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之歌》的文化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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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所罗门之歌》是一部关于非洲文化传统的历史性巨著,通过主人公奶娃的寻根历程,揭示了重建文化身份、重构民族文化的重要意义。本文围绕该作品的文化意蕴,分别从命名文化、民俗文化、超然文化、自然文化和音乐文化五个方面入手,进行深入探析。
  关键词:姓氏 飞人 灵魂 天人合一 歌谣
  托尼·莫里森是世界文学史上首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非裔美国女作家,在美国当代文坛占据重要地位,也是非裔文学的杰出代表。她肩负着一位优秀作家的历史使命和现实责任,围绕非裔美国人的历史命运、生活处境、精神世界和人生体验,以沉重而宏大的史诗叙述古老而神秘的黑人文化,以饱满的勇气和信念从文学的高度实现黑人精神世界和文化传统的伟大复兴。其作品多以黑人聚居地为故事背景,以黑人社区生活为描写重心,通过展示黑人社会显著的阶级关系、男女关系及家庭关系等问题,着力重建个性独特、丰富多彩、独立自在的黑人文化,并以此唤醒沉睡在民族心底的自尊、自信及自豪感。
  《所罗门之歌》发表于1975年,同年荣获“国家图书奖”,是非裔美国文学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巨著,也是莫里森立身文坛的坚实基础。该小说以主人公奶娃的成长历程为故事主线,以“黑人会飞”这一古老民间传说为象征核心,通过戴德家族三代人的不同遭遇及其对不同生存方式的理解,生动再现了美国19世纪末至20世纪60年代,黑人从闭塞落后的南部移居至工商业发达的北部之后所面临的尖锐社会矛盾与严酷生存考验,突出刻绘了美国黑人从梦回非洲故土到认同白人价值观,再到回归文化传统的心路历程,为现世美国黑人重获自由飞行的理想精神境界构画了一幅宏伟蓝图,从而实现文化重构之目的。与此同时,该小说系统呈现了非洲的独特文化,可以说是非洲文化传统的缩影,具有深刻而饱满的文化意蕴。
  一 命名文化:姓氏内涵
  命名一贯是文学创作中传达象征的重要手段,是描绘作者思想的重要着墨之处,《所罗门之歌》也不例外。小说中,无论是人名、地名,还是人物绰号、物体名称,其背后都对应着相应的文化铺垫,都传达了深沉的思想体悟,都是深化作品主题的有力依托,其中最为显著的当数人物的姓氏内涵。
  非洲传统文化认为,自然界一切个体存在的名称都是其灵魂的“表达方式”,是独一无二、神圣高洁的,而名称的丧失则被视为亵渎神灵、冒犯上苍。对非洲人而言,姓氏既是家族身份的表征,也是家族传承和血脉续接的暗示,承载家族的姓名对其生存和发展都至关重要。小说中,奶娃的姑母派拉特无论白昼还是黑夜始终佩戴着刻有自己名字的耳坠,由此暗示姓名与身体紧密相连及不可分割性,而她的名字背后也有一段故事支撑。耳坠上的名称其实并非家族姓氏,而是目不识丁的父亲依照主观印象随手写出的:“父亲……挑了一组他看着挺有劲和挺神气的字母,……用那种文盲抄书的办法,抄在一张褐色的纸上。”他选出的字母组合是“Pilate(杀害极度的彼拉多)”,而心中所想的却是发音相似的“Pilot(船只的领水员)”。这就意味着,尽管父亲表面上接受了强势白人主流文化的思维模式,但内心从未忘却本源的呼唤,他时时刻刻都梦想着心中的“领航员”能够带自己飞回故土,找寻自己的本根和血脉,继而实现彻底的自由和解放。
  故事主角奶娃则自出生之日起就丧失了自己的姓名,他的姓氏戴德完全是源自一个白人的错误。黑奴制度废除后,奶娃的祖父杰克去“自由办公室”登记自由身,醉酒的办事人却填错信息栏目,于是杰克就变成麦肯(出生地)·戴德(Dead,父亲的生存状态)。把“dead(已去世)”当做姓氏Dead(戴德),暗指白人对黑人的误导表象之下的蔑视乃至无视心理。同时,以“戴德”作为姓氏,还预示着奶娃死气沉沉的生活状态。在姑母非洲神秘文化的影响下,他开启了南方寻金之旅,同时也开启了对真实姓名的探求。为了找到父亲发现金子的山洞,他从故人瑟斯口中意外得知祖先的真实姓名,顺着线索一路寻找,他竟从一首歌谣中获悉自己的身世。最后,他寻回并继承了家族的姓氏,与姑母一道把祖父的骨殖葬在所罗门高地,并把自己永远与祖辈联结在一起。此时,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家族脉络和姓氏的重要意义,意识到只有把握住名称之后的黑人历史和文化传统,才能找到心灵归属和精神依托:“你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你就必须记牢它,因为如果你不把它用笔写下来并记住,你死了,它也跟着消亡了。”
