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如何保护著作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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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国内知名作家棉棉以谷歌图书馆擅自收录其作品为由正式起诉谷歌,索赔6万元。这是“谷歌侵权门”事件发生以来,国内首例以个人名义起诉谷歌维权的案件。
  早在2009年6月,中国文著协收到美国版权人协会等机构的通知,据统计,5年之内,中国至少有570位中国作家的17,922种作品,在作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谷歌数字图书馆收录,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扩大。
  谷歌曾宣布构建全球最大的在线图书馆,全球用户均可通过免费搜索并在线浏览相关的图书内容。该计划自宣布以来遭到全球出版界的抗议和诉讼。谷歌数字图书馆未经授权收录数百位中国著作权人上万部图书的事件引发广泛关注。
  谷歌未经授权将中国作家的作品扫描上网,是否构成侵权?谷歌实施数字图书馆的计划是否将构成产业垄断?由谷歌数字图书馆引发的版权纠纷引申开来,目前网络侵权中的维权方,维权的难点在哪里?网络侵权的管辖权~直是争议较大的问题,其中问题出在哪?应该如何解决?本刊记者为此专访了棉棉起诉谷歌案的代理律师——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孙景伟律师。
  
  案情简介
  
  2004年,谷歌这家全球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开始对图书进行大规模数字化,准备建立全球最大的电子图书馆,这·设想从其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引起种种争议。谷歌将全球尚存有著作权的近千万种图书收入其数字图书馆,而没有通报著作权所有者本人。此举激起欧洲各国的反对。2005年4月,由法国国家图书馆牵头的欧洲19所国家图书馆负责人,在巴黎发表联合共建欧洲数字图书馆的声明,以对抗谷歌的“文化入侵”。2005年9月,美国多家图书出版商和美国作家协会起诉谷歌,指控其图书扫描项目侵犯作家版权。2008年10月,谷歌与美国作家协会和出版业协会达成的庭外协议,计划为图书版权登记者支付共计1.25亿美元。据此,作家和出版商在谷歌登记他们的出版物,每部作品将会收到60美元以及65%的收入。这个协议,就是令中国作家大为恼火的60美元和解协议。根据美国民事诉讼法规定,协议一旦生效,也会对中国著作权人产生法律效力。
  2009年6月,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收到美国版权人协会等机构的通知。据统计,5年之内,中国至少有570位中国作家的17922种作品,在作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谷歌数字图书馆收录,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扩大。2009年10月,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发布谷歌侵权调查。中国女作家棉棉于10月25日提起诉讼。棉棉要求谷歌为扫描其部分作品的行为道歉,从其数字图书馆中删除已经扫描的内容,并支付6万元人民币(合8800美元)的赔偿金。原告方已经收集了可在网上找到棉棉小说扫描片断的证据,但对她一本著作的全本扫描已经在11月中旬被删除。
  2009年11月2日,谷歌、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首次正面会谈,没有就赔偿达成协议。
  2009年11月16日,谷歌提出的和解声明通过中国文著协贴到中国作协官网“中国作家网”上。根据谷歌提出的和解声明,表示每本著作可以获得至少约60美元的赔偿。在这份方案中,谷歌把条款分为“同意和解”和“不同意”两类。同意者,每人每本书可以获得“至少60美元”作为赔偿,以后还能获得图书在线阅读收入的65%,但前提是需本人提出“申请”。2010年6月5日之后还未申请,则被视为自动放弃权利。如果作家选择“不同意”,则可提出诉讼,但不得晚于2010年1月5日。
  2009年11月20日,谷歌、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进行第二轮会谈,谷歌同意把谷歌数字图书馆扫描、收录中国图书的清单在12月份提供给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
  对于作家棉棉上诉一案,谷歌表示,已经将棉棉的作品从网上删除,而且自称“有信心在这起案件中得到一个有利结果”。谷歌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谷歌图书完全符合美国与中国的法律。在中国和在其它地方一样,除非获得著作权所有者的同意,否则我们只会提供图书的摘录。”
  
  谷歌行为为何构成侵权?
  
