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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牛从年轻时代开始就有一个理想——成为百万富翁。
为了这个理想,老牛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专心致志于他的彩票事业。老牛这个兢兢业业的彩民,投了二十几年的注,最多的一次也只中了2000块。投注的钱都是他用劳力挣来的。为了他的彩票事业,老牛甘愿让全家每天吃青菜萝卜,让孩子穿别家不要的旧衣服,幸而买彩票时总不忘给儿女留点学费钱。
老牛21岁的大儿子因犯了急性阑尾炎并发脓毒血症死了。为此,老牛的妻子每天哭着骂老牛:“都怪你这个老不死,把钱都拿去买彩票,害得我可怜的大儿子啊,这么年轻就去了!呜呜……呜呜……”
开始几天老牛还低着头,满怀愧疚地听着,甘愿受骂。可时间一久,老牛就不耐烦了,一气之下把哭哭啼啼的妻子打了一顿。妻子气极了,带着三儿子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老牛的妻子重男轻女,把二女儿牛玉曼留给老牛。
玉曼那年已经18岁,她是不愿和父亲呆在一起的。她跑到同乡林芳大姐家,求林芳领她到深圳打工。林芳见玉曼长得清秀,当场笑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给玉曼拿凳子、倒开水。玉曼顿时被林芳大姐的热情感动了。
玉曼走后,老牛一人在家。同乡都知道老牛是买彩票着了魔的人,都不愿与他搭话。人老了,身体不行了,老牛只好种点菜卖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哪还有钱去买彩票?时间过得快,老牛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了一年。这一年里,老牛时常为没能救活大儿子而愧疚伤心,也时常想念起二女儿、三儿子和妻子。
一年后的某天,二女儿玉曼忽然想起父亲,觉得父亲纵有万般错,也是生养自己的人。她打电话给老牛,叫他到深圳来,说这边闹民工荒,过来当个清洁工也比在家种地好。老牛一听喜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到过深圳那样大的城市。
二
老牛一到深圳,林芳就说清洁工太累,她可以帮忙问问能不能替他找个保安的工作。老牛一听,连声道谢。林芳一个电话过去,那边果然缺人,老牛可以去做看宿舍的保安了。老牛这下乐了,整天坐着不做事,每个月还有900块工资拿。
在深圳干了3个月后,老牛身上有了点钱,看见别人买码买彩票,心里痒痒的,“敢于冒险的人才能使钱生钱”的信念又一次在脑海里升腾。老牛又情不自禁地跑去投注点,一进店又乖乖地把钱全拿出来。中了50块钱,但老牛不甘心,又买了50块彩票,结果只中了5块钱。老牛看着3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1000块钱,一下子变成了5块钱,心里很难过。
晚上,老牛突然想尝尝借酒消愁的滋味,便破例买了一瓶二锅头。没喝过酒的他,一下子醉成了一摊泥。睡梦中,老牛突然大声笑起来,随后又大喊:“100万!我中了100万!哈哈!哈哈!哈哈……”老牛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可梦再好,睡醒后还得回归现实,老牛要向同宿舍的人借钱过活。但谁又愿意给穷光蛋借钱呢?老牛不得不面临着向二女儿要生活费的尴尬境地。老牛迟疑了好久,但再尴尬也不能饿死,最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玉曼一听“要钱”二字,就知道父亲又去买彩票了,但父亲终归是父亲,不能不管。玉曼给了老牛300块,警告他说日后再去买彩票她就不管了,这是最后一次给钱。老牛一听,只能生闷气,暗骂女儿没良心。
从此,老牛一发工资就先存300块钱到银行做生活费,其余钱全部投入到彩票事业。
一晃半年过去了,老牛的彩票事业仍只亏不盈。夜里快零点了,心神不宁的老牛实在睡不着,便起床准备买瓶二锅头解愁。就这样,好运来了。
老牛一下床就看见鞋子旁有200块钱。“他妈的,今天运气不错,白捡了。”老牛见宿舍里的人都睡了,便笑着躺回床上,把捡来的两张钱看了又看。借着微弱的光线,老牛发现其中一张的编号是XF00000001,另一张的编号是XF00000002——连号,而且是挺特别的号。但老牛没想太多,凭手感,钱是真的。
第二天中午下班后,与老牛同宿舍的李小伟忽然哭起来,他说他掉了两张百元大钞,一张编号是XF00000001,一张编号是XF00000002。宿舍里的人见李小伟丢了区区200块钱就哭,都笑他。李小伟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笑话,他说那两张人民币不是一般的人民币,它们值200万。他本打算中午去兑换。
大家都觉得李小伟在吹牛,可老牛不,因为李小伟一点都不像在说谎,况且那两张钱就在他那里。虽然老牛心里头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但他必须保持镇静,关键时刻不能露馅。
老牛放下手中研究彩票的书问:“小伙子,你好好想想,会掉什么地方。”
李小伟慌得直敲脑袋:“睡觉前还在身上,可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老牛安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再挣。区区200块钱,何必那么较劲!”
