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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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亲是南昌县人,80多岁了,满头银丝,耳朵稍微有点背,但身体还很硬朗。她记得很清楚,1939年8月29日那一天,日本鬼子放火烧毁了居住着5000多人的整个村庄,架起机枪杀害了无数乡亲。待到天黑下来,她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辗转流浪至鄱阳县。那一年,她才9岁。
  直到今天,年届耄耋之年的她还能经常讲起儿时的故事和各地的风土人情,但说得最多的还是顺口溜。母亲的顺口溜有生活方面的,有为人处世的,有教人做事的,往往是触景生情,脱口而出,见事说事,令人顿悟。这些顺口溜比起那些单纯的说教要有趣,也容易让人接受,让人不易忘怀,并充满了南昌农村的乡土气息,用南昌方言道来非常押韵。我从小听多了此类的话,习以为常。连我的发小至今也不时说得来几句。我现在能写下来的顺口溜,只不过是她所说的许多顺口溜中的一部分。
  秋凉了,不是到了萝卜上市的时候吗?她会边切萝卜边念叨:“十月萝卜小人参,多吃不会把病生;萝卜上了市(南昌乡音念‘西’),郎中靠壁栖(栖即站)。”在晒萝卜干的时候,她会告诉我们:“上床萝卜下床姜,一日三餐吃得香。”她教育孩子们不要挑食,要多吃青蔬:“戴不过个金,吃不过个青(菜)。”拿起扫帚扫地,她会边扫边说:“扫地不扫沿(边),过后又还原。”有的顺口溜是说世俗的:“生母装饭响咚咚,后娘装饭四角空。”有的顺口溜是说生意的:“卖米一分利,床上盖棉被:豆腐对半利,床上盖蓑衣。”
  到了春天。出远门的话,她都要交代我们带好雨具:“春天不带伞,出门还大个胆。”教育我们观察人和事时,她说:“出门看天色,进门观气色。”做人方面的顺口溜有:“敬娘舅大,敬爷(爷即爹)叔大”“哥打妹子看娘面”等。她还说做事要持之以恒,专心致志。不要“又想东京做官,又想南京跑马”。每年到了大热天,大家吃西瓜,谁吃多了,她会告诫说:“水里的虾、岸上的瓜,不要贪吃,吃多了会上火。”
  上个世纪的三年困难时期,她常常宁愿饿着自己也要让儿女们多吃一口。她说道:“省柴不得饭熟。省饭不得儿大。”现在人们过上了好日子,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内涵的,也许只有那些上了一定年纪的人。
  记得有一次,我买了双新鞋,天冷时还不觉得小,天气一转热或多走了一些路脚就发胀。脚要使劲才能塞进鞋里,母亲见状,随口便说:“家宽不如鞋宽,靴宽不如心宽。”自此之后。这句话被我铭记于心。凡是买鞋我都注意宁肯稍宽松一些。也不要紧巴巴的。鞋大点可以穿厚袜,可以加鞋垫;鞋小了,就没有办法了。
  母亲的顺口溜,就是这样质朴而又飽含深意,陪伴着我一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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