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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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下,秀芬突然想起儿子承志的一句话:妈妈,我那件白衬衣还在不在?帮我找出来。
  秀芬赶忙去衣柜一件一件地翻。衬衣是承志女友淼淼送的,这是秀芬早就知道的事实。秀芬还记得当年穿上的情形:承志站在窗前,捋着衣角,一团阳光饱满地包裹着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承志嘴角的绒毛。妈妈,好不好看喃?秀芬从头到脚欣赏着儿子,儿子渐渐有了男子汉的轮廓,这个家太需要一个男人了。妈妈,问你呢。儿子的问话喊醒了秀芬,秀芬鸡啄米一样嗯嗯地点着头,好看好看,我儿子穿啥不好看?那时的儿子还在读大学,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秀芬将衬衣抖了抖,拿到鼻子下闻闻,仿佛还能闻出儿子的体香。压在一堆衣服最下面,衬衣有些皱,秀芬拿出熨斗,熨斗突突地冒着气,衬衣滋滋地响。熨好后,挂在架子上,再打量一番,就发现衬衣掉了一颗纽扣,最上面的一颗。要是没有这一颗,穿上就像二流子,这是秀芬不能接受的。秀芬忙在抽屉里去翻,翻来翻去没找着。秀芬拿上衣服出门,在洗衣店、裁缝铺、百货店去找,几乎把整个小镇翻遍了,才找到相同的纽扣。秀芬跌跌撞撞地往家赶,找出相同的线,穿上针,一针一线地钉。钉好,秀芬扣上,发现有些歪,只得拆。天光呢,早黑了。这里是一楼,被几棵高大的梧桐一挡,黑暗就来得早。秀芬扯亮灯,灯有些暗,照得屋子里影影绰绰的,白毛的波斯猫喵呜喵呜地过来,扑在秀芬脚下,暖乎乎的一团。秀芬管不了这些,纽扣还没钉完呢。钉好后,还是歪了,上次是往左,这次是向右。又拆,再钉,反反复复四次。秀芬直起腰,才发现腰疼得受不了。
  看着钉好的扣子,秀芬就有了跟儿子说话的冲动。秀芬一打电话,儿子的手机就在隔壁响。秀芬跑过去,按接听键,然后又跑回来,握着自己的话筒,哇啦哇啦地说一气。哇啦哇啦地说完,去把儿子的手机包在怀里,直到捂热了,才拿下来。秀芬点开微信,在淼淼的名字下一点,淼淼的声音就飘出来了。
  淼淼:亲,睡了吗?想你呢。
  承志:还没呢,没你的电话谁睡得着呀。
  承志剧烈咳嗽,秀芬的眉头就皱得紧巴巴的。
  淼淼:好吧。你去医院了吗?
  电视的声音,有人在唱《栀子花开》: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承志:没呢。等支队检查完了再说,毕竟这是个机会。
  淼淼:都拖几个月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再不去我就不要你了哈。
  承志:我知道,老婆最好了。
  淼淼:老公,给你说件事吧。前几天,我老是吐,一查才知道怀孕了。都怪你!
  承志:啊?啊!是女儿吧?你要生个女儿,我最喜欢女儿了,要你那么漂亮哟。
  承志一下就兴奋了,床吱嘎一声,应该是坐了起来。看把你高兴得,就这点出息,小心你的身体。秀芬对着手机责怪道。
  淼淼:谁晓得呢,生个儿子你就不要了哇?
  承志:谁说了,你生啥子我斗(就)要啥子。生个石头我也要,我放在书桌上,天天看着呢。
  淼淼:你生的才是石头。对了,暑假得举行婚礼了,你妈妈会同意不?
