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学徒和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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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中的怪嗓奇嗓


  众声喧哗中,尤其从音乐秀的选秀舞台,唯奇嗓怪嗓能脱颖而出。然而一鸣惊人、再鸣无应、奇而不雄、有形无神、有声无歌的困境,就在之后的路途中潜伏着一一可以此概略看法观察以下大部分艺人。
  华晨宇(《卡西莫多的礼物》)在舞台上有入神入魂的表现,音乐改编出人意料,旋律天分和歌唱天分极高,现场感染力很强,不管什么作品,都能融入他个人的体验。但他的原创作品就没有这样的感染力一一歌词击不中人心,音乐和演唱太洋、太隔。他面临诚实面对自己、真实面对艺术,找到自己声音的问题。邓紫棋(《G.E.M.X.X.X.Live》《新的心跳》)的例子摆在前面,与华晨宇的境况类似,他们都成了名声很大,却没有代表作的新生代明星。
  霍尊(《天韵》)、周深(《深的深》)都是生为男子而声为女声。对这种奇嗓来说,脱离人们初遇的惊讶后,奇嗓之美便不再由奇异产生和制造,而由这种嗓子的艺术表现力、艺术感染力与艺术完美性共同促成——他们实质上是要与女声竞争。唱不过最优秀的女声,再奇都没有用。
  陈鸿宇(《浓烟下的诗歌电台》)是另一类异嗓,以一把罕见的烟嗓,在民谣领域出名很快。但观乎其创作,歌词长于氛围却词丰意寡,总体看有趣大于意趣,品位不俗。真要有所成就,作品必须真正立得起来。
  曾轶可(《会飞的贼》)、谢震廷(《查理》)、吴莫愁(《无所不在》)、梁博(《梁博》)、白安(《接下来是什么》)、涂议嘉(《十七》)、周子琰(《路过青春》)都是些一飞冲天的奇人,或天赋异禀,或舞台表现奇异。但这样子引人注目之后,都不同程度面临着成长、发展之困。飞速进入世界又飞速被世界遗忘,最怕的就是这个。