  作为作家棉棉起诉谷歌案的代理律师,孙景伟律师称,棉棉状告谷歌,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谷歌中国公司位于北京海淀区)已经立案。他说,作家棉棉此次起诉谷歌在其中国网站的“图书搜索”栏目擅自收录了她的作品《盐酸情人》,且谷歌公司以作品扫描片段的方式展示,破坏了作品的完整性。
  谈到谷歌未经授权将中国作家的作品扫描上网,是否构成侵权?孙景伟律师说,谷歌侵犯了中国作家的信息网络传播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权。他认为,“信息网络传播权”是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向公众提供作品,使公众可以在其个人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作品的权利。信息网络传播权也有人称为数字版权,是著作财产权的重要内容之一,作者可以将作品的信息网络传播权全部或者部分转让或许可给他人,并获得报酬。谷歌数字图书馆没有得到中国作家的授权,就将其作品扫描上网,侵犯了中国作家的合法权益。如果中国作家已经将信息网络传播权转让或许可给他人,受让人或被许可人就是谷歌数字图书馆侵权行为的受害人。
  谈到侵权如何认定的问题,孙景伟律师表示,信息网络侵权行为有:(一)通过信息网络擅自向公众提供他人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二)通过信息网络提供他人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获得经济利益。(三)故意避开或者破坏技术措施。(四)故意制造、进口或者向他人提供主要用于避开、破坏技术措施的装置或者部件,或者故意为他人避开、破坏技术措旌提供技术服务。(五)故意删除或者改变通过信息网络向公众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权利管理电子信息,或者通过信息网络向公众提供明知或应知未经权利人许可而被删除或者改变权利管理电子信息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六)为扶助贫困通过信息网络向农村地区提供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未在提供前公告,或超过规定范围,或者未按照公告的标准支付报酬,或者在权利人不同意提供其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后未立即删除的。(七)通过信息网络提供他人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未指明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的名称或者作者、表演者、录音录像制作者的姓名(名称),或者未支付报酬,或者未依照本条例规定采取技术措施防止服务对象以外的其他人获得他人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或者未防止服务对象的复制行为对权利人利益造成实质性损害的。
  孙景伟律师表示,保护作品完整权,即保护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权利,这是作者的著作人身权的重要内容之一。谷歌数字图书馆将中国作家的作品以“常见术语和短语”的关键词形式在网上显示出部分内容,这明显侵犯了中国作家作品的完整性,读者在片断中无法理解整部作品。
  他认为,除此之外,谷歌数字图 书馆还侵犯了图书出版社的版式设计专有使用权。
  国外网络侵权纠纷的解决能为我们提供哪些借鉴?孙景伟律师表示,目前国外解决网络侵权主要有两种途径,一种途径是加强立法监督服务器托管商以及网络服务接人商,发现有异常的服务器或数据传输马上处理,执行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另外一种途径是立法对非法共享音视频的终端用户处以严厉的处罚。“我们应当予以借鉴的是加强网络服务接人及服务器托管管理,这个是大规模网络侵权的前提。在目前的环境下,不宜处罚非法共享文件的终端用户。”孙景伟律师称。是否将构成产业垄断?
  谷歌的网上图书馆计划如果最终成功实施,将改变传统图书出版的格局。谷歌作为世界最主要的搜索服务提供者,占据了桌面电脑的网络入口位置,它对网络用户的行踪掌握几乎是全方位的。因此,如果谷歌的图书馆计划最终成功实施,大量的图书信息被谷歌掌控而“精确”地出现在那些感兴趣的搜索用户的电脑上,传统的出版商建立的营销模式及销售渠道,将受到明显的抑制。
  谈到谷歌实施数字图书馆的计划是否将构成产业垄断的问题,孙景伟律师表示,著作权法第二十二条第八项规定,图书馆、档案馆、纪念馆、博物馆、美术馆等为陈列或者保存版本的需要,复制本馆收藏的作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但应当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称。这是著作权法规定的图书馆有合理使用的合法权利。“但是谷歌数字图书馆不是著作权法上所谓的‘图书馆’,而且不符合本项规定内容,故不适用本条的规定。”孙景伟律师说。他认为理由有三个方面:第一,谷歌数字图书馆不是“图书馆”。图书馆是搜集、整理,收藏图书资料供人阅览、参考的机构。图书馆是非营利组织,谷歌数字图书馆就目前而言还不具备图书馆需要的条件;第二,图书馆复制他人作品的目的是为了陈列或者保存作品,而不是为了传播;第三,图书馆复制的作品必须是本馆收藏的,不能允许他人复制本馆所收藏的作品,也不能去复制其他馆所收藏的作品。
  孙景伟律师称,诚实信用、公平自愿、等价有偿是市场活动的基本准则。然而,谷歌的数字化图书馆的建立,则是建立在霸王条款之上。我国《合同法》第二十二条规定,承诺应当以通知的方式作出。对于谷歌提出的Ⅸ和解协议》中所描述的限定时间内“不声明退出就认为默示同意”,系以消极的默示行为作为承诺,该承诺并不是我国《合同法》上的承诺,不产生法律效力。数字化版权问题的核心是获得著作权人的同意,不能以这样的霸王条款代替权利人的同意。谷歌利用现行的优势,强迫权利人同意建立的数字化图书馆,将挤兑其他组织,大大减少其他组织再行构建类似数字化图书馆的可能性,进而形成垄断。他表示,文化资源的共享与传播不能建立在侵权的基础上。我们倡导以网络技术的发展促进文化资源的共享,只有保护好权利人的合法权益才能更好地促进文化资源的共享和传播。文化的传播与共享不可能建立在侵犯他人权利的基础之上。“所以,我认为文化资源的共享和传播的基础是保护好著作权,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促进文化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孙景伟律师强调。
  