  承志:好,那我几天后忙完就准备吧。
  ……
  听着听着,秀芬就有了泪花。波斯猫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秀芬,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像在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秀芬抓上手机就融进了夜色里。
  秀芬居住的小镇,离成都还有一小段距离,属于城乡交接的地方,小镇房屋的外墙一律刷成白色。这里,种得最多的不是芙蓉,而是栀子花。街道的花坛里,毗河边,马路中间的绿化带,家家户户的花盆里,绿道两旁,以及郊外的山边,一眼望去,全是。一进五月,栀子花就陆陆续续地开了,香气四溢,白色成海,整个小镇就被香和白层层包裹。有人从高空往下看过,他们说,开满栀子花的小镇像一个大蛋糕,上面插满星星点点的蜡烛。每到这个季节,小镇一下子就热闹了,在城里腻够了,人们齐刷刷地涌到小镇来洗肺。姑娘们穿上俏丽的裙子,躲在花丛边,让男友给自己照一张,发到朋友圈。画家也来了,支起画板,一画就是一整天。
  秀芬沿着河堤走,秀芬觉得每个脚趾头都是香的。她蹲下来,凑近花朵去嗅。裙子拖在地上,也不顾惜。乘凉的人早已回去了,两条河堤空荡荡的。河风吹来,沙沙沙,把栀子花的香吹进秀芬的肺里。河水呢,是淙淙淙的,仿佛在给香气的流淌打着节拍。一想到淼淼肚子里的孩子,秀芬嗅着嗅着,就咧出一个笑来。
  秀芬是熬到二十八才结婚的,在小镇,这个年龄是招致风言风语的年龄。哪知道,结婚才一年,丈夫周离就因病离开了。送走了丈夫,儿子就出生了,生产时差点要了秀芬的命。关于这个,秀芬后来向儿子说起过。语气呢,是轻描淡写的,像在讲别人的事。那一回,儿子的头出来了,胳膊却卡住了,怎么也拉不出来。几个医生七手八脚,纷纷攘攘的,秀芬声嘶力竭地喊周离。那情形,不说也罢。
  秀芬看着承志一点点长大,这一路的辛酸只有自己才知道。秀芬妈背着她流了几回泪,秀芬呢,嘻嘻哈哈的,反而安慰起母亲来。高考那年,承志的分数够上清华,他却填了成都的大学。承志说,妈妈,学校近,我周末才可以回家来看你呀。秀芬呢,就笑,一笑就笑出了泪花。
  办学酒那天,秀芬去成都盘了头,买了一身红色连衣裙。承志搂着妈妈脖子说,妈妈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以前的秀芬确实不讲究,衣服都灰扑扑的。前来贺喜的同事、亲戚、邻居都不相信似的,从头看到脚,啧啧啧啧地叹。女同事们,搂着秀芬就要自拍。
  送走客人,秀芬带着承志去了周离墓前。承志跪下磕头,秀芬也跪下,咚的一声,承志吓一跳。秀芬一连磕了三个,头都破了,有殷殷的血迹。承志吓坏了,赶紧去拉。秀芬一屁股坐在地上,定定地盯着碑,呆了半响,目光空得像天空,一片云也没有。承志呢,也就坐着,眉头紧锁,看着风刮过榆树梢,呼呼地响。
  承志毕业后,在区消防大队当消防员。淼淼呢,在镇上邮政储蓄银行工作。这两个,从大一开始就好上了。秀芬知道这件事,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后来,秀芬总会想起这个时刻,一遍一遍地想起。秀芬惊异的是,自己怎么安静得不像自己。是不是自己始终不相信,那个时刻会到来?
  请大家翻到第九课。
  老师,今天该上第十一课啦。
  秀芬这才记得,第九课上周就上过了。
  请李杰雨来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我是张鹏程。
  秀芬就懊恼地抓抓头,秀芬的头发掉得越来越多了,大把大把的。人过了40,头发就落成秋天的树叶。
  主任办公室。主任递过一个信封,满满的,全校的捐款。主任握着秀芬的手,秀芬,主任叫了一声,秀芬抬起头,主任欲言又止。
  秀芬,你近段时间情绪不好,学校决定把你调到图书馆,工作清闲一些,对你休养有好处。
  不。主任,我能行。不。秀芬挣脱主任的手,蹦起来。
  蹦是蹦了,但秀芬还是只得将办公桌搬到了图书馆。
  走出图书馆,遇到以前班上的学生。
  老师,您去哪里?