学习型优等生


  全球化语境下,流通畅行,学习无国界。不同于前一个时期信息隔绝下的学习景观,在信息极为通畅且交互极为快捷的语境下,新的外来影响入骨入髓,迅即出现各路神人。
  类型音乐的各类神级人物:
  顾忠山(《Piotures》《浮》)一一爵士吉他;
  秦四风(《SEDAR》)、“无限融合乐团”(《4》)——爵士钢琴、融合爵士;
  王璁(《盛放》)——爵士标准歌曲;
  李铁桥(《山海关》)——前卫萨克管;
  张岭(《喝酒Blues》)、“浪荡绅士”(《黑白》)——布鲁斯;
  “P.K.14”(《1984》)、“重塑雕像的权利”(《BeforellleApplause》)——后朋克;
  “Carsick Cars”(《3》)、“David Boring”(《unnatural 0bjects AndTheir Humans》)——噪音摇滚;
  “肆囍”(《TV WATCH TV》)——独立摇滚;
  “AV大久保”(《2014年》)——新朋克;
  “机械懒猫”(《普世欢腾》)——放克摇滚;
  宫阁(《GONG》)——电子舞曲;
  窦靖童(《stone caf e》)——Indie Pop(独立流行);
  张蔷(《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Disco(迪斯科);
  梁晓雪(《时间没能解决的问题》)——指弹民谣;
  林强(《刺客聂隐娘电影原声专辑》)——电影音乐;
  “兵马司”诸将——英文摇滚乐各门派。
  全球化表现在音乐上,有一部分就是西化:各国的流行音乐,前沿的部分,表现为西语语境、西语门类的各种流行音乐。以上所列,是中国在各个西式门类上的最佳代表。他们的音乐是高度类型化和国际化的,带着形式主义的锃亮光洁度和过人的才华,显示了对西方传统的深刻理解和绝佳传承。
  各类中西杂交异品:
  在“沼泽”(《琴晚》)的后摇滚乐曲中,古琴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钟玉凤/陈思铭(《蓝·掉》),“成员两人,乐器三把,团长不唱歌”。充满探险精神的中国琵琶与才华洋溢的十二弦布鲁斯吉他即兴,东方和西方即兴,失散已久的两支鲁特琴即兴,在即兴对话、碰撞和交融中,诞生出了自由、鲜活的全新乐境。
  冯翰铭专辑《乐章》有多首中国古诗词的作曲演唱,显示出粤港地区对中国文化、古典文学温柔敦厚的理解。编曲尤其出彩,室内乐、爵士乐与香港歌曲水乳交融地融会在一起。
  “丝竹空爵士乐团”(《手牵手》)所走的路,可称为“中国融合爵士乐”之路。大编制的中国大乐队,将一批技艺精湛的国乐手和爵士乐手聚合在一起,始知丝竹可摇摆,而爵士也能散发中国古意。
  化出本民族和中华神魂的“西体中用”音乐:
  “Chui Wan”(《热带从未有过的风景》)出乎所有人的想象,用纯粹西式的吉他、贝斯、鼓,在实验摇滚乐的框架内,画出了形神兼备的如中国古代民俗画般的音景,真是既中国又世界,既未来主义又古意盎然。“Chui Wan”——“吹萬”,取自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吗。”大风吹到不同的空穴,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庄子称之“天籁”,又说:“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耶?”由此提出了其著名的“齐物论”的哲学:万物的生灭变化,都是自然如此,不需要有使之为然的主宰。“Chui Wan”的音乐创作,也像是暗中秉持,并用音乐演绎了这一套哲学。
  说起来像是走在同一条路上,但在音乐类型上,“英水帝江”(《了不可得安心法》《新乐府l须弥》)与“Chui Wan”一点关系都没有。乐队成员生活在不同城市,依靠互联网相互交流和合奏,有的成员从未谋面。在工业电子、氛围音乐的架构中,电吉他、木吉他、贝斯、小号与埙、箫、尺八,与木吉他模仿的琵琶、古琴、古筝、扬琴、拇指琴、小鼓,与澳洲土著大管“迪吉里杜管”,与佛教法器,与人声和朗诵,与黑胶采样和DJ搓盘,用先锋实验手法,创造出气韵鼓胀的充满神秘中国气象的东方大法会。道与禅与佛的意境,心灵的壮阔瑰奇怪诞想象,灵魂的自在之舞,呼之欲出。“英水帝江”语出《山海经》:英水是条河;帝江是只神鸟,“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也有人认为帝江就是黄帝——传说中的中华民族始祖。   程璧(《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早生的铃虫》)的作品是最简单的民谣,即源出英美传统的吉他弹唱。她的独特之处在于,特别寂静的演唱,演唱的音色和编曲的气氛,都深刻地传递出日本的佗寂之美和幽玄之美:素、静、简、淡、冷、暗、空、秘。她的匠心不在难度和技巧,就在于这种品质。
  “坡上村”(《孙老师与失恋故事》)是一支普通的校园摇滚乐队,演奏着看似与西方乐队并无二致的电声摇滚,却传神地用乐声再现出了他们生活周围的空气、风、春天、市井氛围以及沐浴在其中的人们的心情。他们的乐声和歌声,渺小、细微,却微微发亮。
  “Matzka”(《东南美》)的音乐是标准的雷鬼风,却又像是台湾山民白生的山歌。主唱以落拓不羁的演唱,唱出了风味浓郁的台东土帅洗脑神曲。

嘻哈少年当道


  在数字时代,最简单的、最容易上手的音乐表演方式已经不再是吉他弹唱(民谣),而演变、传递给了嘻哈音乐。城市少年们以电脑音乐软件处理配乐,伴以说唱的方式,在网络说吧和KTV包问里,使嘻哈之风风行开来。
  Hip-Hop由此占据了草根弄乐的一个山头,偶尔大行其道。一种骂街式,不断在语言尺度上探底,如“阴三儿”(《本性难移》);一种自传性,以顺口溜形式撰写个人自传,如“顽童MJ116”(《干大事》)、蛋堡(《你所不知道的杜振熙之内部整修》);一种特别注重Hip-Hop的音乐性和神韵,如蛋堡、小老虎(《逍遥客》)、Lul(《午夜列车上的告别》)、VaVa(《21》)。大包子《纯白之夜》是青少年式孤独的时代新样本,展示了少年文学在低音乐性、低技术状态下的转化,幻想型的角色扮演游戏和苍白的自传性,在十分便捷的电子技术支持下,得以恣意生长。

