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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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多戈拉着比克,蹑手蹑脚经过莎丽小姐门前,顺着扶手上了楼,溜进贮藏室。
  “要不要点个火?我知道点火的咒语。”比克小声问。
  多戈摇摇头。黑暗让他觉得安全,亮光反而让他不舒服。他松开爪子,将浸透了汗的信纸抻平,借着微弱的光看起来:
  多戈和比克,你们好!
  这是来自S星球的信,说起来,你们可能还不相信,但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它才是真正的天堂,属于老鼠的天堂!这里有许许多多的树,同一棵树上可以结出菠萝和火腿蛋!我保证这味道完全不同于用魔法变出来的、总带着硫磺味儿和醋酸味儿的食品!我保证你们尝一口后,再也不想看见用魔法变的!知道我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吗?我们睡着了,然后在梦中梦到了这个地方,等我们醒来,忽然发现,一切都成真了!我和很多孩子都在这里,我们在这儿生活得很好,你知道吗?这里有真正的猫,它会追我们!此外还有……
  信的最后写道:
  如果你们也想来这里,就去搂着坡悠派做梦吧!可别告诉莎丽老师,我们可不想让她板着脸追到这儿来!
  多戈和比克久久没有说话,他们用尾巴寻找着对方,并紧紧绞在一起。多戈把信折起来,塞进紧贴内衣的口袋里。他的心怦怦跳着,比克的心也跳得一样强烈,不仅如此,他的牙齿还“格格”直响。
  “比克,你最好管好自己的牙,要是不想把莎丽老师召来的话。”多戈说。
  “我——会——的。”比克简直是挤出这三个字,“可我们真的要走吗?”他问。
  “我们得先找到那只叫坡悠派的猫。”多戈没有正面回答,他集中思绪,回想着唤猫咒。
  “你不会真的要走吧?”比克又问。
  多戈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咒语又给比克的问话打乱,他终于发怒了:“我厌烦了莎丽老师痛说家史,还有这魔法味儿的一切。如果你想留下,你尽可以留下!”
  比克不再吭声。
  “Abababala。”多戈念道。这是他想起来的呼唤坡悠派的咒语。
  但屋内只有他们两个剧烈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多戈又念了一遍。比克不安地盯着门,唯恐莎丽小姐破门而入,双臂交叉着站在那儿,讽刺地看着他们。
  咒语还是没有反应。得查查上课笔记,看看那上面的咒语。多戈想。
  “一定是莎丽小姐的安排,我早猜到,她故意让那封信落到我们手里,好考验我们是否对她忠心、是否能够担当得起她所说的‘振兴鼠类文明的大业’……我们最好别这么做,要是莎丽小姐知道,咱俩就彻底失宠了。”比克抱住寻找上课笔记的多戈。
  “别出声!”多戈压低声音说道。他从裤袋里摸出笔记,急速地翻着。伴随着翻找,他的大脑也在紧张地思考:
  坡悠派本身就是莎丽小姐制造出来的,如果这一切是她的安排,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坡悠派去那边的世界,而非要费尽力气折腾出这么一个魔法味儿世界出来?固然,在她的领导下,鼠类成功实现魔法合成鼠粮,避免老鼠外出觅食遇难;固然,在她的领导下,他们还住上了楼房,吃喝拉撒全在楼里解决,非常安全;固然,雄心勃勃的莎丽小姐还用魔法变出一只猫,它就是坡悠派——但是,这魔法味儿的一切是多么无聊,没有惊奇没有意外,一切的一切全是设定好的步骤,多戈和其它老鼠一样,按照莎丽小姐雄心勃勃的计划活着,遵守她制订的每一条规则,为的就是活着,好证明老鼠家族没有灭亡。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无论如何,这都值得冒险一试,也许真的能到达老鼠的天堂。
  由于脑子里乱糟糟的,多戈一连翻了三遍笔记都没找到这条咒语。汗顺着细密的灰鼠毛滴滴嗒嗒淌了下来。多戈克制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强迫自己将心用在寻找咒语上——他很快找到了。果然,他因为激动,念错了一个音符。
  等依照正确的口诀念完后,墙角里冒出一股青烟,然后,一只跟云片一样飘渺、雪白的猫走了出来。它蹲下来,将脑袋搁在左前腿上,伸出粉红的舌头舔着脚爪。
  这只猫简直像云堆出来的,多戈和比克屏住呼吸看着,生怕一用力,就把它吹得没了影。比克屁股后面的小秃尾巴神经质地抽搐着,多戈的也是。
  “抱住它的腿,说BIU,它会回答BIU,然后睡觉,努力做梦,尽量梦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多戈说着闭上眼睛。
  “等一等,莎丽老师怎么办?”比克在黑暗中问。
  “你以为其他已经到了那边的同学们没想过吗?就算你将坡悠派的事情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你也不是没见过她对他们的态度!她只会对我们哭诉一番鼠类苦难史,再把我们严格看管起来!”多戈回答。
  “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保证,她无所不知!”比克说。
  “她是无所不知,只要她想。可她现在顾不上,她正为漏水的地板伤脑筋。”多戈一面说,一面想起莎丽老师的尖叫:“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要在地板上磨牙!要想改变老鼠形象,首先就得从改掉磨牙开始!”