  我回家。
  老师,您走错了,您的家该往那边走。
  秀芬就折回去。该死,朝这里走下去,不是淼淼家么?几天没看见淼淼了。对,这时候去,淼淼应该在上班的。
  当然在上班。淼淼的窗口前排起长龙,淼淼低着头在键盘上敲,又将一叠单子从一个小孔里递出来,喊签字。淼淼是个干练的女孩,短发,肤色微黑,眉目里掩藏着娇羞。秀芬越看越喜欢。淼淼接过单子,举起印章往单子上戳,“啪啪啪”地响。秀芬站在门外,死死盯着淼淼,看不够似的。站得久了,脚就有些麻,秀芬弯下腰去捶了捶。离下班还有一小时,秀芬坐在台阶上等。这个台阶,秀芬一探头就可以看到淼淼。除了偶尔看一看淼淼外,秀芬长久地盯着那望不尽的栀子花发愣。秀芬觉得,自己快被这耀眼的白包围了。
  大堂的人越来越少,秀芬看见淼淼已经竖起一个牌子:此窗口停止营业。然后在保险箱里将钱一扎一扎地拿出来,一一清点、核对,与主管移交。然后,淼淼站起来,把椅子挪动得“哐当”一声。朝后面的小屋走去,秀芬知道,淼淼会在那间小屋里换上那条层叠的蛋糕裙,然后从大门出来。秀芬抻抻包,站起来,竟有些不能自持了。
  秀芬站在街边,这时候临近黄昏,晚霞把天空照得通红,云一朵接着一朵,均匀地覆盖着天空。蓉城,只有在雨后,才会这样的蓝、白和红了。要在以往,秀芬一定举起相机,对着天空一阵拍。
  淼淼出来了,走得很匆促。秀芬一步抢过去,抓住了淼淼的手臂。
  干什么?淼淼“啊”地一声尖叫,你……秀芬阿姨,你这是?
  把小孩生下来吧,算是阿姨求你了。秀芬说着,双膝一曲,跪到了地上。
  什……什……什么?阿……阿姨,你……
  把小孩生下来吧,算是阿姨求你了。秀芬箍着淼淼的一条腿,像是在喃喃自语着,把小孩生下来吧,算是阿姨求你了……
  这时候,淼淼看见,四周的人群黑压压地围拢来,刀子样的眼光戳在自己身上。语言的石头有时砸向秀芬,有时砸向淼淼,有时呢,只剩下空空的嗟叹。
  秀芬只顾着喃喃自语,她无法看到的是,淼淼涨红的脸。她,只顾着看着地上了。秀芬感到淼淼正努力往外拔着自己的腿。
  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又在造什么谣?秀芬听见,淼淼妈的声音惊慌地穿过人群。秀芬仿佛看见,一头被猎枪打中的豹子,呲着金黄的皮毛,圆睁着双眼,张大嘴巴,露出四颗尖尖的獠牙,从丛林里俯冲而来。
  秀芬感到,自己的手臂火辣火烧地疼,像是被什么钳住了。淼淼妈用力地往后拽,秀芬呢,死死地抱住淼淼的腿。
  秀芬听见,淼淼妈一声大吼。然后,自己就像一截木头被扔了出去。
  啊——
  接着,秀芬听见淼淼惊慌的声音。孩子,你惊慌什么呢,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呀。这是秀芬甩出去时唯一能够念叨的了。
  秀芬也记得,自己倒下去时,搁在了什么尖锐的物体上。秀芬觉得,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汩汩地流出。在秀芬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是脚边的花坛。那里,栀子花开得不可遏制。在青青的叶子里,秀芬还看见,那些藏着的花骨朵,随时准备着生命的接替。
  淼淼顺着楼梯噔噔噔地向下,一口气跑出了医院大门。
  昨天,淼淼妈忙完秀芬的事,从医院回来,眉头就一直紧锁着,在客厅里踱步。母亲每走一步,淼淼的心就紧一紧。淼淼站在卧室的窗前,窗外的天光暗下来了,一轮满月升到空中,在薄薄的云层里穿行。
