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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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劁猪的
  老单是劁猪的。
  老单劁猪有绝招。按三爷的话说,老单是“笑面虎”,劁猪“带杀气”。别个劁猪匠到猪圈抓猪仔,满圈猪仔乱窜,哀嚎一片。老单进了猪圈,小猪仔就腿打哆嗦,挤挤挨挨到墙角去。老单右手抓住猪后腿使劲儿一拎,半空中一顺,左手顺势一接,妥妥地放倒门板上。左腿压住猪脖颈,右脚踩住猪尾巴,右腿顶住猪臀和猪后腿,小猪仔就剩下哼哼的劲儿了。老单先给小猪搔痒,然后左手在猪仔裆下捏拿推挤,拿准时机,右手飞快取下叼在嘴里的柳叶弯刀,三下五除二,没等小猪仔嚎叫,两颗肉蛋蛋便甩到网兜里,飞针走线打好结,抹上青霉素,完活。要是母猪仔,活就麻烦,老单就更经心。掏弄半天才下刀子,两寸来长的“花花肠子”(卵巢)抛到地上,赶紧飞针走线。等候在一旁的公鸡母鸡架着膀子冲过去抢食。这时要是有人打岔闲扯,老单两眼像是两把刀子,射得人不敢抬头。这当儿确实是马虎不得的,若是处理不当,术部不愈合、感染或者夹肠,搞不好小猪仔就有可能毙命,坏了名声事小,赔人家头猪可就是大事了。
  不仅劁猪,老单还骟羊。老单骟羊也和别人不一样。老单骟公羊不动刀,用橡皮筋。橡皮筋是自行车车胎铰下来的。老单双腿夹住羊头,俯身在羊两腿间摸。捋顺溜了,橡皮筋三下两下就套死了。“赶赶羊,别让它卧下了。”别人看着简单:就这么两下,值一块钱?自己也学着做。且不说忙了一头汗,后腚被羊角顶得生疼,一两月后羊蛋蛋一点没小,发情的时候,甭管小水羊老水羊,一蹿上去就骑,羊鞭子抽不下来。末了还得请老单来动刀。摘了家伙的羊羔子没精打采,瞅老单的眼神怪怪的,带着怨恨。老单乐呵呵把羊蛋蛋在它眼前晃:加葱段、辣椒一爆,来二两鹿邑大曲,嗨!
  老单还骟牛、骟驴、阉鸡。老单的柳叶弯刀专跟牲口的生殖器过不去。它跟老单的腰包要好。也跟老单爱吃爱喝爱抽爱唱的嘴要好。大家都说,过年的时候,老单可得用红绸子包好供上,祭一祭这把弯刀的。
  老单有一个爱好,爱唱。豫东地区流行豫剧,尤其是高亢激越、古朴醇厚的祥符调,老单不爱,太闹;优雅纯朴的越调他也不爱,太文;俏皮活泼的曲剧他也不爱,太软。老单只爱坠子书。坠子书也叫大鼓书,一般是一副夹板一面鼓一只鼓槌一个人连说带唱演绎一段故事。(也有两人唱的,一人打板击鼓一人弹三弦或拉坠琴伴腔,这叫“二人班”,但“二人班”还是少数。)老单唱大鼓书不为挣钱,纯粹是爱好,自说自唱,自得其乐。他的黑色皮革包里放着一副夹板和一只鼓槌。走街串巷累了乏了,吃碗面,抽袋烟,一手击夹板,一手拿鼓槌敲桌子或椅子或瓷盆底瓷碗底(带鼓不方便,只能将就了)来上一段,满堂彩,很快就能交上几个朋友。
  老单游到朱集,住在好朋友老贺家。晚饭后老头老太太们、单身汉们便聚到老贺家,听老单唱大鼓书——除了三月二十八朱集庙会、四月鲁台小满会能听场戏,平时听戏的机会还真不多。老单是人来疯,人越多他越来劲。来个小段《老来难》:
  ……
  别的闲言都不谈,听我唱个老来难。
  劝人莫把老人嫌,老来难啊老来难。
  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
  千般苦啊万般难,听我从头说一番。
  ……
  或者来段《十大劝》《偷石榴》。长段也来得,比如《王二姐思夫》《姜子牙卖面》《朱元璋要饭》……从鸡上埘唱到月亮高,唱到光棍汉们心痒痒,唱到老头老太太泪潸潸;唱到开眉展眼开口笑唱到五脏六腑都熨帖,人们才恋恋不舍往家回,心里咂摸着味儿:老单不简单啊,句句都唱到心坎上了。
  人都说老单面善人缘好:谁有个难处,老单奔前走后紧着张罗;急用钱,没多有少,指定不让你空着手走。他整天乐呵呵,没跟谁红过脸。
  不,也有跟人急眼的时候。
  村南地官路年久失修,每逢下雨泥泞不堪,很多拉货的四轮车经常陷进去,没人搭把手,使出牛劲也出不来。有一回,天刚放晴,地皮还没吹干,一个外乡人拉了一辆四轮车整包整包的花生,陷在烂泥坑里了。车越使劲坑越大,司机急得一头汗,话都说不利落。老单张罗看热闹的铲泥推车。有贪小利的偷偷解开麻袋绳子,花生哗哗散一地,就有人哄抢,妇女们也挎着竹篮子加入进来,一下就乱了。老单推七嚷八喝止不住,便爬上车顶,抡起铁锨吓唬人。泼皮老三骂他:“劁猪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抢你家的了?”
