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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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我重点阅读了这样几本书:朱光潜先生的《谈美》,傅国涌先生的《美的相遇》,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散步》,文卫星先生的《超载逻辑的数学教学》。这几本书中,或全部,或部分章节,都涉及同一个方面的内容——美。
  回顾自己的工作、学习与生活,我常常聚焦“根本”,彰显“个性”,尽可能地与美相约。
  相約在精神中
  在山水美学中,讲究三个条件:一是“即至”,自己必须身处山水之中;二是“所赏”,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观赏;三是“所感”,调动全部的生命去感受。什么是山水?苏东坡说得好,山水“虽无常形而有常理”。不同地方,山水亦不相同,而且永远在变,就是所谓“无常形”。但是,它“有常理”,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够看出它所蕴含的大道。
  我的幸运,“流畅得有如荷马的诗句”(培根语)。调入南京八年,分别任教于南师大附小和长江路小学两所名校,分别与斯霞、王兰两位小语界的泰斗结缘。2010年9月,我加盟南师大附小,适逢斯霞100周年诞辰的纪念活动,特别是现场聆听了吴康宁教授的精彩演讲,我深深地被斯霞那圣洁无瑕的个人魅力和“童心母爱”的教育思想所震撼。2015年2月,我调任长江路小学党支部书记,有机会多次与王兰老师交流、合影。看过王老师年轻时的照片,绝美!王老师“本可以凭颜值吃饭,却偏偏选择了才华”,她那高超的教学水平与独特的教学技艺,征服了当时的小语界,即便在时下仍弥足珍贵,历久弥新。所以,当成尚荣先生把王兰老师的语文教学思想集中概括为“和谐、本真、美丽”六个字的时候,我们觉得:一切就是这样妥帖。
  斯霞、王兰老师无疑是美的。她们的美,不仅体现在她们的精神美、人格美和思想美,更为显性地体现在她们的朴素美。两位老师没有多少豪言壮语,也没有多少精妙语段,文字记载的都是那些朴实而又富含深情的“口头禅”。厚厚的五本《斯霞文集》,里面记载的都是斯霞的口头语和“大白话”,易懂、易记也易行。而王兰老师今年93岁了,年事虽高,但在校园内依然常能遇到她。她一周会听一次年轻教师的课,评课时常听她说:“记住,你面对的是孩子,我们是为孩子上课的。”“你一定要读懂文本。”“要想学生轻松点,你就不能轻松。”“谈不上谢谢,我们是相互学习。”直白、朴实的言语之中,彰显的是一种生命的本真与思想的力量。
  当下的教育,太需要这种精神的照耀和人格的召唤!
  相约在课堂中
  丘成桐在谈到自己的成长之路时说:“要修炼自己的感情,这是学有所成最重要的东西。”说起自己花了二三十年工夫研究的“庞加莱猜想”,他说:“它太美了,太重要了,我们没有办法抵抗它的魅力。” 可见,在数学家眼中,比兴趣更具力量的是内心深处燃烧着的数学激情。
  激情,无疑是一种深刻的美感体验;而这种体验,需要我们的无所为而为。
  《谈美》中写道:“人所以异于其他动物就是于饮食男女之外还有更高尚的企求,美就是其中之一。”“人的美感活动全是无所为而为,是环境不需要他活动而他自己愿意去活动的。在有所为而为的活动中,人是环境需要的奴隶;而在无所为而为的活动中,人是自己心灵的主宰。”工作30年,我从未脱离过课堂,哪怕是做一个市的数学教研员,抑或是一个教育集团的总校长。我喜欢在课堂上的那种感觉,享受着在课堂上与孩子对话、游戏、争辩时所带来的高峰体验。下课了,我一般舍不得马上洗去手上、身上沾的粉笔灰,那是“人在课堂”的标志,我想让课上的那种感觉多停留一会儿,让那种幸福感多停留一会儿。
  2012年11月28日,南师大附小110周年校庆。当天,我要面向参加活动的全国来宾上公开课。而那些天也差不多是我的父亲在医院弥留的日子。忠孝难两全,我多么想回去陪伴父亲最后的一点时间,但我知道父亲的心思,我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他从来都是要求我把工作做好,把课上好!为了父亲,我也要上好这次课。我与弟弟商量好,如父亲去世,便打电话给我。当公开课上到差不多30分钟时,桌上的手机在震动,也震颤着我的心头……经历了这件事情,课堂于我,更添一份神圣感,那是父亲对儿子深情嘱咐的神圣感!
  美学中,最高等级的美便是神圣感!
  课堂,于自己如此,而于学生呢?
  傅国涌先生在《美的相遇》中说:“教育的过程就是一个与美相遇的过程。地球是圆的,宇宙是圆的,整个世界是一个圆形思维,真善美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在一个圆上,美是起点,也是归宿。真善美是相遇的,它们一起构成了人类教育要指向的目标。”
  诚哉斯言!一次随堂听课,《圆的认识》,执教教师让学生用剪刀剪一个圆,一名学生没带剪刀而用圆规的针尖去戳,教师很不高兴地批评他课前准备没做好。下课后,我与该教师交流,让她明白学生所用方法的道理所在,并与她一起吟诵龙应台先生在《孩子,你慢慢来》一书封面上的小诗: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望着这个眼睛清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孩子慢慢来,慢慢来。
  然后,再送上叶圣陶先生的句子: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孩子是火把,不是瓶子,我们应该具有一副农人的心态,一双发现的眼睛,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让孩子慢慢来,慢慢来!