  淼淼还记得那次跟承志闹分手,承志站在楼下,弹起吉他:……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难舍得你,害羞的女孩,就像一阵清风,萦绕在我的心怀……月光如水,歌声似泣。每家的窗口都挤着几个脑袋,看着在月光里晃动的一团影子。淼淼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楼下的,只知道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被栀子花包裹,被月光包裹,被小区目光的祝福包裹。从那一刻起,淼淼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淼淼盯着楼下,栀子花还在,月光也在,淼淼仿佛又看到了那团影子。淼淼伸出手,才突然惊觉。事实上,淼淼也不知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好像一个世纪?或者还要多?腿有些酸了,连眼睛也有些酸了。淼淼手里紧紧攥着的水晶魔方,是承志去年送的生日礼物。魔方上,自己笑得那么憨。而橙子呢,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侧脸。那眼神,能把人看碎。淼淼一直将魔方放在枕边,仿佛只有承志陪着,自己才能安然入睡。
  妈妈踱步的声音一声紧似一声,淼淼知道,是该作决定的时候了。自从跟了橙子以后,很多决定都是向着橙子的,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还是吗?
  淼淼一转头,就看见爸爸在卧室门口站了站,叹息一声,然后回到客厅,坐回窗边的藤椅上,紧扣着十指,双腿交叠,脸上生硬得像钢铁。
  人都不在了,还要这干什么?淼淼想。妈妈说得没错,是该向前看了。淼淼将魔方举起来,在空中停顿了一小会儿,终究还是狠狠地砸向地面。   嘭—哄—
  魔方碎了一地。那张合照碎成了两块,就从淼淼和橙子之间,硬生生地裂开了,像谁在中间直直地划了一刀。
  明天,我将是我了。
  淼淼将碎块捡起来,一一扔向垃圾桶。最后捡起的,是有橙子的那块。橙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像要说什么似的。橙子要说的,淼淼懂得。
  对不起,橙子,橙子……对不起……
  淼淼眼里,噙满泪花。手一扬,橙子就砸向垃圾桶,垃圾桶晃了两晃。
  就这样扔了吗?他就这么不堪?这个世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哪天也有人这样对你……淼淼感到,自己的每根骨头都在抖。
  淼淼慌忙到垃圾桶里去掏,又一块一块地拼好。淼淼抚摸着自己和橙子之间的裂痕,淼淼知道,它的弥合需要一生的时间……
  淼淼妈听见响声,快步走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没事吧,你,哎,你真是……
  淼淼记得,自己连头也没有抬。
  明天去做手术。
  不。
  这事你说了不算。明天去,死也得去。妈妈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十字拖的声音消失在客厅的窗边。
  难道那个死人的感情就不值钱吗?淼淼冲着客厅喊,泪花“唰”地滚落了下来。啪嗒——啪嗒——
  算个屁呀?你死脑筋呀?别人不活,你也不活了?鸡蛋大点的地方,风一吹草就动,你也要让我活不下去?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我们容易吗,咹?
  ……
  这是我跟你爸决定了的事,容不得你了。
  ……
  后来发生的事,淼淼都记不得了。只听见爸妈的床响了一夜。淼淼在隔壁,睁着眼睛,翻了几次身,天就亮了。天竟然就亮了。
  洗漱完,淼淼就被架着去了医院。做了各种检查,临做手术前,又跑了出来。
  淼淼妈追到花坛边,拉住了女儿。
  你想咋子,咹?
