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妈妈掀翻黑心“田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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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0月19日,家住四川省西昌市的刘建琼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取名周子礴。儿子的出生,给刘建琼及家人带来了无穷的欢乐。结束产假时,刘建琼和丈夫将谨慎细心的母亲请到家带儿子,才放心回到单位去上班。
  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喜气和欢乐在两年后,却被一场恶梦取代了。
  
  儿子长湿疹求医“田婆婆”
  
  2009年8月22日早上,刘建琼刚到单位上班,母亲就打来电话,称小子礴脖子上长了三四个小红点,让回去一起带儿子去医院看看。刘建琼赶紧请假赶回家,抱着儿子来到位于西昌市龙眼井街邮政苑的田婆婆洗灸堂(以下简称“田婆婆”)医治。
  店主杨炯和谭晓春夫妇对子礴脖子上的红点进行仔细检查后,确认是婴幼儿常见的湿疹,建议就在他们店进行药液洗浴治疗。考虑到这是专门治疗婴儿湿疹的店,在全国有400多家大型连锁店,刘建琼就接受了他们的建议。随后,杨炯用“田婆婆”配制的专用湿疹药包熬煮了一大锅汤液。待汤液温度差不多时,谭晓春就把药液舀进一个塑料盆里,把脱光了衣物的子礴放进去进行擦拭洗浴。洗完擦干之后,谭晓春又从货架上取下一瓶“田婆婆”自制的湿疹膏,均匀涂抹在子礴的身上。
  刘建琼带着儿子在“田婆婆”洗了两次药液后,店主杨炯提出用“田婆婆”的治疗方案为子礴祛除湿毒,称这样能让孩子好得更快。想到对方是专业人员,刘建琼没多想就同意了。于是,杨炯用纱布裹了鸡蛋白、银镯子和中草药,在盆里沾上药水,将孩子的全身都擦了个遍。为了让刘建琼相信这套治疗方案,他还不停地解释说,这种方法也可能导致孩子其他的部位长出湿疹,这样“将未长出的湿疹催发出来,会好得更快”。
  “建琼,怎么会长出这么多啊?”当晚回到家里,正要哄孩子睡觉的子礴奶奶指着子礴全身大量的红点变成的红斑,急得快要哭了。“医生不是已经说了嘛,可能是体内的湿毒被催出来了……”刘建琼安慰着母亲。
  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又敲响了刘建琼的房门,说孩子身上大量的红斑变成了小脓疱。刘建琼顿时睡意全无,抱着儿子又赶到“田婆婆”。杨炯看了看孩子身上的症状,仍称是正常的。随后,他又把孩子抱过去,进行了湿疹药浴,并涂抹了田婆婆湿疹膏。
  由于第二天刘建琼要到海南去学习7天,杨炯就给了她一盒湿疹膏,嘱咐她每天要给孩子擦两次,7天以后再接着送到店里来洗药浴。
  8月26日,刘建琼出差去了海南。期间,她每天都要打几次电话问儿子的情况,并提醒母亲,一定要按杨炯说的方法,给儿子涂抹湿疹膏。7天后,刘建琼回到西昌。母亲哭着告诉她,子礴全身皮肤已经溃烂,还长满了脓疱。
  这该如何是好!刘建琼和母亲赶紧抱上儿子,又赶去了“田婆婆”。可店里坚称治疗方案没问题,并再次给孩子做了洗浴疗法。然而,随后的几天里,子礴身上的脓疱越来越大,情况更严重了。
  2008年9月3日,小子礴因浑身痛痒难挡,一直哭叫不停。刘建琼打电话将杨炯叫到了家里。经协商,杨炯同意一起带孩子赶去华西医院皮肤科接受治疗。
  经医院诊断,小子礴患的是“脓疱型银屑病”,俗称“不死的癌症”。刘建琼的母亲听了,顿时哭得差点昏了过去。随后,医生告诉他们,导致孩子的病因有很多,但现在无法确定具体病因,此病具有反复发作的特点,不能治愈,需终生服药治疗。不仅如此,严重的还可能导致关节变形、肝肾功能衰竭,直接威胁孩子的生命安全。
  9月5日,周子礴因病情恶化昏迷了过去,医院给刘建琼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怒妈妈卧底揭开惊天黑幕
  