小伟哭诉:“我都说了,它们不一般,它们值200万。你不信,我带你去收购处咨询。”
老牛一听,心跳得更快:“这事,我还真有些兴趣。离上班还有一小时,够时间去不?”
李小伟赶忙说:“够!”
不到15分钟,老牛就跟着李小伟来到一栋商务大楼的16层,出了电梯就看见“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的牌子。工作人员得知他们来了解情况,便热情地给他们讲解收购程序,还拿出国家颁发的认可证书以明正身。
这一趟咨询让老牛暗地里乐得快发疯了,但他还得咬着牙在李小伟面前装镇静。
第二天,老牛装病请了假,独自一人跑到“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
老牛办理了身份证登记,再进行了吉祥号码人民币真伪核实,最后签订了收购协议书。待程序走完后,老牛只觉松了一大口气,他真要成为百万富翁了,他要置很多地,要把原先的房子拆了,建个三层楼的豪宅,他要把老婆孩子都整回来,在村里大摆筵席三天三夜,他还要给大儿子修个豪华坟墓。
老牛正想得入神,却被工作人员叫醒了:“大伯,请您先交3万块手续费。明天带着我给你的条子来拿钱。这么大笔钱,要等明天用运钞车送来。”老牛顿时从头顶凉到脚尖,满脸笑意化为乌有,但细想,200万都有了,何必在乎区区的3万块钱?
虽然说兑换的期限有20天,但老牛怎么能够在20天内筹到3万块钱呢?
三
老牛要想法子从二女儿那里弄到钱。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装病,而且要装得严重些。老牛皱着眉头,想了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点子来。只见老牛咧开嘴笑,并立即行动起来……
老牛本打算第二天给玉曼电话,告诉她自己身体不适。但第二天一早,老牛真的病了。他感觉疲惫不堪,起不了床,身体出现浮肿现象。最终是宿舍的人帮忙打的电话。
老牛突发急性肾衰竭,病情很严重,必须在半个月内进行肾移植,肾移植的费用是10万块钱左右。老牛一点也不急,他只要把事情说明,向女儿拿3万块钱,就可以拿走那200万了,有200万在手,还怕治不好病?可谁都知道,那是假的。玉曼告诉老牛,这种骗局都上了电视、报纸了。
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又想到自己手头上只有两万块,玉曼想放弃,但父亲对自己有生养之恩,她又怎么忍心呢?要救父亲,首先得凑到8万块钱,在深圳这个地方除了找林芳借外,就是找男朋友,但男朋友的钱是存着用来买房的。
玉曼求了林芳,林芳断然拒绝。林芳帮过玉曼和老牛,玉曼非但不感激,反倒对她怀恨在心,现在又来求她,林芳自然不答应。
两天后,正为借不到钱而心神不宁的玉曼在半夜收到林芳的短信:要想救你父亲,一切照我说的做,包你5天后拿到8万块钱!
四
“侯兴冠!我知道黄成的死与你有关!”
“你是谁?”
“今天下午5点,带250万到环城北路277号房。如果你不来,就等着被枪毙吧!”