大同世界中的异类


  互联网泯灭个人,制造平庸的乌合之众。在这个大同世界,看似每个人都自由独立,实质上,真正自由独立的异类却很少。什么样的可称为异类?下面,试举出四种:
  第一种:越地域越深刻的土人。
  “腰”(《相见恨晚》)这个云南乐队,越来越低沉,像火焰烧到最后,渐至晦暗。到《相见恨晚》,所有曾经的青春飞扬、摇滚放荡,均灰飞烟灭,他们变成了特别幽暗的民谣乐队。《相见恨晚》的词独辟蹊径,因深入地域生活太深而变得难以形容,无法转述。而唱出这歌词的人声,简肃喑哑。不泯灭自我的身份,混杂着南方湿气和乡土口音,一支时代的告别曲,在灯火辉煌的人世,面孔明灭,表情复杂。
  罗思容与“孤毛头乐团”(《多一个》)与其他方言歌手的路径都不同,罗思容并不特别挖掘地方音乐馈赠给后人的历史素材,她的创作是一种惊人的女性直觉,一种发乎自然的本性。她一定有着非常刻苦的自我省视和心性养育,凭着这种直觉,她贯通了凝结在客家语言、中文歌诗里的中国文气、传统、精神。《多一个》的作曲、演唱有近乎通灵的表现,在一些歌曲中,凭着自我发明,她甚至提供了如古人啸叫般的歌唱体验。
  放宽一点看,每一个地域民间歌者,只要深入脚下的土地,深入地域的现实,不受所谓世界音乐或与西方现代音乐相融合的诱惑,便都是独特的。如硕果累累的台湾客家歌手林生祥,如“低头种田,抬头唱歌”、自然天成的壮族山歌乐队“瓦依那”。
  第二种,越孤独越清奇的奇人。
  万晓利(《太阳看起来圆圆的》《天秤之舟/牙齿,菠菜和豆腐与诗人,流浪汉和门徒》)在严重的抑郁症中,创造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民谣:歌词是破碎、流动、飘忽和不完整的,常常意在此而言他,但整体上又非常贯通、完整;音乐呈现出极其自闭、自性、随性的神妙。等他完全康复时,他这种创作形态被保留了,匪夷所思。
  杨乐(《自言自语》)几乎拒绝了演进,时代前进而他伫立不动。他的音乐形态是三十年前的,非常笨。他的思考也非常笨,但有一股笨力,坚定不移,由此而与善于见風使舵、包罗万有的聪明人划清了界限。
  第三种:独辟蹊径的野人。
  一般来说,野人之野,是因为居地边缘。但是“心远地自偏”,居地边缘可能是地理上的,更可能是心理上的。现代化的互通覆盖了全人类,通过交通网和信息网,已经很难说某个人住在偏远之地,但心灵上的自外于世,更容易成为现实。下面列出的并非全部,只是简单枚举。
  吴妫(《一首诗如何被传唱》)是一个偏远的诗人和歌诗者。他关切的人物、历史、现实,有种未完全社会化的在野感。卡列宁(《短歌行》)也有这个劲儿,但完全与历史、现实无关。他的音乐看似平常,实际上却跟我们这些心怀天下的人,不在一个笼子里。他居住在中心,但心思不在,世人皆与时俱进,唯他如闲云野鹤,有相当自在的历史不在场感。
  苏运莹(《冥明》)这种真人秀出来的,歌却特别野,而且蛮——南蛮。她的作品是灵感展现的最好样本,少女初心,如同天成,由此近乎创造了一种新的歌曲形态:不及格的中文文法与难以自制的狂喜乐思结合在一起,那么自由,像天空和大海,完全敞开、开放、空旷、辽阔。
  从另一面看,新的隐修时代或将降临。我们已经发现,互联网并不一定壮大互通,而更可能助长隔绝。每一个人都可以躲在比特流里,远观世界而隔绝往来。当社交网络、网上相遇、数码广场的新奇被厌弃,自我隔绝便将再次充满魅力。
  第四种:持有独特意识形态和美学思想的高人。
  张广天(《跃》)及其女弟子们——武玮(《女唱师》)、李晓珞(《羽兰亭街》《丰饶之锅》),在世界观、人生观、文艺观方面,都跟其他歌手不一样。看似都一样在写歌,在唱歌,但他们写的是另一种歌,他们唱的是另一种唱。他们的歌曲观也跟绝大多数人所持有的歌曲观不一样。