  再次想起《美的相遇》中的句子:“民国教育之所以充满魅力,就是因为它最大限度地实现了与美相遇。它并不是要让每一个人成为成功的人,因为成功没有标准。教育是要成全人,让每一个人成为他自己,最好、最美的自己。用美来定位教育的目标是比较恰当的,教育绝不应该是功利的,一个人将来是否成为总统、富豪,不是在受教育阶段要思考的问题。”
  相约在生活中
  我们要懂得欣赏美,也应该努力创造美!朱光潜先生在《谈美》中告诉我们:“审美创造的雏形便是儿童的游戏。”“儿童念头一动,随便什么事物都能变成他们的玩具。你给儿童一个世界,儿童立刻就可以造出许多变化离奇的世界来交还你。”凡美的创造者,都是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教师,引儿童求真向善尚美者,自然也应该是一个美的创造者。”如何在庸常琐碎的生活中,多添些乐趣,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呢?我们应像儿童一样初心不改、童心不泯,以“快乐游戏”的心态去发现美,积极地创造美!
  比如,在对比阅读中,我发现朱光潜先生的《谈美》与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散步》,都是两本薄薄的小册子,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真理原本朴素;随之我惊讶地发现,两位美学大师竟然同年生(1897),更是同年逝(1986),我想,或许是两位大师生怕彼此孤独,便相约来去,一同探讨美;再进一步,居然发现两位先生还都是皖南同乡,朱先生是桐城人,宗先生是安庆人,相距甚近。我想,除了风景秀美,这两位美学大师也足够皖南人骄傲的了。这样的阅读与思考岂不也是一种美的创造与发现?
  生活中,我注重培养自己创造美的爱好。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号,如今已有几千粉丝。悉心写下的所思所想,于我而言,是岁月酿成的美酒,是灵魂深处的花园,是永远忠诚的朋友。把这些酸甜苦辣记錄下来,与自己对话,与同行交流,与朋友分享。
  宗白华先生说得好:生命的本体在本质上是不可言说的,用抽象的名言捕捉不到活生生的生命本体,而自由自在的美学散步,也许是接近生命本体的最好办法。他在散文集《美学散步》中写道:散步是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行动,它的弱点是没有计划、没有系统,看重逻辑统一性的人会轻视它、讨厌它,但是西方建立逻辑学的大师亚里士多德的学派却呼唤着“散步学派”。可见,散步和逻辑并不是绝对不相容的。
  生活中,我也喜欢“散步”,打牌、打球、旅游;但我并不仅仅止于“散步”,而是把散步与逻辑结合起来。成尚荣先生在《应答与建构》一文中说:“卫东表面上的热闹他也有,但过后,立马不浮躁,会静下心来学习、思考。所谓沉潜,是说他钻得下去,不止于表面,深入地思考、研究,有了诸多的深刻,还有了不少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 我的一篇微文《掼蛋微论》,阅读者近万,就是因为我不仅写了游戏的技巧,更是思考了掼蛋游戏中的“博弈”“概率”“交往”与“人生”。在游戏中思索、探究,不仅知识得长进,而且思想更深刻。于是,每天的生活也便在教育教学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中,焕发出美丽的光泽。
  相约在数学中
  多次研读文卫星先生所著的《超越逻辑的数学教学》一书。书的第五章《文化视野下的数学德育》把数学的美概括成:对称、相似和谐、平衡、统一、完整、清晰;规律的普遍性,方法的简捷性;推证严谨而练达,联想奇特而合理。而我更愿意从实践的层面,把数学中的美,从由外而内分成三个层次:美观、美妙、美思。
  数学的外在美是“美观”。华罗庚先生说:“就数学本身而言,是壮丽多彩、千姿百态、引人入胜的。”数学中的美观,重要的因素就是对称美。如教学课本中的练习题(如图1)时,我引导学生把它改成堆雪人、叠罗汉的形状(如图2)。
  数学的内在美是“美妙”。数学的至高境界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比如,“三角形的三条高、三条中线、三个角的平分线都相交于一点”这一规律,我让学生在操作、想象、对比后思考:是什么力量造成了如此神奇的数学现象?
  数学的核心美是“美思”。克莱茵说:“数学是一种精神,一种理性精神。”数学之美,在于智慧之美、思想之美。比如,教学“三角形三边关系”时,我带领学生研究这样一道题:“有两根小棒,一根长7厘米,另一根长9厘米,可以把其中一根小棒剪成两段,将它们围成一个三角形吗?”在学生得出答案后,我让他们把可能的状况画出来(如图3),进而引导思考:如果考虑小棒长度可以是小数时,又有多少种可能呢?在得出诸如4.1和3.9、3.1和5.9等无数种可能后,再激发学生想象:如果把这些可能的情况都画出来,会是什么形状呢?它像生活中的什么建筑呢?(如图4)。 这样的过程,学生收获的既有对“三角形三边关系”的理解和深化,更有对这一过程中蕴藏的对应、有限与无限、变与不变、函数等数学思想方法的感受与感悟。教学过程本已结束,班上有一个叫许诺的同学,第二天带来了一根筷子和一根绳子(绳子的长度略长于筷子),绳子的两端连着筷子的两端,用食指沿着绳子滑动,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椭圆的轨迹,演示完毕还展示了他所画的图(如图5)。我非常惊讶,这不正是椭圆的原初定义吗?于是,我非常夸张地表扬了许诺的这种创举,并指导他写成了数学小论文(后来该文发表在《小学生数学报》上)。褒奖、放大并利用这种深刻的、刨根究底式的“美思”成果,必将点燃学生对数学的激情和热情,唤起学生发自内心的对数学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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