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错位,逼父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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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过花甲的单身老人,在农村开始了一段黄昏恋。儿女们害怕父亲被骗,竟用孝心逼老人进城。老父多次与儿女抗争,心力交瘁之下竞选择了自杀……
  黄昏恋让儿女担心。骗老父进城享福
  郜大松,家住黑龙江省鸡西市农村,中年丧妻,一个人艰难供二儿一女读大学,儿女们大学毕业后都在大城市工作生活,成家立业。他离开家乡去儿女那里小住过,但不超过半个月肯定回家,因为大城市里没有他熟悉的街坊邻居,没有他的玩伴,没有他看着顺眼的山水,有的是满城的汽车和急匆匆的人流……他的儿女都很有孝心,争着抢着让老父来城市生活,可他们都拿父亲没有办法。
  2010年6月初,郜永青、郜永梅兄妹俩从哈尔滨赶到沈阳,他们的大哥郜永成的家就在这里。因为,以往凡遇到家庭大事,他俩一定要来沈阳让大哥拿主意。
  永梅急哭了:“大哥,咱得想个办法呀,不能让爸爸再为外人吃苦受罪……”原来,已经63岁的老父亲陷入黄昏恋,与一个名叫蒲亚兰的女人好上了,永梅多次回家劝说也劝不散,看来老父亲铁心要和这个女人过日子了。
  兄妹三人商量的结果是,一定要把父亲骗出来,骗不出来就逼,一定要让父亲来沈阳住。因为他们担心这场黄昏恋是个大陷阱。那个58岁的女人,有一儿一女,都无正式工作,儿子因为腿有残疾还是单身,与她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家庭,就是个无底洞……
  听完弟弟妹妹的讲述,大哥郜永成当即拍板:马上接父亲来住!并与弟弟妹妹商量办法。
  郜家三兄妹,老大郜永成条件最好。年仅38岁的他在一家大型金属制造公司任副总经理,妻子瞿晨宜是会计师,还有个6岁的儿子强强。住在沈阳万科四季花城208平方米的豪宅里,两口子都开着好车,还雇了保姆。这样的条件,接父亲来住的重任当然就落在郜永成的头上。瞿晨宜知道公公的不易,多次主动要接公公来住。这次更是积极。
  兄妹三人商量出了好计谋,大家开始依计行事……
  2010年6月中旬的一天,郜永梅从哈尔滨赶回抚松县城,一见父亲就哭了:“爸爸,强强出大事了,被车撞了,躺在医院里,我来接你,快走!”
  听说大孙子出事了,郜大松跟着女儿向沈阳赶去。赶到沈阳已是深夜了。来到医院,看到二儿一女三家人都守在病床前。孙子头和右臂缠着纱布,他一把抱住孙子:“强强,怎么撞的?”
  被爷爷弄醒的强强,马上就哭了:“爷爷,我害怕,我害怕!”
  瞿晨宜哭着向公公讲着:“保姆接强强从幼儿园回家,他挣开保姆的手就跑了,跑到路上,被迎面开来的车撞了。外伤倒不重,医生担心脑震荡……”说着说着,瞿晨宜哭得更厉害了:“爸,强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郜大松抱着孙子,急得直掉泪。强强也顺势扑进爷爷的怀里:“爷爷,我害怕,我怕!刚才我做梦了,梦见车撞了我……”
  其实,这一切都是兄妹三人策划好的。他们早就知道,接来父亲,住上十天半个月,父亲还得走。怎么办?只能打一张牌,就是大孙子强强。强强是爷爷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编这个谎的,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郜永成夫妇俩“培训”了强强十多天,终于安排好了一切。他们让强强明白,这不是骗爷爷,是为了让爷爷幸福快乐……强强愿意配合,拍着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永成就找朋友帮忙,让儿子住进了医院。他们和医生护士都商量好了。
  第二天早晨,郜大松悄悄在医院用公用电话给蒲亚兰打电话:“……等强强身体好点,我就回去。你别担心!”