  网络侵权的维权难在哪?
  
  网络上传播的绝大多数信息内容都是受版权保护的。网络传播行为必须以尊重他人的著作权为前提。网络版权保护不仅维护了著作权人的合法权益,也有助于规范互联网传播秩序。谷歌数字图书馆引发的版权纠纷将人们的视线引向目前广为关注的网络侵权。谈到网络侵权的特点,孙景伟律师认为,网络侵权行为具有易操作,侵权后果范围广,速度快、管辖权争议较大等特点。他说,第一,网络侵权行为的易于操作。在网络侵权中,作家的作品很容易被上传到互联网上,也容易被修改,也有可能没有署上作者的名字,这侵犯了作家的复制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权;第二,网络侵权后果范围广、速度快。基于网络侵权的可操作性,侵权人很容易地将未授权的作品复制到众多领域、众多空间,致使侵权后果范围较广,同时侵权的方式也会多样,侵权行为速度快,在现代化设备的帮助下侵权行为十分容易而且高效;第三,关于网络侵权的管辖权一直是争议较大的问题。
  网络侵权的管辖权争议大,其中问题出在哪?孙景伟律师表示,根据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我国涉及网络著作权纠纷的案件,一般是侵权行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尽管在传统的侵权行为中,“原告就被告”是深入民心的管辖制度设计,但是随着网络速度的跳跃式发展,网络侵权的实施速度极快,此时仍然采用“原告就被告”的模式会加大了权利人的维权难度。
  “由于网络侵权的网络服务器会在不同的地方,所以传统的管辖权规定面对繁杂的网络案件需不断调整。”谈到应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孙景伟律师说:“我觉得可以加大有过错一方的成本,采用‘被告就原告’的管辖模式。司法解释将‘侵权行为地’限定为实施被诉侵权行为的网络服务器、计算机终端等设备所在地。”只有当这些都无法查明时,发现侵权内容的计算机所在地法院才有管辖权。但目前我国尚未建立统一的IP地址查询库,目前在行政查处乃至诉讼中仅依靠一些民间收集的IP地址库来确定网络服务器所在地,缺乏权威性与严谨性。
  谈到棉棉起诉谷歌案的管辖权问题,孙景伟说,2006年11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修订的《关于审理涉及计算机网络著作权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网络著作权侵权纠纷案件由侵权行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侵权行为地包括实施被诉侵权行为的网络服务器、计算机终端等设备所在地。对难以确定侵权行为地和被告住所地的,原告发现侵权内容的计算机终端等设备所在地可以视为侵权行为地。所以,棉棉起诉谷歌案中国法院有管辖权。
  由谷歌侵犯著作版权案引申开来,目前网络侵权中的维权方,维权的难点在哪里?“目前的维权难点主要在发现侵权事实以及追究何人的责任。”孙景伟律师称。网络侵权发生在所谓的虚拟的网络空间,但是实际上必须有现实中的人去操作,才可能发生侵权行为。查清“谁在实施侵权行为”是维权的前提,然而这个问题在目前的环境下却不容易解决。如某些机房随意接受托管的服务器,当发现服务器上有侵权内容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托管的服务器。又如,我国对非经营性网站实行备案制度,但工业与信息化部的备案系统设置并不完善,虚假的备案时有发现。这些现实因素导致网络侵权的维权工作难以进行。
  “目前的维权另一难点主要在于取证困难,并且赔偿数额较少,使权利人对打击盗版没有积极性。”孙景伟律师表示。同时,我国的侵权损害赔偿原则是以补偿性赔偿为主,而不是惩罚性赔偿。网络侵权中,法院判决侵权人对权利人的赔偿数额较低,这使权利人没有维权积极性,再加上需支付公证费、诉讼费、律师费等费用,维权成本较高,赔偿额度较低,所以,致使权利人不会积极主动地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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