下午4点,玉曼来到277号房。她决定拿到钱后就走,不与对方搭一句话。为防万一,玉曼在腰间藏了一把水果刀。
门声在下午5点准时敲响,玉曼惴惴地打开门,只见侯兴冠长得尖嘴猴腮,三十多岁的样子。还没等玉曼反应过来,侯兴冠就闯进屋里。侯兴冠并没有把装钱的皮箱放下就走,而是礼貌地对玉曼笑笑:“请问小姐芳名?”玉曼不答话,而是让侯兴冠把钱放下,侯兴冠真做了。
玉曼抓住皮箱转头就跑,可她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她跑出屋子,她的脖子已被一根结实的绳索套住。侯兴冠用力拉紧绳索,恨不得立马把玉曼勒死。玉曼挣扎着,从腰间抽出水果刀,胡乱向侯兴冠刺去。
侯兴冠“啊”一声松开了手,这一刀恰好插在他的大腿上。玉曼挣脱开了侯兴冠,顾不上拿钱就逃了。
快到手的250万元就这么没了,林芳非常恼怒,骂玉曼没用。林芳要玉曼直接打电话给侯兴冠。
“侯兴冠,你……你给我听……听着,今……今晚九点你给我拿……拿250万来,放在那间……间小屋的桌面上,然后……然后给我滚得远远的……”
“谁指使你的?”
“我都……都用手机拍下来了,你杀……杀黄成的经过……”
“做个交易吧!我给你钱,你把手机给我。”
“让我考虑一下。”玉曼挂了电话,她要征求林芳的意见。林芳答应了,不过要侯兴冠多出50万。
“可以!不过……你得拿300万过来。”
“可以。”侯兴冠爽快地答应了。
侯兴冠准时把300万放在了那间连锁都没上一把的小屋里,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
林芳和玉曼在暗中探看着,直到侯兴冠开着蒙牌小车离开后,林芳才一个人进了小屋,可十多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玉曼以为林芳在屋里数钱忘了赶快离开,于是进屋看看。一推开门,只见林芳躺在血泊中。玉曼正想逃,就被人捂住嘴巴连捅三刀。
第二天,警方在环城北路277号房发现了两具女尸。警方根据玉曼的短信记录找到了李小伟。
五
林芳是个鸡头,玉曼跟着她自然成了妓女,这就是玉曼怀恨林芳的原因。
李小伟在一次嫖娼时认识了玉曼,并深深地爱上她。别人都嫌弃妓女,可李小伟不。他认为妓女也有自己的苦衷,妓女中也有温情善良的好女孩。他就看中玉曼的温情善良和漂亮。玉曼也被李小伟的真情打动,爱上了他。
因为玉曼,李小伟不再嫖娼,还约定等攒够了钱,就在深圳买个新房,然后结婚。李小伟怎么也想不到,快要实现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了——准老婆死了,又多出个患病的准岳父。
如果玉曼到宿舍来接老牛入院当天李小伟也在场,就不会有接下来一切,明知那是女朋友的父亲,李小伟是绝对不会去骗的。那天老牛被送医院后,李小伟在老牛的床上发现了庆大霉素和注射器。当时他就觉得好笑,他早料到老牛为了骗他女儿的钱会装病。为了装病,愚蠢无知的老牛竟给自己注射了大量的庆大霉素,最后弄假成真。
盯着奄奄一息的老牛,李小伟只想一个劲地哭。他懊悔极了,是他和“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联手设的局,没想到把自己也设进去了。要不是为了给老牛找钱,玉曼就不会死。李小伟要尽力救老牛。
经检查,李小伟的肾就这么巧地和老牛的配对上。李小伟要把自己的肾捐给老牛,并且把6年来一边打工一边行骗赚来的10万块全部用于老牛的手术。
不久后,警方也抓到了侯兴冠。原来侯兴冠和黄成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个月前两人忽然来了兴致,说要合股买彩票,口头上承诺每人出1000块钱,如果中奖了则五五分成。但真去买彩票时,却是侯兴冠出全资。没想到真中奖了,而且是除去税款500万。侯兴冠并没有打算把中奖的事告诉黄成,他想,虽然当初口头上说是合股,但彩票是他买的,钱也是他出的,500万应该全归他,哪怕黄成诉诸法律,也很难举证彩票是他们合股买的。
纸包不住火,黄成要求拿回属于自己的250万。侯兴冠虽然是个老板,但也只是一家小厂的老板,250万对他来说仍然是巨资。他琢磨着用20万打发黄成,但黄成不肯。
林芳5年前在侯兴冠办的工厂做流水线,工作辛苦,赚得也少。后来林芳索性去做妓女,由于她长得好看,不到两年就有了些本钱,便做起鸡头来。黄成和侯兴冠都是林芳的客人,但林芳和黄成更熟络些,她算是他的情人。