  郜大松与蒲亚兰相识多年,二人是两年前相恋的。他俩都认定对方是自己可以终老一生的伴侣。不过,蒲亚兰当时就担心他的儿女不会同意的,逼着他先别告诉儿女。二人秘密相处。最近一年来,他与蒲亚兰的一双儿女接触多了,认定他们都是善良又孝顺的,他们相处得很好。
  2010年春,蒲亚兰的女儿张丽菲小心地对郜大松说:“您和我妈结婚吧,弟弟我来照顾。”
  通情达理的蒲亚兰不想让郜大松为难,对女儿说:“我俩都这么大岁数了,领不领证没有啥用。”郜大松立即表示:“我要告诉永成他们,我要娶你!”蒲亚兰还是劝他先不要这样做。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的黄昏恋还是被永梅知道了。
  强强三天后就出院了,因为他的“外伤”不重,没伤到骨头,只要按时“换药”即可。可从回家后,强强就缠着爷爷不放,干什么都说害怕,睡觉也得让爷爷陪着。
  邰永成和弟弟妹妹的计策就是:让父亲留下,过上一年半载,自然就与蒲亚兰断了。到时候在沈阳给父亲找个老伴,不愿意与自己住一起就给他买个房子。
  十天后,强强的手臂和头都不用换药了。于是,强强去幼儿园得爷爷按送,晚上得爷爷陪着,周末与小朋友相约去公园玩,都得爷爷陪伴。
  住在哈尔滨的永青永梅兄妹俩,几乎半个月就带着全家人赶到沈阳来看望父亲,他们真的很孝顺。可是,郜大松就是无法开心起来,因为心里老惦记着蒲亚兰。有时,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刚拿起听筒,强强就像个小猴子似地窜过来:“爷爷,你给谁打电话啊?”然后,小脑袋往前一凑。“唉……”他叹息一声就放下了。他可不想让这个小侦察兵把他的事情给抖落得满世界都知道。他得在孙子睡着后,悄悄地打个电话。
  老父成了“老人漂”,儿女孝顺却让父亲更愁苦
  一晃儿到了2010年9月初,强强上小学了,郜大松终于要回家了。这几个月时间,离开蒲亚兰,郜大松才明白什么叫思念。妻子去世那么多年,他一心忙着供儿女读书,没觉得孤独寂寞。现在,离开几个月,就真的很想念。他差不多每天都偷偷给她打电话。
  当郜大松一说要回家,强强马上哭了:“爷爷,求求你了,不走!强强害怕,得爷爷接我送我。晚上我自己睡害怕。撞车后我一直害怕……”强强真是个好演员,他相信父母的话,这不是骗爷爷,是为了把爷爷留在城里享福。除了演技,还有真情,强强真的越来越喜欢与爷爷在一起。以前,爸爸妈妈工作忙,都是保姆接送和陪伴。她们都非常小心,以不出问题为第一目标。所以,强强和保姆在一起感觉没有意思。和爷爷在一起,他真正感觉到亲情的温暖和爷爷的爱。强强拥抱着爷爷:“别走,我听你话,好爷爷……”
  郜大松只能答应,可他觉得,点这一下头比担重担行百里还要艰难,他又得与蒲亚兰分开一段时间。在儿子家,他感受到了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关心和爱,也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但是,这代替不了他的那份黄昏恋,这让他备受煎熬。更难受的是,白天,他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去公园等休闲场所,闹过不少笑话。
  一天,他听两个人聊天说“斗地主”,他就凑了过去。结果说了半天是鸡对鸭讲,人家说的是网络游戏,跟他说的土改斗地主差了十万八千里,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大伙的笑声里,他格外尴尬和落寞。城里再好,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城里。他在家里,每天都干农活,干累了与大 家在地头大树下聊天。冬天农闲时,与老哥们喝酒侃大山,那真是快活。可现在,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真是苦闷至极。
  第二天早晨,他给蒲亚兰打电话,声音里透着无奈:“……没办法,再住一段时间吧,我争取早点回去。”懂事理的蒲亚兰,虽然心里特别盼望与他团聚,可她不愿意看到他与儿女闹矛盾,就劝他多住一段时间。“别急着回来啦,儿子有事,你不帮谁帮?”
