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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00112
作者简介:俞香顺,男,江苏溧水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新闻学。
①具体参阅《中国文学中的梧桐意象》,《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
②请参阅拙作《“桐枝•桐孙•疏桐”意象考论》,《阅江学刊》2010年第1期;《桐花意象考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
③在中国传统的市制中,作为容量单位的“石”相当于十升,作为重量单位的“石”相当于一百二十市斤。
摘 要:桐子是梧桐树的果实,民间常见,具有食用与药用价值。桐子是凤凰之食;文人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梧桐果实离离,《诗经》中用以比喻君子的嘉德懿行,也比喻女子的繁衍生育。桐子易于繁殖,“桐实生桐”,《越绝书》中用以揭示遗传规律。桐子成串下垂,鸟雀栖息于梧桐,以桐子为食;“桐乳致巢”,《庄子》用以说明因果关系。桐子、梧子与“同子”、“吾子”谐音,南朝乐府民歌用以抒发爱情心声。桐子的实用价值与文化意义有机统一。
关键词:桐子;实用价值;文化意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10)02005705
梧桐是中国文学中重要的植物意象,笔者曾撰文《中国文学中的梧桐意象》①探讨梧桐的文学、宗教、民俗内涵,梧桐与音乐、人格、爱情之间的关系;本系列则较为细致、深入地研究梧桐的“分支”——桐花、桐叶、桐枝、桐阴、桐实等②。
桐子是凤凰之食,也是神仙、方外之士的食物;文人、隐士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桐子还因其形状、繁殖、声音等特点,具备其他比兴功能。
一、桐子概念辨析:梧桐子;“桐子大”;油桐子;“桐花烟”
中国古代的梧桐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正如明代冯复京《六家诗名物疏》卷十五所云:“桐种大同小异,诸家各执所见,纷纷致辩,亦不能诘矣。”古代所说的梧桐兼指梧桐(青桐)与泡桐(白桐)。在现代植物分类学中,梧桐(青桐)与泡桐(白桐)既不同科也不同属,前者是梧桐科梧桐属,后者是玄参科泡桐属。
桐子是梧桐(青桐)的果实,典籍中又称桐实、桐乳、梧子,民间也称为瓢儿果。梧桐果实分为五个分果,成熟前裂开呈小艇状,种子球形,生其边缘;分果成串下垂,状似乳房,所以又称之为“桐乳”。《埤雅》卷十四“梧”云:“梧櫜鄂皆五焉,其子似乳,缀其櫜鄂生;多或五六,少或一二,飞鸟喜巢其中。”
桐子可以食用,贾思勰《齐民要术》卷第五云:“桐叶花而不实者曰白桐,实而皮青者曰梧桐……成树之后,树别下子一石……炒实甚美,味似菱芡,多啖亦无妨也。白桐无子,冬结似子者,乃是明年之花房。”“菱”即菱角,“芡”即芡实(俗称“鸡头”),二者的淀粉含量均很高。梧桐是中国民间房前屋后常见的树种,秋天一到,桐子自然凋落,是俯拾即是、惠而不费的“零食”,产量也很高。这里的“石”虽然并未明言是容量单位还是重量单位,但均相当可观③。松子虽然味美,但是松树一般栽种于山谷之中,成熟的松子落于榛莽之中,拾取既不易,产量也逊于桐子。
桐子不仅具有食用价值也有药用价值,它补气养阴、明目平肝、乌须发;桐子中的生物碱成分可以治疗鼻衄。梧桐子主产于江苏、浙江,此外,甘肃、河南、陕西、广西、四川、安徽等地亦产。
桐子极为习见,中国古人遂以“桐子”为体积量化的形象表述,如米粒大、芝麻大之类。“如桐子大”、“如梧子大”在古代的医药典籍、笔记中比比皆是,如《续夷坚志》卷二,“再将白面炒熟,蜜蜡为丸,如桐子大,温白汤或乳香汤下百丸”;《金匮要略》“杂疗方第二十三”,“炼蜜丸如梧子大,酒饮服二十丸”。“桐子大”,相当于直径0.6cm左右。《尔雅翼》卷九“梧”:“食之味如芡。古今方书称丸药如梧桐子者,盖仿此也。”刘禹锡《和乐天闲园独赏八韵……》,“榴花裙色好,桐子药丸成”[1],上句言裙子的颜色,下句即言药丸的大小。