  张广天一度持阶级论的左派立场,后来他自述其思想核心是“心学为体,诸学为用”。他有非常敏锐而透彻的中国美学立场,并在此立场上发展起他和弟子们全部的歌曲观念。观念未必作数,作品说话。只要看看他们的词,听听他们的唱,细究一下他们的编曲,你就会意会到,这是一种对现实极具洞察力和批判力的思想,是一种锐利的、白洽的、中国的、完全不妥协于现今(西式)歌曲观念的歌曲。   胡德夫(《芬芳的山谷》《时光》)不是一个特别有思想的人。他的歌曲展现的是赤子之心,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的全部的人格。他是现代意义上的殉道者,将一生奉献于民歌运动和山地同胞权益。从音乐形式看,他的音乐其实是西洋音乐,是钢琴伴奏的灵魂歌曲(soul)。但是他从来没改变过,自始至终,将对自己的土地和人民的关切、热爱贯注其中,由此完全改变格局。他的歌灵魂敞亮,胸怀宽广,琴声、歌声响起,就如同太平洋的风浩荡吹来,他壮阔的一生、丰满的灵魂、六十余年的岁月磨砺俱浮现在那歌声中——黄钟大吕,磅礴歌唱,高风亮节,威武雄壮。
  在二0一八年新作《在微蓝虚空》侧标上,马常胜(《空山行吟》《吉祥山谷》)自述这三张作品的内容,依次为诗咒吟游、琴禅吟游、诗乐吟游。与普通佛曲不同,马常胜的佛曲,资源来历和体裁格调均自成一格,其根源是琴歌、行吟和持咒。取法古人,师承密宗,终究于温润妥适和煦柔软中抱持醒世情怀。马常胜的吟唱,常怀方便和变通,自然而然,功德殊胜。比如,歌曲有时是念诵心咒,有时是自度诗词,不管哪一种,核心意象都未必是解经布道,而转化为朴实自在的真实宁静;其歌曲所蕴情感,也经常不是菩萨的大慈大悲,而是自性的灵性漂泊。
  在做摇滚乐队“轮回”主唱时,吴彤未见有什么特异,全然是中规中矩,虽然天赋异嗓。但在《吴彤们-音乐云》这张笙乐曲创作中,吴彤表现出了完全属于大师的法度:辽阔意境,交响华章;笙如管弦,笙如鸟啼,笙如箫瑟……一部笙的协奏曲,笙的如古典音乐的各种可能性,展开了开放、交流的世界视野,完全是一部民族交响乐杰作。
  飞鸟仍在飞。只要你抬眼看,就会看到,群鸟纷飞,景象甚为壮观,甚至有可能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观。这一系列文章原题为“坠入无底深渊——二0一三至二0一七年中国流行音乐概览”,容易给人一个错觉:这五年中国流行音乐没什么东西。其实,有东西,而且东西很多。群鸟在纷飞,只是托住群鸟翅膀的空气,正在急剧地变得稀薄。
  流行音乐正在失去响应,稀薄的空气下面,是无底的深渊。底子在继续掉,鸟儿在继续坠。那么,这些掉了的底子(实质是此前流行音乐之所以成立的基础),是什么?
  一、艺术权威发表体系。现在是自由无门槛发表,导致一方面作品海量,一方面专业评判丧失。在此过程中,创作的高贵性离散,作者、作品的重要性、神圣性离散。
  二、艺术有价交换体系。本来,这是个金钱社会,价格评估一切。免费欣赏,无偿分享,导致作品的珍贵性离散。
  三、音乐产业机制。实体销售体系崩盘,数字销售体系未能接盘,音乐产业机制崩坏,这从经济上阻断了传统唱片公司的生路。今天的歌手和音乐制作,实际上是在打游击。
  四、音乐评价和推广机制。艺术权威认定体系崩坏,行业标准崩坏,明星制崩坏,大歌手的产生不再可能。
  大歌手的产生,从此前的人类历史看,实际上是:一、艺术神圣性表现;二、艺术权威性表现;三、唱片工业体制表现。
  以上这些离散和崩坏,在中国,都是随着改革开放,随着互联网的快速演进坐大,在个人主义和自由思想的席卷下发生的。个人主义和自由思想带着进步和毁坏的双重力量。从宏观上看,这是一次全面症候,同时,它也带着对社会基本价值、人类崇高精神、卓越艺术审美的毁坏。从长远看,个人主义、个体价值的虚无主义是现代的癌症,它一经发生便牢牢地在每个人心中扎根,并持久地、全面地发展、蔓延,最终吞噬和破坏一切价值,让互联网时空和富裕时代的人,精神上愈加贫困空虚。
  但是,抱着对人类艺术的恒久信心,从更长远来看,中国流行音乐坠入的未必是深渊,也可能是深海。其重新浮出海面,取决于以上“底子”的恢复。重新筑底完成之“底”,形式上可能会变化,实质却将毫无二致。这属于人类的基础,今古如一。社会基本价值、人类崇高精神、卓越艺术审美,从来就不会真的被毁坏。
  飞鸟仍在飞,群鸟仍在纷飞,翅膀下的空气还在减少,变得就快要没有了。群鸟会完全地掉下去吗?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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