  “抢!抢人家的就对?”
  “你个下九流!吃饱了撑……”
  老单一铁锨抡过去。好家伙!幸好泼皮老三躲得快!众人愣住了,喝退抢食的妇女,跟着老单帮忙推车。
  事后,老单说:“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咋就是下九流?偷人家抢人家是不是下九流?”
  天晴透了,老單领着一双儿女去汪窑窑厂拉来煤灰碎砖,把官路垫起来。雨下再大也陷不了车了。村人啧啧称赞:“老单,仁义!”
  老单说:“我是教育孩子哩。别偷别抢,讲良心,才叫人看得起——咱不是下九流!”
  嘿!好样的,老单!
  老单每年三四月份下乡劁猪骟羊——一是趁农闲,二是趁猪仔羔羊不到发情期,去势后更易养肥实。麦秋后或者冬雪前他收兔毛,有时候收鸡收鸭,有时候他卖葱卖蒜,有时候他贩梨贩枣——他没有闲着的时候。如果你在绿野间的小路上遇见满面春风哼着小曲的老单,一定要和他攀谈几句,说不定你还能听段大鼓书呢。
  赶郎猪的
  老贺是赶郎猪的。
  赶郎猪是土语,郎猪就是种猪,赶郎猪就是走村串乡给母猪配种的意思。乡里有兽医站,兽医站的兽医老乔能劁猪骟羊给骡马看病,还养种猪种羊给猪羊配种。但老贺赶郎猪,就是一个流动的种猪配种站。远道的赶着母猪去兽医站不容易,老贺把种猪送到家门口,不仅仅送到家门口,老贺还帮郎猪完成“任务”,一回没种上,二回三回接着来,只收一茬钱。老贺抢了老乔的生意,觉得不好意思,见了老乔就躲着走。老乔端着搪瓷缸喝茶,故意截住老贺,逗他:“老贺,你可不厚道啊。”   老贺讪笑赔罪:“乔大哥,你这吃商品粮的,咋还跟我一个穷光蛋计较哩。”
  老乔颔首微笑,咂摸一口茶水,滋滋有声。“吃商品粮的”,这句话很受用。
  肉案子上的张志敏说:“老贺,你这赶郎猪的,不顺带手再牵个骚胡(骚胡即公羊,牵骚胡,即公羊配种)?骚胡郎猪,正好一对!”
  老贺就嘿嘿乐,瞅着老乔。老乔眯着眼,似笑非笑。
  过了几天,人们看见老贺牵着一只肥实的大公羊在街上走,羊脖子下系着一绺红绒线,两颗羊蛋蛋甩来甩去,趾高气昂。
  嘿!这老贺!蔫人主意多!
  赶郎猪这个营生是老单给指的道。
  老单说:“老弟,你这样打零工不成。卖力气啥时候是个头?得有个正经营生。”劁猪的整天和猪打交道,他晓得其中的门道。老贺照做了。他还养了几头猪。
  “挣钱攒着,翻腾翻腾房子,寻个媳妇。”
  老贺就攒钱翻腾房子。三间大出厦两间东屋一圈院墙,气派!可着村也没几家这么气派的。可是“寻个媳妇”可不容易。黄花大闺女就别想了,谁家父母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三十多岁没爹没娘的赶郎猪的?