在得知侯兴冠耍赖不给钱的事后,林芳给黄成出谋。黄成本打算把侯兴冠约出来吃饭,预谋着在酒里下迷魂药,让侯兴冠说出当初合股买彩票的事实,并录音作为打官司所用。没想到侯兴冠早有准备,他非但没有中计,反而在冲突中掐死了黄成。为了掩饰罪行,侯兴冠拖着“喝醉酒”的黄成回黄成家,并伪造了自杀现场和制作遗书。
侯兴冠和黄成虽然是朋友,但他并不知道林芳是黄成的情人。就在侯兴冠鬼鬼祟祟走出大楼时,正好停车在附近的林芳看见了侯兴冠,她预感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就拿起手机拍下了侯兴冠驾车离开的画面。
进屋后,一切都明了了。但林芳并没有急着报警,因为她知道250万还没有到手,她安静地离开了。她要勒索侯兴冠,但她不能出面。碰巧就在这个时候,玉曼来求林芳借钱。
六
一年后,待老牛的身体好转后,李小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老牛。老牛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给自己出钱又捐肾的女婿,竟是把自己害惨的人。两天后,老牛失踪了。
在抓到侯兴冠后,李小伟就有一个想法——认老牛做父亲,一起过清清贫贫、堂堂正正的日子。可老牛走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其实,李小伟的境遇也很悲惨——在李小伟10岁时,父亲因欠下十多万赌债而跳楼自杀;母亲为了还债不停工作,最终过劳死,那时李小伟才15岁;父母双亡,其他亲人又不管他,李小伟只好独自一人到深圳打工。老牛是李小伟惟一的亲人,他一定要找到他。
一年后,李小伟找到了老牛。那时老牛正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李小伟跑过去抱住老牛,也不顾老牛的脏与臭,说:“爸,我带你回家。”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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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从年轻时代开始就有一个理想——成为百万富翁。
为了这个理想,老牛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专心致志于他的彩票事业。老牛这个兢兢业业的彩民,投了二十几年的注,最多的一次也只中了2000块。投注的钱都是他用劳力挣来的。为了他的彩票事业,老牛甘愿让全家每天吃青菜萝卜,让孩子穿别家不要的旧衣服,幸而买彩票时总不忘给儿女留点学费钱。
老牛21岁的大儿子因犯了急性阑尾炎并发脓毒血症死了。为此,老牛的妻子每天哭着骂老牛:“都怪你这个老不死,把钱都拿去买彩票,害得我可怜的大儿子啊,这么年轻就去了!呜呜……呜呜……”
开始几天老牛还低着头,满怀愧疚地听着,甘愿受骂。可时间一久,老牛就不耐烦了,一气之下把哭哭啼啼的妻子打了一顿。妻子气极了,带着三儿子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老牛的妻子重男轻女,把二女儿牛玉曼留给老牛。
玉曼那年已经18岁,她是不愿和父亲呆在一起的。她跑到同乡林芳大姐家,求林芳领她到深圳打工。林芳见玉曼长得清秀,当场笑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给玉曼拿凳子、倒开水。玉曼顿时被林芳大姐的热情感动了。
玉曼走后,老牛一人在家。同乡都知道老牛是买彩票着了魔的人,都不愿与他搭话。人老了,身体不行了,老牛只好种点菜卖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哪还有钱去买彩票?时间过得快,老牛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了一年。这一年里,老牛时常为没能救活大儿子而愧疚伤心,也时常想念起二女儿、三儿子和妻子。
一年后的某天,二女儿玉曼忽然想起父亲,觉得父亲纵有万般错,也是生养自己的人。她打电话给老牛,叫他到深圳来,说这边闹民工荒,过来当个清洁工也比在家种地好。老牛一听喜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到过深圳那样大的城市。
二
老牛一到深圳,林芳就说清洁工太累,她可以帮忙问问能不能替他找个保安的工作。老牛一听,连声道谢。林芳一个电话过去,那边果然缺人,老牛可以去做看宿舍的保安了。老牛这下乐了,整天坐着不做事,每个月还有900块工资拿。