  又过了二十多天,到了9月下旬,他和孙子商量:“‘十一’放假,爷爷想回家几天,你和爸爸妈妈玩。”强强抱着爷爷:“爸爸妈妈和姑姑叔叔商量好了,‘十一’放假要去张家界旅游,我们三家陪着爷爷去玩,多好呀!”瞿晨宜马上走过来:“爸,这个主意还是永梅出的,这几个月,你带着强强太辛苦了,正好放长假,我们几家都陪您,您也应该享享清福了……”
  郜大松当时就呆住了,他已电话告诉蒲亚兰“十一”回家,她很高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领三个儿女的孝心吧。可是,这会让蒲亚兰希望落空,他自己也特别心焦。他不太好强拗着,就以不想多花钱为借口拒绝去。这时,强强过来拉着他的手:“爷爷,你别怕花钱,我储蓄罐里的钱都满了,足够你花了。”说着哗地一声把钱倒了出来。郜大松摸了摸孙子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还得挤出笑容来。
  第二天上午,郜大松在电话里告诉蒲亚兰时,她虽然不悦,也不好说什么:“有这么好的儿子,就好好看看张家界,你肯定是咱村里第一个看张家界的人……”这时,他有些酸楚地说:“不能和你同去,再好的风景有什么看头……”二位老人在电话两头沉默着。
  一周的旅游,有儿孙十几口人陪着,郜大松备感温暖和幸福,可他心里想的还是蒲亚兰。每看到一个好地方,就想要是她也能看到该多好哇。回到沈阳,他就张罗洗照片,理由是得让乡亲们看看,他去了张家界。其实,他就想让蒲亚兰一个人看。
  郜永成马上明白了,父亲忘记不了那个小山村,更没忘记蒲亚兰。他知道这样有点狠心,可他和弟弟妹妹想做的就是让父亲彻底离开那个小山村,彻底离开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女人不好,而是那个女人的家庭负担太重了,他们不想让父亲再吃苦。
  2010年11月底,郜大松终于下定决心,他先买好了回家的车票,然后通知儿孙。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还是强强。他央求爷爷:“再等一个多月,我放假了陪你一起回去。我不想离开你,一天也不行。爷爷,你就答应我吧……”他把身子拧成麻花样,粘在爷爷身上。这次,强强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离不开爷爷了。
  不过,郜大松也下定了回家的决心,他心一硬:“强强,你和爷爷好吗?”强强重重地点了点头。郜大松拥抱着孙子:“好孙子,爷爷太想家了,让爷爷看一看,住上十天八天就回来。爷爷求你了!”
  强强没有办法了,他是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郜永成明白,强强拦不住爷爷了,可他不能前功尽弃。他说:“爸,强强真的离不开你了,我也知道你想回家看看。那就这样:让强强请几天假,小学一年级学习任务不重,让强强陪你回去!”
  强强真不想离开爷爷,听爸爸这样说,他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嚷着一定要和爷爷一起回去。郜大松总不能说不让孙子跟着回去吧,他当然得答应。
  其实,这样做,郜永成非常痛苦,他不想折磨父亲,那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可是,为了父亲将来的幸福,他只能这样狠心。还有,他是合不得强强跟父亲回农村的,农村条件很差,还要耽误学业。可为了父亲,他只能硬着心肠这样做。
  黄昏恋被拆散。老父自杀让儿女猛醒
  带着孙子回到农村老家,郜大松却不知道如何见蒲亚兰才好。这个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无奈,他想了个最笨的招儿,带着孙子去串门,挨家挨户走,逢人便夸儿子儿媳好,逢人便拿出张家界的照片看……终于在回家的第二天下午见到了蒲亚兰。蒲亚兰马上就明白了,强强是父母派来的。她只能装作普通乡邻与郜大松聊天。
  这时,二位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明白了,郜永成兄妹的真正目的是想拆散他俩。
  这个夜晚,性情倔犟的郜大松想了一夜,终于做了决定。早晨,他打电话给儿子:“永成,我明白了你们仨的用心,可是,我告诉你,我一定要娶蒲亚兰,没有人能坏了我的好事。你今天就请假来把强强接走,我是不会回去了!”
  这天下午,永成没有来,永青永梅从哈尔滨赶回来了。不管他们怎么说,郜大松坚决要留在老家。他索性把话挑明了,他要娶蒲亚兰!