  显而易见,在非洲传统文化中,姓氏不仅意味着家族延续和脉络传承,更是个体获得尊严与自由的象征,它是传统文化的凝聚,是家族理念的缩影,是历史、现实与未来之间相互连结的纽带,能够帮助黑人确定自我身份、找到文化源泉、重建精神家园。
  二 民俗文化:飞人传说
  “飞人”原本是非洲古老的民间传说,后来美国南方黑奴用它来寄托自己反抗种族主义压迫、实现自由平等的理想,他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飞人,飞回非洲故土。小说中,“飞翔”是一种精神重生,是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重塑,是在白人残酷压制下的黑人族群表达心声的窗口。
  小说开篇写道,奶娃出生前一天,保险代理人史密斯先生挥舞着蓝色绸翼跳楼自杀,预示奶娃一生都将与“飞人”的故事相依相伴。他四岁时发现只有飞鸟和飞机才会飞,便对自己“没有这种天赋”感到郁郁寡欢,对自己失去了一切兴趣。正是这种积淀在心底的对“飞人”的痴迷促成了奶娃后来的南方寻金之旅。他兴奋地坐在飞机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闪闪发光的飞鸟,在融入天宇之时享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他首先来到美国南部父亲的故乡,对家族情况有所了解,得知祖父被觊觎其农场的白人杀害。后来,他跟随故人来到父亲和姑姑当年藏身的山洞中寻找金子,却意外发现祖父的遗骨,原本对白人主流价值观全盘接受的奶娃开始思考种族之间的对立与平等问题。随后,他来到能够窥视非洲过往的沙里玛,受到了传统文化的洗礼,实现了精神再生。在一次打猎之中,他发现了融入自然和黑人群体之中的美好与和谐,民族意识初步觉醒。在那里,他从孩子们口中听到当地歌谣《所罗门之歌》,从中得知更多家族故事:“啊!甜大哥飞去了/甜大哥走掉了/甜大哥掠过天空/甜大哥回家了。”原来“甜大哥”飞人所罗门就是自己的曾祖父,而飞翔则是所罗门家族所具备的特殊能力。解开身世之谜令他兴奋不已,他摒弃了父亲灌注的“金钱即是自由,真正的自由”的观念,看到“我只能分享你的幸福,不能承担你的痛苦”这种人生观的极端自私性,转而爱上了古老神秘的家族传统和非洲文化,并为自己是飞人的后裔而骄傲不已。后来,奶娃带着姑母再次来到沙里玛,将祖父的遗骨葬在所罗门跳台,可以视为他对非洲传统文虎的全部接纳乃至崇拜。小说结尾,面对好友吉他的追杀,他从所罗门跳台纵身一跃,深信“如果你把自己交付给大气,你就能驾驭它”的深刻道理,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具备了飞翔的能力,实现了成为飞人的梦想以及回归传统文化的心愿。   三 超然文化:灵魂崇拜
  非洲传统文化认为,一切生物皆有灵魂,死者的灵魂仍与生前的部落保持一定联系,监察或参与部落成员的生产和生活,并施加或好或坏的影响,现实之人对此皆无能为力,因而便表现出一种敬畏而崇拜的超然文化观念。非洲黑人的时间观念中,现在是投向过去而不是未来的。人离世后仍然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并能继续与生前的部落保持联系,直接影响部落成员的生产和生活。祖先的灵魂对他们而言是活着的人与神灵之间的中间人,总能够在生者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小说中,奶娃的母亲露丝和姑母派拉特时常同已逝的父亲交谈。姑母的父亲杰克被白人杀害以后,灵魂仍然经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指点迷津,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用伟大而厚重的父爱给予安抚。一次交谈时,父亲反复说出“歌唱”一词,于是姑母开始学习黑人的传统歌曲,并逐渐懂得如何通过歌唱排解忧伤、获得力量。