不过,桐子又常指油桐果实;民间的桐子花、桐子树也常指油桐花、油桐树。油桐是大戟科油桐属,经济树木。油桐4月至5月开花,果期7月至10月;花后子房膨大,结球形核果,果顶端有短尖头;果内有种子3到5粒。桐子用来榨油,桐油是重要的工业用油。宋元以后,桐油的油烟成为制墨颜料,如方回《赠寿昌墨客叶实甫》,“燃爇膏脂磔桐实”[2]。“桐花烟”中的桐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泡桐花,而是油桐花,这也是我们须措意分辨的。如倪瓒《赠墨生》,“岩谷春风起,桐花落涧红。隔水轻烟发,收煤石灶中”[3];倪瓒《义兴吴国良用桐烟制墨,将游吴中求售,赋诗以速其行》,“生住荆溪上,桐花收夕烟。墨成群玉秘,囊售百金传”[3]。
油桐是“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的有毒植物,桐实尤甚,如张璐《本经逢原•卷三乔木部》“桐实”“辛寒有毒。”
二、桐子的食用价值:凤凰;神仙;隐士
桐子与其“母体”梧桐一样,具有神话原型色彩。《庄子•秋水》云:“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鹓雏与凤凰相近,“练实”指竹实。梧桐和竹子在这里“分工明确”,一为“止”,一为“食”,梧桐和竹子的结盟自此开始(笔者将另撰文论述二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后代,梧桐开始“越位”,身兼二职。范云《古意赠王中书诗》:“遭逢圣明后,来栖桐树枝。竹花何莫莫,桐叶何离离。可栖复可食,此外亦何为。”[4]诗中用了互文的修辞方式,竹子与梧桐都是既可栖又可食。刘基《杂诗》“兔食茅草根,凤食梧桐子。所嗜由性成,易之则皆死”[5]、夏良胜《青橘行》“梧子落落威凤来”[6]则都是专言桐子对凤凰的招致。
正是因为桐子的神话原型色彩,桐子在后代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神仙、方外之士的食物,具有延年益寿、轻身益气的功能,如松子、柏子。《广群芳谱》卷四十八引《神仙传》“康风子服甘菊花、桐实后得仙”;吴绮《同云止过石公房》“一钵软烟梧子饭,半锄凉雨菊花泥”[7]。
前面所引的《齐民要术》已有关于桐子食用价值的记载;宋代笔记、诗文中尤多。宋代的文化一方面士人化、高雅化,一方面市井化、平民化,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建构了宋代文化的总体风貌。宋代的饮食文化从一个小角度折射出宋代文化的特色,笔者在《中国荷花审美文化研究》中曾以“莲子”等为例来进行分析[8],“桐子”亦复如此。《武林旧事》卷三“重九”,“雨后新凉,则已有炒银杏、梧桐子吟叫于市矣”;范成大《霜后纪园中草木十二绝》,“真珠缀玉船,梧子炒可供。莫嫌能堕发,老夫头已童”[9]。桐子“堕发”应该是民间传闻;相反,桐子性味甘平,和何首乌、黑芝麻等煎服,倒有治疗须发早白的功效。吴文英的《声声慢》则充满了绮罗香泽之态,词前有小序,“宏庵宴席,客有持桐子侑俎者,自云其姬亲剥之”;上阕,“寒筲惊坠,香豆初收,银床一夜霜深。乱泻明珠,金盘来荐清斟。绿窗细剥檀皱,料水晶、微损春簪。风韵处,惹手香酥润,樱口脂侵”[10]。作者用“香豆”、“明珠”、“檀皱”等来形容桐子的形状、色泽等;其中“银床”是指井边的栏杆,古人常在井边栽种梧桐,即井桐(笔者将有专文论述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井桐意象)。