在深圳干了3个月后,老牛身上有了点钱,看见别人买码买彩票,心里痒痒的,“敢于冒险的人才能使钱生钱”的信念又一次在脑海里升腾。老牛又情不自禁地跑去投注点,一进店又乖乖地把钱全拿出来。中了50块钱,但老牛不甘心,又买了50块彩票,结果只中了5块钱。老牛看着3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1000块钱,一下子变成了5块钱,心里很难过。
晚上,老牛突然想尝尝借酒消愁的滋味,便破例买了一瓶二锅头。没喝过酒的他,一下子醉成了一摊泥。睡梦中,老牛突然大声笑起来,随后又大喊:“100万!我中了100万!哈哈!哈哈!哈哈……”老牛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可梦再好,睡醒后还得回归现实,老牛要向同宿舍的人借钱过活。但谁又愿意给穷光蛋借钱呢?老牛不得不面临着向二女儿要生活费的尴尬境地。老牛迟疑了好久,但再尴尬也不能饿死,最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玉曼一听“要钱”二字,就知道父亲又去买彩票了,但父亲终归是父亲,不能不管。玉曼给了老牛300块,警告他说日后再去买彩票她就不管了,这是最后一次给钱。老牛一听,只能生闷气,暗骂女儿没良心。
从此,老牛一发工资就先存300块钱到银行做生活费,其余钱全部投入到彩票事业。
一晃半年过去了,老牛的彩票事业仍只亏不盈。夜里快零点了,心神不宁的老牛实在睡不着,便起床准备买瓶二锅头解愁。就这样,好运来了。
老牛一下床就看见鞋子旁有200块钱。“他妈的,今天运气不错,白捡了。”老牛见宿舍里的人都睡了,便笑着躺回床上,把捡来的两张钱看了又看。借着微弱的光线,老牛发现其中一张的编号是XF00000001,另一张的编号是XF00000002——连号,而且是挺特别的号。但老牛没想太多,凭手感,钱是真的。
第二天中午下班后,与老牛同宿舍的李小伟忽然哭起来,他说他掉了两张百元大钞,一张编号是XF00000001,一张编号是XF00000002。宿舍里的人见李小伟丢了区区200块钱就哭,都笑他。李小伟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笑话,他说那两张人民币不是一般的人民币,它们值200万。他本打算中午去兑换。
大家都觉得李小伟在吹牛,可老牛不,因为李小伟一点都不像在说谎,况且那两张钱就在他那里。虽然老牛心里头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但他必须保持镇静,关键时刻不能露馅。
老牛放下手中研究彩票的书问:“小伙子,你好好想想,会掉什么地方。”
李小伟慌得直敲脑袋:“睡觉前还在身上,可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老牛安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再挣。区区200块钱,何必那么较劲!”
小伟哭诉:“我都说了,它们不一般,它们值200万。你不信,我带你去收购处咨询。”
老牛一听,心跳得更快:“这事,我还真有些兴趣。离上班还有一小时,够时间去不?”
李小伟赶忙说:“够!”
不到15分钟,老牛就跟着李小伟来到一栋商务大楼的16层,出了电梯就看见“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的牌子。工作人员得知他们来了解情况,便热情地给他们讲解收购程序,还拿出国家颁发的认可证书以明正身。
这一趟咨询让老牛暗地里乐得快发疯了,但他还得咬着牙在李小伟面前装镇静。
第二天,老牛装病请了假,独自一人跑到“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
老牛办理了身份证登记,再进行了吉祥号码人民币真伪核实,最后签订了收购协议书。待程序走完后,老牛只觉松了一大口气,他真要成为百万富翁了,他要置很多地,要把原先的房子拆了,建个三层楼的豪宅,他要把老婆孩子都整回来,在村里大摆筵席三天三夜,他还要给大儿子修个豪华坟墓。
老牛正想得入神,却被工作人员叫醒了:“大伯,请您先交3万块手续费。明天带着我给你的条子来拿钱。这么大笔钱,要等明天用运钞车送来。”老牛顿时从头顶凉到脚尖,满脸笑意化为乌有,但细想,200万都有了,何必在乎区区的3万块钱?