  淼淼不响。
  我问你,你想咋子?淼淼妈掀了一下淼淼的头。淼淼头动了一下又弹回原位。
  你……你要气死我哇?气死我你就安逸了哇?哎……淼淼妈重重地叹口气,用脚跺了一下地,早知道……早知道什么呢?淼淼妈并没说下去。
  妈妈也是没办法,你要原谅妈妈……
  淼淼妈……生下来吧……淼淼抬了抬头,淼淼看见,秀芬阿姨挎着包,头上缠着白色纱布,正急匆匆地赶来。
  你做白日梦嘛。要生你自己生,别来找我女儿。淼淼妈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石子朝花坛滚去,在石壁上一磕,停了下来。
  淼淼,生下来吧。秀芬蹲在淼淼面前,打开鼓鼓囊囊的包,坐月子时我来做月嫂我会做饭我会洗衣我会熬汤我会兑奶粉我会做小孩的鞋……生下来,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我远房的侄儿人大毕业在区委工作……秀芬嘀嘀咕咕地,一刻也不停,仿佛一停下来,世界就不在了。
  你看这是我给小孩做的鞋,你看,你看看吧。这里绣了一朵栀子花。她从包里拿出一只鞋,指着鞋尖给淼淼看。淼淼看见,一朵栀子花在灿烂地开放,像一张满含期待的脸。淼淼还看见,秀芬阿姨端着鞋子的手,像风中抖动的树叶。
  秀芬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捧到淼淼眼前。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一行大字:妈妈,要是我不在了,请把这个笔记本给淼淼,告诉她我爱她。秀芬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这是高中时他对你的暗恋,发誓要照顾你一辈子;这是你们在五龙山烧烤,惹你生气了,他在赔不是;这是你们在北京登上长城,他最喜欢你站在长城上张开手臂的样子……对了,这一页还提到那件你送他的衬衣,就是这件。秀芬从包里小心地捧出那件白衬衣,衬衣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颗扣子都不少。
  淼淼“哇”地哭出声来。
  淼淼当然记得这件衬衣的事。大一那年,淼淼同意橙子去北京看她。橙子为了给淼淼摘野果,衣服被树梢挂破了。淼淼就偷偷买了一件送给他,藏在回去的行李里。好像,他们就是从这件衣服开始的,一共走了六年,满满当当的。
  淼淼,淼淼,生吧,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是补偿这是补偿,我把房子卖了……秀芬说着往外码钱,一礅一礅地码,淼淼的脚边堆得像座山。
  秀芬几天前就把房子挂出去了,自己呢,搬到了新租的单间去住。中介带了一批又一批人来,这些人看过后,都纷纷摇头,说阴气太重。秀芬就调低价格,由五十万到四十万,再到三十二万,秀芬也咬牙卖了。取完钱,秀芬听说淼淼去了医院,就匆匆赶来了。
  秀芬阿姨……淼淼突然站起来,秀芬也跟着站起来,淼淼抱着秀芬泣不成声,秀芬阿姨,橙子死的时候,叫我把孩子生下来,秀芬阿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秀芬阿姨?
  秀芬紧紧地抱着淼淼,淼淼妈也将手搭过来,紧紧地抱着女儿和秀芬,泪滴已经滚到了眼边。
  一个轮椅被推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的须发全白了。他停在花坛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哇,真是太香太香了。老人微微笑着,脸上呢,满是慈祥。
  他们仨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花坛。此时的花坛,栀子花正灿烂地绽放。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摇摇欲坠。再往远处看,四野里的栀子花,一眼也望不到头。
  谁都还记得,几个月之后的一个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一个初生婴儿的啼哭,穿破小镇上空,仿佛从天外远道而来。
  谁都还记得,就在婴儿啼哭的那个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一叩开小镇每一家的防盗门,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那声音,仿佛从天外远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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