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孤单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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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爱光临却又被半途放弃】
  林海这样一个三流婚纱摄影师,电脑里存了几百G或美或丑的照片,也算是见了不小的世面。但这回是他头一次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提着一个大箱子,像一座葱郁的小山一样移动到他的面前。原来她穿了一件碧绿碧绿的大长裙子。
  她说:“我叫赵大喜,就是电话里想退婚纱照你们不让退的那个人,那就拍吧。”
  “新郎还没有来,我们等新郎一起吧。”
  “没有新郎,他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你拍吗?不拍就退我钱。”
  林海被这个高瘦得像植物的女孩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她打开大箱子,里面有各色的花裙子,还有一件白得一尘不染的婚纱。她蹲在地上,把嘴巴抹成大红色,扭头对林海说:“开始吧。”
  林海想:这女人真是狠心哪,新郎死了,还有心思来拍婚纱照。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初夏的暮色四合,林海坐在一大片熏衣草田里,等着大喜把婚纱换好。一天的相处,他们早已不是剑拔弩张,反而还有了几次深入的交谈,大喜沉湎于怀念她的新郎是多么好的一个人,眼睛湿润。熏衣草被阳光晒过后的气味,芬芳而醇厚,让人昏昏欲睡,林海望着远处白衣胜雪的大喜,不禁心有恻隐,他们都是被爱光临却又被半途放弃的人。
  片子拍到晚上8点收工,林海倒两班地铁回到出租屋,去了一家小馆子,要了份大煮干丝。沿街的对面是家花圈店,远远望去屋子晦暗而压抑,有个伙计刚打好一盆糨糊,也走过来要一碗面。和老板抱怨两句,每死一个人,他们都要忙活好几天。
  林海想起那个死去的新郎,想起赵大喜的以后,忽然没了胃口。脚边有一个大纸袋子,装着大喜送给他的婚纱。她说这件婚纱从设计到完成,整整半年,不要浪费,送给林海。
  林海忽然就有点想哭。
  【好像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大喜送的婚纱林海自然没法送给卢音,在卢音的世界里,他大概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兵。林海去夫子庙大市场买了一个模特架,撑起那一片雪白。
  半个月后,林海接到一单婚拍的活,婚礼盛大,极尽铺陈浪费之能事。宴席近凌晨结束,宾客四散,林海疲惫地走出去,却在酒店门口遇见醉成一团烂泥的故人——赵大喜一身缟素,瓢泼大雨里哭得酣畅淋漓,身边默然立着的是方才情意绵绵的新郎。
  林海不笨,立刻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独自来照婚纱照的女孩,她的新郎根本没有车祸身亡,而是变心成了别人的新郎。
  他看着大喜匍匐着爬向那个人,又被厌恶地甩开,再也忍不住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大喜,扬手利落地给了一巴掌。那是林海26年来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一个和他交集不到8小时的女人。他打了她,又把她带回家,一个热水澡、一身干净旧运动衣,还有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这就是他们那么多年交情的开始。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让他们推心置腹地说了半宿的话。天快亮的时候,大喜起身告别,眉目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开了口:“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林海神色一凛,怕她开口借钱。
  不是借钱,但比借钱更麻烦,两天后,他陪大喜去医院打了胎。随后,鬼使神差,他又把大喜带回了自己的家。
  林海在厨房里炖汤的那会儿,大喜睡着了,醒过来时天已黑透,梦里有鸽子温柔而嘹亮的鸽哨。
  醒来,觉得好像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9月最后的一天,晨光熹微,淮海西路上一家小门面悄无声息地开张了。这真是一家不能再小的门面了,却派作两用,是大喜的服装定制店,又是林海的摄影工作室,取名“大喜大海”。
  天佑他们,两人都发展得不错,仅开张半年就把欠下的房租全部还清了。林海决定搬家,租了一幢单身公寓,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能请卢音来家里坐坐。
  搬家前一晚,大喜做了一大桌子菜,没地方放,摊在地板上,又买了红酒和蜡烛。不知为什么,林海吃得喉头哽咽,想起最初创业的那一阵,和大喜没钱吃饭,就在店里啃几个包子,大喜总是给他买肉的,自己吃素。最惬意的时候,莫过于傍晚快要收工,和大喜一人抱半个西瓜,坐在店门口挖着吃,籽吐得满地都是。