虽然说兑换的期限有20天,但老牛怎么能够在20天内筹到3万块钱呢?
三
老牛要想法子从二女儿那里弄到钱。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装病,而且要装得严重些。老牛皱着眉头,想了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点子来。只见老牛咧开嘴笑,并立即行动起来……
老牛本打算第二天给玉曼电话,告诉她自己身体不适。但第二天一早,老牛真的病了。他感觉疲惫不堪,起不了床,身体出现浮肿现象。最终是宿舍的人帮忙打的电话。
老牛突发急性肾衰竭,病情很严重,必须在半个月内进行肾移植,肾移植的费用是10万块钱左右。老牛一点也不急,他只要把事情说明,向女儿拿3万块钱,就可以拿走那200万了,有200万在手,还怕治不好病?可谁都知道,那是假的。玉曼告诉老牛,这种骗局都上了电视、报纸了。
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又想到自己手头上只有两万块,玉曼想放弃,但父亲对自己有生养之恩,她又怎么忍心呢?要救父亲,首先得凑到8万块钱,在深圳这个地方除了找林芳借外,就是找男朋友,但男朋友的钱是存着用来买房的。
玉曼求了林芳,林芳断然拒绝。林芳帮过玉曼和老牛,玉曼非但不感激,反倒对她怀恨在心,现在又来求她,林芳自然不答应。
两天后,正为借不到钱而心神不宁的玉曼在半夜收到林芳的短信:要想救你父亲,一切照我说的做,包你5天后拿到8万块钱!
四
“侯兴冠!我知道黄成的死与你有关!”
“你是谁?”
“今天下午5点,带250万到环城北路277号房。如果你不来,就等着被枪毙吧!”
下午4点,玉曼来到277号房。她决定拿到钱后就走,不与对方搭一句话。为防万一,玉曼在腰间藏了一把水果刀。
门声在下午5点准时敲响,玉曼惴惴地打开门,只见侯兴冠长得尖嘴猴腮,三十多岁的样子。还没等玉曼反应过来,侯兴冠就闯进屋里。侯兴冠并没有把装钱的皮箱放下就走,而是礼貌地对玉曼笑笑:“请问小姐芳名?”玉曼不答话,而是让侯兴冠把钱放下,侯兴冠真做了。
玉曼抓住皮箱转头就跑,可她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她跑出屋子,她的脖子已被一根结实的绳索套住。侯兴冠用力拉紧绳索,恨不得立马把玉曼勒死。玉曼挣扎着,从腰间抽出水果刀,胡乱向侯兴冠刺去。
侯兴冠“啊”一声松开了手,这一刀恰好插在他的大腿上。玉曼挣脱开了侯兴冠,顾不上拿钱就逃了。
快到手的250万元就这么没了,林芳非常恼怒,骂玉曼没用。林芳要玉曼直接打电话给侯兴冠。
“侯兴冠,你……你给我听……听着,今……今晚九点你给我拿……拿250万来,放在那间……间小屋的桌面上,然后……然后给我滚得远远的……”
“谁指使你的?”