  “我们还没走就会被她找到的!”比克绝望地说。
  多戈好像听到从莎丽小姐屋里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还有莎丽小姐的大声叹息。
  “别嚷了,你愿意,你找她去好了!”多戈赌气似的说。
  然而比克也没有勇气去找莎丽小姐,他明白,要对莎丽小姐解释清楚这一切是多么不易,香喷喷的火腿蛋对他也很有诱惑力。
  多戈和比克好一阵子没说话,黑暗里,他们只听到彼此深重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比克宣布说:“我睡不着。”
  多戈也睡不着。他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紧张是担心莎丽小姐会发现,兴奋是惊讶于自己会背着莎丽老师做事。
  “那个地方真的那么好吗?”比克又慢悠悠地问。
  多戈没有回答,他的思绪开始离开大脑,缓缓向着一个出口飘去,准备进入那个只为老鼠存在的美妙世界。
  但面无表情的莎丽小姐出现在出口处,“你们真令我失望……”莎丽小姐冷冰冰地说。
  多戈整理思绪,控制它们的方向,朝另一个出口飘去,但莎丽小姐又出现在那里。
  “你们真令我失望。”她擦着眼泪说道。
  坡悠派用毛蹭着多戈的手,不安地打着喷鼻,可多戈对此一无所觉。他集中全身精力,试图用意念冲开拦截在那里的莎丽小姐,他成功了。他来到一片金黄和棕红的原野,一棵棵树带着满树的火腿蛋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音。多戈攀着树干爬上去,他坐到树枝上,被满树的肉香熏得直犯晕,多么真切的肉香啊!他感叹着,向着离自己最近的火腿蛋伸出爪子……
  但就在这时,树猛烈摇晃起来,火腿蛋们扑通扑通纷纷坠落,树身急剧倾斜,多戈惊慌地用尾巴勾住树枝。
  “你真令我失望……”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多戈大叫一声,猛的坐起,鼻尖刚好碰上比克冰凉的鼻尖。
  “我们最好还是告诉莎丽老师。”比克说。
  
  2
  
   “你们真令我失望!”莎丽小姐挥挥手,拒绝接过比克要交给她的信。
  “竟然替那些逃学不上进的同学找出这种借口!跟着他们撒谎!”她伸出一根手指,轮流点着他们的脑袋,“说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新的非常适合老鼠生活的世界,哼——”她重重拍拍桌子,“我会找到他们的,到时候,我看看你们两个会怎么说!你们呀,真是辜负了老师……我真没想到,连你们也会撒谎——”莎丽小姐开始擤鼻涕,“我有时候想,我干嘛要守着你们这群不懂事的孩子!干嘛要把振兴鼠类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她真的开始哭了,一闪一闪的泪珠从她已经灰白的皮毛上滑下来。“那只丑蝙蝠我就不说了,当初,有只白鼠,他可是公认的帅哥,那条尾巴别提多漂亮!我拒绝了他,为什么?就是为了不让咱们老鼠灭亡……”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多戈和比克不知道该后悔还是高兴。他们一言不发地听着,小爪子规规矩矩贴在裤线上,连尾巴都一丝不苟地紧贴着后背,跟画上去的一样。
  “你们回去考虑一下,看明天要不要把实话告诉我,那些孩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莎丽小姐打个哈欠,“我相信,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因为,你们是我最出色的学生——这单从你们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疯就能看出。”莎丽小姐结束了谈话。
  多戈和比克竭力竞赛着保持着郁闷的表情,不敢让莎丽小姐看出自己的如释重负,那会引来另一番痛诉苦难史。
  走出门口后,比克悄悄问多戈:“我们拿什么来回答莎丽小姐?”