  经过医院长达四天四夜的抢救,小子礴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然而,刘建琼80岁高龄的奶奶,却经不住这意外的打击,溘然离世。
  儿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全身的脓疱还在不停地溃烂。一个原本健康活潑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刘建琼把双眼都哭肿了,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天夜里,小子礴因浑身的脓疱疼痛奇痒,哭得整夜都没法入睡,同病室的病友十分同情。得知孩子的病是因治疗湿疹不当所致,一位不禁摇头叹息:“洗灸堂是医院么?他们有行医资格吗?你们怎么可以盲目相信那些自吹自擂的虚假宣传,把孩子送到那里去治病呢?看把孩子都折腾成什么了!”
  而几天后,刘建琼给儿子取衣物换洗时,又无意中发现:当初“田婆婆”西昌加盟店杨炯卖给自己的湿疹膏,里面竟然长满了厚厚的黑色霉菌!联想到此前病友同情的提醒,刘建琼顿时觉得这里面肯定隐藏了太多的猫腻。
  她决定要弄清整个事情的真相。
  在“田婆婆”的网站上,刘建琼看到了这样的宣传口号:“田婆婆”采用不同的中草药配方熬成药水,对常见病、各种皮肤病具有独特的疗效和作用。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她又发现这个宣称能够治疗各种疾病的“田婆婆”,竟然在工商部门注册登记的经营范围是公共浴室。不仅如此,当地卫生部门为其颁发的卫生许可范围,同样是公共浴室。
  刘建琼记得,当初带儿子到“田婆婆”去洗浴治疗时,他们用的是中草药小儿沐浴散、皮肤沐浴散和湿疹膏这三种药物。然而,当她再次来到“田婆婆”寻找这些药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宣称能够治疗多种疾病的宣传单和药品都不见了踪影。
  2008年国庆节后,刘建琼为了进一步弄清真相,让母亲留在医院看护儿子,她自己则扮成打工女,应聘到“田婆婆”离西昌最近的加盟店——昆明店,当了一名洗疗工人。她决定用卧底的方法,为儿子讨个公道。
  刘建琼在店里先是被安排做了几天清洁工,老板见她做事还算踏实,便开始指导她为顾客洗疗。这样,她终于再次见到了“田婆婆”所用的湿疹膏。老板告诉她:这些没有厂名、厂址和药品批准文号的湿疹膏,都是由成都“田婆婆”总部配送供的货。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一个秘密:为客人洗浴的药水可以重复使用。
  随后,刘建琼又来到贵州一家“田婆婆”的加盟店。在这里,她看到店里给孩子洗浴的中药水,竟然也可重复使用。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号称能给孩子祛风除热用的鸡蛋白、银镯子和中草药裹成的药包,有时候用的竟是臭鸡蛋。
  为了解更多真相,刘建琼又辞去贵州的工作赶往重庆,应聘到一家加盟店做了店长。这样,作为一名管理者,她就可以更方便地了解其中的内幕。不久,她果然在“田婆婆”的QQ群中获得意外发现:很多加盟商反映,总部配送的湿疹膏都存在发霉变质的问题。这与儿子用过的湿疹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3个月的时间,刘建琼卧底云南、贵州、重庆三地多家“田婆婆”,搜集到大量证据材料。在调查中,刘建琼还发现,当初西昌店给儿子洗浴用的小儿沐浴散和皮肤沐浴散,如今已经被蓝色包装的“洗浴1-6号”所取代,但生产厂家均是成都碧欧思科-T技发展有限公司。
  刘建琼当即辞去重庆的店长职务,直奔成都碧欧思科-T技发展有限公司调 查。通过走访工商、卫生等部门,她获得了更让她吃惊的消息——碧欧思科-T技发展有限公司只是一家生产木桶的企业,根本不具备药品生产的资质。
  2009年12月25日,刘建琼根据自己查获的这些事实,确定“田婆婆”专用湿疹膏、小儿沐浴散等属于三无产品。于是,她赶回西昌,向西昌市工商、药监、卫生、公安等部门举报“田婆婆”用假药把她的儿子的小湿疹洗成了“脓疱型银屑病”。
  12月28日,西昌市工商局作出书面认定:经过实物认定,“田婆婆”专用湿疹膏属于无厂名、厂址、无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的“三无”产品。拿到这份确认书,刘建琼痛心疾首。随后,她又向四川省药监局进行了举报。
  2010年1月21日,四川省药监局向凉山州药监局发出《关于调查核实田婆婆专用湿疹膏、小儿沐浴散有关情况的函》。凉山州药监局随即就此事展开调查取证,并书面发函请求成都市新都区药监局协助调查。
  然而,成都市新都区药监局在经过对该区新繁镇“田婆婆”进行现场检查和调查后,于3月2日作出回复:原“四川省成都市新都区田婆婆洗灸堂”已经注销,并于2009年7月在此基础上,在成都市武侯区注册成立了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为田向军。回函中称,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和新都区新繁镇田婆婆洗灸堂均无药品生产、经营资质,其经营范围仅为“公共浴室”。
  在此次调查中,执法人员在对新都区新繁镇的“田婆婆”现场检查中,并未发现小儿沐浴散和湿疹膏,但却发现了标名为洗浴一号至五号的中草药包。经该公司法人田向军确认,洗浴一号至五号即是“田婆婆洗灸堂销售代理合同”中的沐浴散,由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配制、销售,但配制、销售行为并不在新都区。
  由于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注册地在武侯区,凉山州药监局再次书面发函,请求武侯区药监局协助调查。3月5日,武侯区药监局回复: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田向军的妻子尹帮辉称,确实与洗疗周子礴的西昌田婆婆洗灸堂签有代理合同。在检查中,武侯区药监局没有发现湿疹膏等药品,尹帮辉也称该公司未向其他加盟商提供过湿疹膏等药品。为此,她不能确认西昌田婆婆洗灸堂是否完全使用自己公司提供的洗浴“药粉”。
  4月27日,经刘建琼多方奔走,四川省药监局终于作出批复:对田婆婆洗灸堂西昌店使用小儿沐浴散、湿疹膏的行为,可以按制假售假药处理,理由是小儿沐浴散标注的主治、预防的功能属于药品所具备的属性,但是它没有取得批准文号就生产,并在销售使用中获利,属于假药。同时,四川省药监局稽查总队对外发出了相关的通告。
  