“我都……都用手机拍下来了,你杀……杀黄成的经过……”
“做个交易吧!我给你钱,你把手机给我。”
“让我考虑一下。”玉曼挂了电话,她要征求林芳的意见。林芳答应了,不过要侯兴冠多出50万。
“可以!不过……你得拿300万过来。”
“可以。”侯兴冠爽快地答应了。
侯兴冠准时把300万放在了那间连锁都没上一把的小屋里,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
林芳和玉曼在暗中探看着,直到侯兴冠开着蒙牌小车离开后,林芳才一个人进了小屋,可十多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玉曼以为林芳在屋里数钱忘了赶快离开,于是进屋看看。一推开门,只见林芳躺在血泊中。玉曼正想逃,就被人捂住嘴巴连捅三刀。
第二天,警方在环城北路277号房发现了两具女尸。警方根据玉曼的短信记录找到了李小伟。
五
林芳是个鸡头,玉曼跟着她自然成了妓女,这就是玉曼怀恨林芳的原因。
李小伟在一次嫖娼时认识了玉曼,并深深地爱上她。别人都嫌弃妓女,可李小伟不。他认为妓女也有自己的苦衷,妓女中也有温情善良的好女孩。他就看中玉曼的温情善良和漂亮。玉曼也被李小伟的真情打动,爱上了他。
因为玉曼,李小伟不再嫖娼,还约定等攒够了钱,就在深圳买个新房,然后结婚。李小伟怎么也想不到,快要实现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了——准老婆死了,又多出个患病的准岳父。
如果玉曼到宿舍来接老牛入院当天李小伟也在场,就不会有接下来一切,明知那是女朋友的父亲,李小伟是绝对不会去骗的。那天老牛被送医院后,李小伟在老牛的床上发现了庆大霉素和注射器。当时他就觉得好笑,他早料到老牛为了骗他女儿的钱会装病。为了装病,愚蠢无知的老牛竟给自己注射了大量的庆大霉素,最后弄假成真。
盯着奄奄一息的老牛,李小伟只想一个劲地哭。他懊悔极了,是他和“人民币吉祥号码收购处”联手设的局,没想到把自己也设进去了。要不是为了给老牛找钱,玉曼就不会死。李小伟要尽力救老牛。
经检查,李小伟的肾就这么巧地和老牛的配对上。李小伟要把自己的肾捐给老牛,并且把6年来一边打工一边行骗赚来的10万块全部用于老牛的手术。
不久后,警方也抓到了侯兴冠。原来侯兴冠和黄成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个月前两人忽然来了兴致,说要合股买彩票,口头上承诺每人出1000块钱,如果中奖了则五五分成。但真去买彩票时,却是侯兴冠出全资。没想到真中奖了,而且是除去税款500万。侯兴冠并没有打算把中奖的事告诉黄成,他想,虽然当初口头上说是合股,但彩票是他买的,钱也是他出的,500万应该全归他,哪怕黄成诉诸法律,也很难举证彩票是他们合股买的。
纸包不住火,黄成要求拿回属于自己的250万。侯兴冠虽然是个老板,但也只是一家小厂的老板,250万对他来说仍然是巨资。他琢磨着用20万打发黄成,但黄成不肯。
林芳5年前在侯兴冠办的工厂做流水线,工作辛苦,赚得也少。后来林芳索性去做妓女,由于她长得好看,不到两年就有了些本钱,便做起鸡头来。黄成和侯兴冠都是林芳的客人,但林芳和黄成更熟络些,她算是他的情人。
在得知侯兴冠耍赖不给钱的事后,林芳给黄成出谋。黄成本打算把侯兴冠约出来吃饭,预谋着在酒里下迷魂药,让侯兴冠说出当初合股买彩票的事实,并录音作为打官司所用。没想到侯兴冠早有准备,他非但没有中计,反而在冲突中掐死了黄成。为了掩饰罪行,侯兴冠拖着“喝醉酒”的黄成回黄成家,并伪造了自杀现场和制作遗书。
侯兴冠和黄成虽然是朋友,但他并不知道林芳是黄成的情人。就在侯兴冠鬼鬼祟祟走出大楼时,正好停车在附近的林芳看见了侯兴冠,她预感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就拿起手机拍下了侯兴冠驾车离开的画面。
进屋后,一切都明了了。但林芳并没有急着报警,因为她知道250万还没有到手,她安静地离开了。她要勒索侯兴冠,但她不能出面。碰巧就在这个时候,玉曼来求林芳借钱。
六
一年后,待老牛的身体好转后,李小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老牛。老牛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给自己出钱又捐肾的女婿,竟是把自己害惨的人。两天后,老牛失踪了。
在抓到侯兴冠后,李小伟就有一个想法——认老牛做父亲,一起过清清贫贫、堂堂正正的日子。可老牛走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其实,李小伟的境遇也很悲惨——在李小伟10岁时,父亲因欠下十多万赌债而跳楼自杀;母亲为了还债不停工作,最终过劳死,那时李小伟才15岁;父母双亡,其他亲人又不管他,李小伟只好独自一人到深圳打工。老牛是李小伟惟一的亲人,他一定要找到他。
一年后,李小伟找到了老牛。那时老牛正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李小伟跑过去抱住老牛,也不顾老牛的脏与臭,说:“爸,我带你回家。”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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