请吃饭呢,平时我干吗请你们。
瞧你说的,司马讲。司马举杯,专门和他喝。
他对司马说,我就是认识了一个人,多好啊,我高兴,我就请大家吃饭。
大概一月前,他把艺艺的照片给司马看过,司马没大在意,他也没有说是谁,只说,你看我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多好。
司马说,长得不赖。
照片看不出来。他说。
司马也没有追问,那天是他请客,司马不大在意他的这些行为,都是老兄弟了。
老校长坐在大东边上,大东坐在他边上,他的喜气大东看在眼里。大东说,老沈今天有贵气。
什么叫贵气?那个像黑社会一样的家伙问。其实很快他就知道那家伙只是长得比较混社会,实际上是个干部,人家是博士呢。
关于贵气,这提醒了他,他就痛快地喝酒了,不能干杯,因为他要控制酒力,自己还是要慢点好。
吃到半小时的时候,来了一个穿黑裙子的女孩,声音很脆,很像以前认识的一个记者。
这是个艺术家,画画的,年龄不大,但非常沉稳,人长得也很大气。
很快加了微信,座位和他只隔了一个人,那人是个呆子。
画多长时间了?他问。
女孩说,已经六年了。
他不大好判断,是个新手,还是个业余的,又或者只是个妇道人家。
小庆呀,司马喊。
女孩答,司马老好。
我不老。司马说。
最近怎么样?司马问。
女孩说,没时间画画呢。
有时间看看我的画,小庆在敬酒时说。
他有些怅然,女孩子太多了啊,现在他沉浸在跟艺艺的关系中,又冒出个小庆,小庆更新,小庆还画画,这还了得,从微信头像上就看出来,小庆画大海画得很出色。
那蓝的色调,那静谧的海,女孩们现在很强大啊。他感叹。
接着讲啊。老校长说。
老校长退休前的那个学校,据说他是说了算的,现在也弄不清老校长是个什么来头,反正酒场上老校长很得体。
我讲过我不能多喝。
不是讲这个,是讲你的大事情,你遇到的大事情。老校长煽动着说。
他也明白老校长之所以要把刚才他吹的牛再接回来,主要是不想让他在小庆面前清了零,也就是给小庆提醒,这人身上已经有花花肠子了。
这都什么人啊。
锅盖头说,老沈,你年轻,你肯定喜欢小庆的画。
锅盖头是在拉拢他,他明白锅盖头一贯如此,喜欢拉一把别人,以便自己在最后掌握机会,这个小庆就是锅盖头叫来吃饭的。
小庆已经有孩子了,是个少妇,白嫩嫩的,不是那种抽烟喝大酒的画家类型。画得端正,至少他在微信里看到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非常的楷體,值得细细品味的女孩。
这酒不喝都不行。
于是来敬酒的都喝,还回敬,一壶酒早就干了,又加了半壶,他声称就这么多。
说到哪儿了?司马问。
他说,我刚才讲,妈的,现在还真有人闪婚。
他这句话冒得有点不那么简单,大家先是愣,然后就拍掌,以为是要放一个大大的雷。
他赶忙摆手,以便摆脱自己的干系,他说,我是讲年轻人。
人家听得出来,尽管他有吹牛的气势,但说到这个程度,他还是要有所指的吧。
但可能吗,能喜庆尊贵到这个程度吗,老沈会遇到一个要跟他闪婚的人吗。
没人相信。
一桌人,只有少数两三人是和小庆第一次见,所以他就跟小庆聊了起来,中间隔着的那个呆子有时玩手机,这样他俩就很近了。
哪天我找些书给你。他说。
小庆说,什么书啊。
他说,以前有个张晓刚知道吗,画大头像的那个。
云南的,他补充说。
小庆显然不知道,他马上判断出小庆的空间还很大,而且比较没有底气,但是画得不错,是个有天赋的女人。
又白又嫩,他抿酒时想,可我们不能只想着女人的长相或者说想到少妇就想到风姿绰约,要就艺术来看,好不好。
张晓刚画的大家庭不错。他说。
司马说,我就喜欢老沈这劲头,喝酒还不忘谈艺术。
还艺术呢?校长反问,闪谁啊?
校长说,没听见吗,都要闪婚了。
闪婚是他之前手机微信里一直在跳动的词,他已经四十好几了,闪婚的事情没有干过,也不信,但是人家提啊,现在疯狂的人多呢。
我先干为敬。他说。
他冷了一下,对小庆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穷,没有喝过酒,十三岁吧,父亲才让我第一次喝酒,从此,怎么样,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