  “找个半截媒(二婚的)也成。”
  半截媒也成,但也不好碰。
  夜里,老贺躺在新屋里睡不着。把他认识的中意的不中意的女的想一遍,没有一个合适的。“命。谁让咱是苦命人呢。活该受着。”
  老贺是苦命人。老贺自己也这么说。
  六岁那年夏天娘领着他走进贺老憨的院子,黑洞洞的灶房里走出一个瘦小的满脸胡子茬的手拿一根擀面杖的贺老憨。他十五岁那年,娘死了,胃病。娘死了,卫军(那时老贺还叫卫军)哭得要死,老憨没有哭,流两眼浊泪,一副薄棺材板就给埋了。卫军二十岁要娶亲了,老憨也死了。起初肚子疼,疼得打滚,熬了俩月,瘦成一把干柴,就死了。卫军抱着“显考贺讳德全之灵位”的牌位痛哭一场,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埋了老憨。坐在屋门口,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卫军想哭却哭不出声,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就是院子里觅食的那只乌鸦,白茫茫雪地里一个黑点,孤单得很。
  结婚?哼!打一辈子光棍吧!
  好事还是来了。
  王老师给说的媒,赶巧那天老单来找老贺。王老师说:媒茬是他小姨子。他连襟前年在江西修桥,从桥面上掉下来摔死了,撇下一个闺女,才四五岁。婆家不反对改嫁。宅子、房子、地,留下;闺女,带走——腾出宅子房子预备给小儿子娶亲哩。老岳丈咽不下气,非要当头婚嫁闺女,提亲要三千彩礼,结婚要响器班吹吹打打迎进门。
  “我这老岳丈,太拧!”王老师说,“按咱这规矩,二婚的,不都是晚上放盘炮就算了么。”
  “我看这亲事好。应该操办操办。该花钱花钱。”老单说。
  “是哩。”老贺说,“人家都不嫌弃咱,咱还说啥哩?”
  王老师说:“哥俩开明!这事儿这么定了?好。再说了,带来的是闺女。闺女好养:养到初中毕业去打工,挣几年钱够嫁妆的。闺女,说到底是人家的人……”
  老单放下酒杯,说:“老弟,你这话不对。手心手背都是肉!闺女!生了就得养,还得往好了养。不是亲生的更得好好养,得养出出息来,上大学……”
  二人看着说到了老贺的痛处,自觉语失,赶紧招呼喝酒。
  老贺说:“我不亏待他娘俩。来了我当亲闺女养。”
  仨人喝了两瓶淮陈大曲。王老师非要听老单唱《姜子牙卖面》,老单在包里翻了半天,没带夹板,就拿筷子敲着铝盆唱:
  ……
  (姜子牙)东街喊罢西街叫,
  南街他叫罢北街行。
  从早上喊到天正午,
  并无有一人问上一声。
  ……
  老贺把歪歪倒倒的王老师送回家,回来看老单歪在床上要睡了。老贺摇摇老单,说:哥,咱俩再说说话。哥,你来找我有事,是不是?
  老单说:这个王老师真能喝,差点没弄住他。这家伙……
  老贺说:哥,你有心事。哥你给我说说。
  老单这边已经起了鼾聲。
  老贺翻来覆去睡不着。蝉声时长时短,有气无力,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想起了当年走投无路时的那个冬夜老单脱下来的棉马甲。
  老单鼾声更响了,但他还是听到了老贺轻轻的叹息声。
  老单第二天一大早就骑车走了,说还有几家的账要催一催,他预备收了秋到内蒙走一趟,和几个老伙计年前贩羊到内地来卖。
  老单心里有事。他低头骑车差点栽进河塘里。其时七月的太阳刚爬上树梢,照在水塘上,水塘像一面铮明瓦亮的大镜子。一点风都没有。这么偏僻的水塘,连个行人都看不到。青蛙也不叫,知了也不叫。老单干脆放下车,坐在水塘边抽烟。抽着抽着便流下泪来。两个孩子同时考上大学,一万多块的学费杂费生活费他哪里去凑?他哪里是去要账,他是借钱去了啊!唉,回去怎么见孩子?还哪里有脸见孩子?唉!唉唉!
  老单离家老远就看见了灶房升起了烟。进家门看见闺女正在侍弄她的鸡冠花,院墙西边儿子正和老贺给茄子浇水。闺女看见老单,丢下小铲子忙接着车。老贺说:哥,你咋骑这么慢哩?我还紧追慢赶怕追不上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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