  “我还不知道。”多戈回答,“过一天算一天,犯不着为明天的事发愁。”
  等他们走后,莎丽小姐心不在焉地吃了两粒魔法花生米。花生米里的火药味儿很浓,颇像枪子儿,令人不忍细嚼。她皱起眉头,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自己年龄是一天大似一天了,身体状况也比以前差了好多。原先锃亮的银灰皮毛,现在开始发白、失去光泽……花生米的味道也差了好多。振兴鼠类大业,单靠自己是不够的。多戈和比克,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也是相当听话的,可他们今天……莎丽小姐想着,忍不住摇起头来,她的尾巴,也轻轻摆起来。
  “他们编了个多么弱智的谎,说这只魔法猫能让人梦想成真。如果这是真的,自己怎会不知道?啊呵……”莎丽小姐打了个哈欠,自负又好笑地想下去:“要是真能梦想成真,我宁愿做个小娃娃,人见人爱的小宝贝,用哭闹和微笑就能统治一切……”
  在莎丽小姐迷离的眼神中,坡悠派渐渐飞了起来,那姿态叫她想起一只白老鼠,生着神气的八字胡,红眼睛的白老鼠。他向她求过婚,曾经带着一大把勿忘我花,还有一串琥珀项链。如果没有后来的灾难,他们也许生活在一起了,可是,可是……莎丽小姐换了个姿势,继续想着。
  如果当初,那场大灾难来时,自己不是唯一幸存的成年鼠就好了,如果自己也是一只嗷嗷叫的鼠崽子,除了哭闹什么也不会,那就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了……谁也没有理由怪自己。她记起自己小时候,正是这样一只可爱的粉红的鼠崽子,整天滚在巧克力、香草冰淇淋和杏仁小蛋糕中混日子……
  在莎丽小姐睡意颇浓的大脑中,那只粉红的鼠崽子一下从爸爸肩头跳到妈妈肩头,一下从妈妈肩头蹿到桌上,然后撞痛了头,吱吱呀呀地哭着,所有的老鼠都围了上来……
  如果能把肩上的重任卸掉,如果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照顾而不是照顾别人……可这要如何才能做到?像多戈和比克说的,跟猫对话,哧,跟猫对话……他们说要先说什么来着?说BIA?不对,说BO?也不对……这只琥珀眼的畜生根本不答话……对了,是BIU?
  沙丽小姐撮起双唇,收紧,用力朝外迸气,BIU,她说。
  “BIU”,有个声音不知在何处应答。流水呜呜咽咽地响起来,像有人在吟唱。坡悠派迈动四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恰似飘过天空的一片云。它趴到造出它的女主人身边,伸出舌头,舔着前脚掌。
  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响,在莎丽小姐的无意识中,一缕白雾弥漫开来,升到屋顶,又从屋顶沿着四壁包抄过来……
  
  3
  
   经过再三协商,多戈和比克达成一致:如果说真话只能让莎丽小姐恼火的话,那么就撒谎吧。她认为怎样,他们就说怎样。
  他们决定,如果莎丽小姐不相信,或者不同意,那么他们绝不到那里去。他们得听莎丽小姐的话,这是他们的习惯。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莎丽小姐不在屋里,摇椅上斜躺着一只小小的动物,它咯咯笑着,毛色粉红,体型轻盈,典型那种一看就让人想亲的鼠崽子。
  根据那挂琥珀项链,他们认出了莎丽小姐。为了确保无误,他们还同莎丽小姐小时候的照片做了比较,这个鼠崽子完全像是从照片上跳下来的。
  坡悠派从墙角里踱出来,侧躺在地上玩着尾巴,一副无辜的样子。
  “什么都别问我。”它的眼神告诉多戈和比克。
  一切还需要问吗?多戈俯下身,抱住那只得意洋洋望着他的鼠崽子。后者扭动着身躯,拼命给多戈制造麻烦。
  “莎丽小姐,您这样逃避责任,是不对的,不对的!”当它(原谅他们用“它”,因为她实在是小到只能用“它”,还没有一只满月的螳螂懂事)实在闹得过分时,他们这样对它说。
  但它笑了,狡猾的婴儿微笑,那种拿准了你疼它爱它、一切听凭于它的微笑。“让传递鼠类文明的大业交给别人去做吧,我只要享受生活!”多戈和比克仿佛听到它在说。
  “唉,一切也许是莎丽小姐的如意算盘,”在某个间隙,比克长叹一声,“我早说过,莎丽小姐是无所不能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仍希望莎丽老师快快长大,好吩咐他们干些什么,他们真不习惯自己拿主意。
  至于那只猫,他们把它放跑了。鼠类文明已经糟蹋成那样儿了,他们无法承受再发生任何意外,留着猫终究是个祸害,让它去陪伴那些不怕幻想擅长幻想的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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