  这么想想,有点舍不得大喜了,林海说:“你也搬吧。我们住一个小区,继续做舍友。”
  大喜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这里,不想走。”现在的大喜,好像没有事能触动到她。
  林海安慰她:“大喜,你还年轻,什么都能重新再来。”
  “我也祝福你和卢音,祝你最终抱得美人归。”
  林海的心像被一记温柔的拳头击中,迷迷糊糊地把头埋进大喜的胸口。大喜的胸一片冰冷,像天上冷冰冰的月亮。他就这么睡着了。
  大喜一个人把剩下的酒喝光,吻了吻沉睡的林海,推开了门。
  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比如这个在她跌到低谷的时候接住了她、提溜着她的脊梁骨让她站起来,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男人,她大概要永远失去他了。
  喜欢一个人,总是反复提起他的名字;爱一个人,却是默无声息。27岁的大喜好像什么都没有,唯独还有这点英勇。
  【那个扶你起来的人】
  情感失意的人总是特别能专注,因为一胡思乱想,就容易被自己打败。
  这几年,林海在卢音那里几乎没有进展,大喜对他的好感以及那个不记得有没有发生的吻,他也视而不见。事业顺风顺水,开始有人请他去拍模特写真,他请不起团队,大喜一个人几乎能包揽所有助理的活。天冷的时候她裹着一件军大衣,背着几个大包,跟着这个男人走南闯北。他镜头里的女人都很美,她却再没有入过镜。
  林海在这一行做出名气是在2010年,也终于抱得美人归,卢音像一只倦鸟,恹恹地栖在他的怀里。随后,林海决定把一个医生朋友介绍给大喜。约出来四人吃饭,医生说:“赵小姐,你的裙子非常有特色,令人印象深刻。”
  大喜垂头笑:“我只是一个裁缝。”   “完全有设计师的样子了。”陌生男子语气有赞赏。林海没有说话,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这一桌两个女人,卢音骄纵难哄,大喜像块冰,怎么都焐不热。
  半个月后,这两个失意的男人又一次聚首,在夜排档上喝闷酒,林海嚷嚷着要请客,一摸口袋钱包忘拿。医生说:“我来我来。”林海一摆手,拨了大喜的电话,一定要让她来送钱。
  大喜赶到时,两个男人已醉成猫,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傻笑,林海耍酒疯,口不择言:“大喜看不上你?你是不知道她的过去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挑剔别人?”
  大喜蓦地像被针刺到,怎么也动不了。那个扶你起来的人,安慰你能重新再来的人,其实心里从没有看得起你啊。
  大喜把账结了,打车把林海送回家,安顿好,医生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已经清醒了大半,沉静地说:“大喜,我想和你谈谈。”
  大喜的声音微微颤动:“我喜欢他,他帮过我,对我有恩情。”
  医生释然:“大喜,你是个好姑娘。有情有义。”
  大喜笑:“你结婚时,我帮你的新娘设计婚纱。”
  医生走后,大喜才觉出伤心,想起刚才林海轻蔑的语气,心里是真的疼,去卧室看了他一眼,灰心地关上了门。
  次日林海来道歉,一大束喷香的茉莉,还有一套化妆品,诚意十足,大喜收下,就此翻篇。
  【忘怀却要好久好久】
  大喜以为她和林海也许就这样了,看完他人生里所有的得意和失意,差不多就老了。然而有一天,林海跟她说他要陪卢音去北京发展。公布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在酒吧,大喜听着什么话都没有,管他要了根烟,淡淡地抽完,笑:“挺好的。”
  她送他去机场,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两个人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海忽然张开怀抱,对大喜说:“我就要走了,抱一抱吧。”
  大喜顺从地钻进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像一个遥远而渺茫的梦。一个拥抱最多一分钟吧,忘怀却要好久好久。大喜心里忽然就荒了。
  林海走后,大喜独自去了酒吧,看到门口的海报上写“我们的啤酒和你前任的心一样冷”。她开了一打,自斟自饮,一醉方休。
  这一别就是四年,其间有一次两人都在上海出差,林海应酬完,在衡山路的路口等大喜。她更瘦了一些,在马路对面看到他,眼睛发亮,一路跑过来,开心得不像话。
  又是说了半宿的话,林海心里怅然,为什么爱的人无法宽慰,那么多年,还是大喜最懂他。他宽大的手掌揽着大喜的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大喜,好好过,好好过。”
  大喜依偎进他的怀抱,一言不发。
  重温往事,令人难过又羡慕。他想到和卢音的种种走投无路,心里一阵难过。
  后来,林海悄无声息地回到南京,那条最初承载他奋斗与失意的淮海西路,他们的“大喜大海”已经没有了踪影,大喜回了家乡,音信渺茫。
  春日暮色,暖黄的夕阳把街道上每一棵梧桐都染上了金粉,沉沉的暖意,让人微微喘不上气来,林海突然明白了这几年大喜的有情有义。
  可是那么多年,爱是孤单的原野,大喜一个人狩猎,终于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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