父亲还曾教导她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告诫她一个人要勇于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她在父亲的指引下重返家乡,安葬了那个被哥哥杀死的白人的尸骨,使压在心头的负罪感得以缓解。她曾向奶娃的母亲坦言“他对我很有帮助,告诉我需要知道的许多事”。露丝的父亲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医生,家境富裕,令众多想要迅速爬进中产阶层的年轻人垂涎不已。梅肯出于私利与露丝结婚,婚后不久父亲去世后,他继承了家产,却开始对露丝极为冷漠,并经常动用家庭暴力,令露丝感到孤立无援。于是,她定期专门乘坐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去墓地看望父亲,向他诉说内心的苦闷,并从与父亲的交谈中获取强烈的精神力量。
  四 自然文化:天人合一
  非洲传统文化是“天人合一”自然观的有力载体,它认为人无论是于内于外都应均衡发展,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回归自然生态环境之中。该小说中最为显著的例子是姑母派拉特,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棵“高高的黑树”,生活简朴而自然。她的家里没有现代家具,吃饭是想吃就吃,有什么吃什么,完全没有受到现代文明的干扰。她在自然的哺育下长大成人,始终保持着自然天性,不为任何标准或愿望所束缚,突破了现代规制对女性的种种束缚,随心所欲地享受自然天赋。如果说派拉特是一位天然自然人的话,那么奶娃就是一位自为自然人。他自幼受白人主流文化熏陶及父亲拜金主义的影响,对自然没有太多关注,后来,随着寻金之旅直至寻根之旅的开启,他毅然丢弃华而无实的西服,换上猎装,跟随黑人族群融入到大自然之中唤醒天性、释放天性。
  五 音乐文化:说唱歌谣
  歌谣是非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口头文学的主要形式之一。对非洲人来说,音乐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既能记录历史,又能表情达意,对文化的传承与民族的发展都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小说中,关于所罗门的歌谣是贯穿始终的一条脉络,也是指引奶娃寻得祖先历史的重要线索。他降生之际派拉特高歌“啊!甜大哥飞去了!”他首次踏入姑母家门时,派拉特又唱起同样的歌曲,激发了奶娃对家族历史的强烈好奇。在南方寻根过程中,奶娃听到孩子们唱的“所罗门之歌”,终于理清了家族历史,确立了自身的民族文化身份。在表情达意方面,小说中哈加尔的葬礼上,亲人皆通过歌唱来表达对死者的哀悼和悲叹。哈加尔是派拉特的掌上明珠,她死后,派拉特忧伤地唱起歌颂“慈悲”的民歌,为孙女的灵魂祝福、祈祷,也减轻了自己的悲痛心情。
  六 结语
  《所罗门之歌》是丰富多彩、神秘厚重的非洲历史文化传统的缩影,小说以“飞人”传说为脉络,以奶娃的寻根之旅为发展情节,分别从命名文化、民俗文化、超然文化、自然文化和音乐文化五个方面对非洲独特的文化内涵加以阐释,使读者感受到非洲文化的巨大魅力,也打破了白人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文化价值体系,促进了民族身份架构和民族文化重建,对树立民族自尊心、自信心与自豪感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参考文献:
  [1] 托尼·莫里森,舒逊译:《所罗门之歌》,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
  [2] 托尼·莫里森,胡允恒译:《所罗门之歌》,南海出版公司,2009年版。
  [3] 宁骚:《非洲黑人文化》,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4] 艾周昌:《非洲黑人文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
  (石蕊,鹤壁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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