  无奈,郜永梅只好把又哭又闹的强强送回了沈阳。郜大松和蒲亚兰天天在一起,商量着登记结婚的事。蒲亚兰是个识大体又要面子的女人,她绝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与儿女出现裂痕。她说:“如果你的儿女不同意,我绝不嫁给你!我不想让乡亲们戳我脊梁骨,更不会让你和儿女们闹不和!”
  强强离开三天后,郜大松接到电话得知,强强发烧得了肺炎,还高烧不退,梦里都喊爷爷。原来,强强在农村老家就受了风寒,离开爷爷心情不好又哭又闹,终于病倒了。
  郜大松第一时间赶回沈阳,揪心地守在孙子床前。
  强强高烧转成了大叶肺炎,住了半个多月医院才见好转。
  哥哥一家在忙强强,郜永梅和郜永青却回了趟老家找到蒲亚兰,求她放过父亲。永梅声泪俱下:“阿姨,求求您了。我爸供我们三个读书太不容易了。我们想让他晚年享福。可和您拴在一起,能享福吗?您就放手吧!我们把他接到城里,在城里给他找个老伴享清福。我大哥说,我爸找了老伴,不愿意一起住就给他买房子……您可不能为了自己让我爸跟着受罪吧?”最后,他们还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照片:“您看,人,我们都给爸选好了。城里的,对我爸挺中意的……”
  蒲亚兰是个要强烈性又要面子的女人,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当即表态:“永梅,你放心,我明白了,我和你爸不是一类人。我不可能离开残疾儿子,更不可能让你爸爸跟着我遭罪。我不说你来过,我决定和你爸断了!”
  蒲亚兰哭了一夜,她真的喜欢和郜大松在一起,可不能让人家儿女和乡亲们说自己是看上了人家的钱呀。她只能忍痛割爱。
  2010年12月底,郜大松打电话给蒲亚兰,她冷冷地说:“大松,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好,我认真想了很久,咱俩不合适……”此后,拒绝接他的电话。虽然痛苦,可这是她的做人原则。
  之后的四个月时间,郜大松跑回老家三次找蒲亚兰,可决心已定的蒲亚兰拒绝见面。他明白可能是儿女们做蒲亚兰工作了,可他没有任何证据。他坚决要留在老家等她回心转意。可每次都是强强跟大人来接走了他。强强真的想爷爷,爷爷最后只得听强强的。
  2011年5月初,邻居亲友们都张罗着给郜大松介绍老伴。可他一次也不见,他心里还装着蒲亚兰。除了接送孙子,白天就一个人躲在家里不出来。儿子家里的舒适与安逸不能让他快活,空荡荡的房间里,没个人跟他说话儿。他觉得很压抑,大房子成了囚笼,他被软禁了。他心里苦,却说不出,儿女们是好心,他们爱他。只不过,他们以他不喜欢不情愿的方式在爱他。这种爱,有点野蛮,有点强迫。他被这种爱绑架了。郁郁寡欢憋憋屈屈的他开始失眠多梦,心情焦虑,甚至觉得活着没意思。
  一天,他在院子里徘徊,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七星飘虫,落在老人的身上。老人把它放在手里注视了很久。然后,小虫又一振翅飞走了。他难过地想:“我还不如一只小虫子,小虫子还有自由呢。”
  2011年8月底,郜大松在家里吞下大量安眠药自杀。说来也巧,郜永成把一份材料忘在家里,回家取时发现了。抢救及时,郜大松的命保住了。
  郜永成兄妹三人在看父亲自杀前的遗书:“……是你们的孝逼我死的!我就是个农村老汉,我的乐子在乡下,我的根在乡下。把你们都供出息了,我想娶个老伴过自己的日子有什么错?在城里住就像是蹲监狱,让我怎么活……”
  兄妹三人跪在苏醒的父亲面前:“我们知道错了!”
  2011年9月上旬,郜永成带着弟弟妹妹登门向蒲亚兰谢罪请求原谅。看到父亲与蒲亚兰和好如初,他们也放心了。
  2011年10月上旬,郜永成和弟弟妹妹再次回老家,拿出50万元给父亲盖了一座小独楼。等小楼盖好了,他们要选一个好日子,把爸的婚事给办了。看着爸喜上眉梢的样子,他们兄妹终于明白了,孝顺第一位的是顺,顺从老人的心愿,让老人有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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