  “田婆婆”400家连锁店被掀翻
  
  发病时,小子礴还不到3岁,但他每天都得在痛苦中度过。由于奇痒难耐,他常常趁着大人不注意,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
  为了防止儿子抓挠引起感染,晚上睡觉时,刘建琼和丈夫必须每人抓住孩子的一只手,直到天亮。有一次,刘建琼因为白天四处奔走实在太困了,不小心松开了抓住儿子的手。当她和丈夫被儿子的哭声惊醒时,发现儿子已经把自己的脖子、肚皮等多处抓烂,痛得哇哇大哭。
  看着儿子小小年纪,每天都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刘建琼难过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理智告诉她,为了儿子,自己必须得更加坚强地活着。
  2010年4月初,刘建琼代替儿子以“人身损害”为由,将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及田向军、尹帮辉、杨炯、谭晓春等人告到了西昌市人民法院,要求判令被告赔偿原告医疗费(包括后续医疗费)、护理费(包括后续护理费)、人身损害赔偿金、精神损害赔偿费等各项费用共计99万元。
  2010年12月9日上午,西昌市人民法院民庭开庭审理了此案。被告田向军、尹帮辉夫妻双方均未到场,由其代理律師代理辩护。庭审中,被告方成都市祥云田婆婆洗灸堂有限公司表示,对于3岁小孩周子礴这么小就得了银屑病,公司深表同情,但并不同意原告方的诉讼请求,其理由是:原告到西昌“田婆婆”洗浴前,该疾病已经存在,并非洗剂洗浴后造成。从医学上看,“脓疱型银屑病”发病机制复杂,并非与中药洗浴有关。
  不仅如此,成都“田婆婆”并不承认向西昌“田婆婆”销售和供应过湿疹药膏和湿疹膏。鉴于西昌“田婆婆”是独立的法律主体,应对其行为负责,原告所主张的人身损害赔偿费用,不该由成都“田婆婆”承担。
  作为另一被告方,西昌“田婆婆”针对原告的起诉以及成都“田婆婆”的答辩,承认周子礴确实曾在西昌“田婆婆”洗剂堂进行过洗涤,但同时认为,作为并不知道药物洗浴有何好处的公民,杨炯、谭晓春等人加盟成都“田婆婆”,是因为他们根据宣传了解,认为成都“田婆婆”有好前景,有好市场,所以出资几万元的加盟费,就是为了要使用该公司的品牌及公司提供的沐浴散。而且根据双方签订的加盟合同,西昌“田婆婆”必须按照约定使用公司提供的产品,如有违约,公司可以对经营者进行处罚。
  西昌“田婆婆”还表示,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进货时的汇款单据以及网上付款的记录)能够证明,该店所使用的洗剂产品均来自成都“田婆婆”。
  鉴于原告与被告双方对事实及各方所提供证据均存在争议,法院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但是,两被告各自推卸责任的狡辩,并没能动摇刘建琼维权到底的决心。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她发现了更多与儿子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其中,四川省郫县的龙龙,刚刚满月时,到“田婆婆”新繁镇总店两次洗浴之后,全身就长满了脓疱;四川省成都市的轩轩,在两个月大时,到“田婆婆”洗过几次脸上的湿疹,之后脸颊两侧严重溃烂……
  而最让刘建琼担忧的是,并未取得任何制售药品资质的“田婆婆”,在全国21个省市已经发展了400多家加盟店,那该有多少孩子正在或将要遭受与儿子一样的痛苦!刘建琼一天也坐不住了,她找到了中央电视台,揭露了“田婆婆”的黑心内幕。
  2011年3月15日,刘建琼和儿子出现在中央电视台“3·15”晚会录制的电视画面中:年幼的周子礴由于长期大量服药,牙齿都变了形;全身绵软无力,已经4岁半的周子礴还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自由行走。看着痛苦不堪的儿子,刘建琼惟一能做的,就是用DV机记录孩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因为她不知道儿子的未来会怎样……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各地工商部门迅即行动,连夜查封端掉了400家“田婆婆”连锁店。晚会结束后,小子礴的病情牵动了全国亿万观众的心,有人打电话给刘建琼,提供治疗脓疱型银屑病的偏方和医院;有人则希望捐款捐物,帮助小子礴尽快走出病痛的阴影。
  一年多的痛苦经历之后,刘建琼一家面对社会各界的关爱,倍感温暖。但是,为小子礴维权的行动并没有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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