中国传统文化中,梧桐有阳木、柔木等美名,梧桐与高洁品格潜息相通。这是梧桐的原型意义、中国文人心理的“深层结构”。桐子是贫士、隐士的“救荒本草”,不但疗饥而且明志。我们如果将桐子与古代诗歌中另一常见的荒年粮食替代品橡子进行对比,就会有更显著的认识。橡子的淀粉含量高达30%~50%,颗粒较大,其果实更适合充饥。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1];张籍《野老歌》,“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1]。杜诗愁苦,张诗哀愍,都是荒年的“流民图”。皮日休有《正乐府十篇•橡媪叹》[1]也可参看。桐子则具备象征意义,食用桐子是避世、清高、孤傲,如吴儆《拾梧子》,“鸡犬三家市,蓬蒿一亩宫。春盘厌笋蕨,秋子积梧桐。客梦五年过,文盟千里同。时清台省贵,衮衮看诸公”[11];司马光《九月十一日夜雨,宿南园,韩秉国寄酒兼见招,以诗谢之》,“雨多秋草盛,浓绿拥寒阶。吾庐奥且曲,退缩如晴蜗……梧子拾为果,拒霜伐为柴”[12]。谢翱《拟古寄何大卿六首》“其三”则用上古药师“桐君”的典故,有着“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感慨与愤懑,“世传卖药翁,出市恒骑虎。朅来空山中,恨不辄与语。长啸归无家,独指梧桐树。既指梧桐树,复采梧桐子。持以赠所思,浩歌聊复尔”[13]。
三、桐子的比兴功能:品德与子嗣;遗传与基因;因果;爱情
桐子除了因食用价值而衍生的文化意义之外,尚具备其他比兴功能。其比兴的基础是其形状、繁殖特点,甚至是其声音特点。
(一)品德与子嗣:“其实离离”
《诗经•小雅•湛露》:“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孔颖达疏云:“言二树当秋成之时,其子实离离然,垂而蕃多。”简而言之,“离离”是形容果实丰硕、成串下垂的样子,这里用来比喻“君子”诸多美好的品德、仪态。清代姚炳的解释得其要义,破除陈见以及时弊,《诗识名解》卷十四,“诗意不在桐椅,在桐椅之实。旧谓以柔木况令仪,非也。盖桐实参差悬缀,离离可爱;君子威仪跄济,亦蔼蔼可亲。此取喻大指耳。必谓下垂恭顺,亦是作时艺穿凿法矣”。
李廌《晓至长湖戏赠徳麟》中,“桐实离离秋带长,玉鞭骄马度垂杨。黄茒野店人争看,篱上红眉粉额妆”[14]的第一句赋中兼比,既写时间、景物,也暗喻友人美好的品德;三、四两句夹道争观的情形,和苏轼《浣溪沙》“旋抹红妆看使君”颇为相似。
《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有蕡其实。”用桃树的硕果累累来预祝新嫁娘的繁衍生育;梧桐的“其实离离”也具有生殖崇拜的寓意。朱彝尊《名孙说二首》总括了梧桐易生速长、果实离离的两个特点:“昆田生子三龄矣,命之曰‘桐孙’,为之说曰:天下之木,莫良乎梓桐也者。梓之属也,荣木也,易生而速长者也……诗曰:‘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庶其蕃衍吾后乎?!”[15]
(二)遗传与基因:“桐实生桐”、“桐实养枭”
梧桐易生,种子自然繁殖的成活率高。陈翥《桐谱•种植第三》,“凡桐之子轻而喜扬,如柳絮,飞可一二里。其子遇地熟则出”;《尔雅翼》卷九“梧”,“此木易生,鸟衔坠者,辄随生殖”。一则依赖于“风力”,一则依赖于“鸟力”,殊途而同归。梧桐易生而速长,查慎行《初夏园居十二绝句》云:“去秋梧子收不尽,旋向根边两叶生。保得主人长闭户,四三年便看阴成。”[16]
梧桐是古老的树种,春秋时期,中国古人就通过梧桐的繁殖发现了遗传现象。《越绝书》卷四:“人固不同。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这是带有农业文明特点的表述方式,桂与桐都是古代的“嘉木”。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用民》则云:“夫种麦而得麦,种稷而得稷。”这些是遗传现象。当然,有遗传则有变异。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三:“《泊宅编》云:‘《越绝书》曰: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沙随先生云:‘以世事观之,殆未然也……’先生又尝谓:‘桂生桂、桐生桐者,理之常也;生异类者,理之变也。’”沙随先生举证翔实,既有动物、植物,也有人物,不赘引。
①“空阅来风”即“空穴来风”。《老子》第五十二章:“塞其兑,闭其门。”清代俞樾有按语:“兑”当读为“穴”。《文选•风赋》“空穴来风”,注引《庄子》“空阅来风”。“阅”从兑声,可假作“穴”,“兑”亦可假为“穴”也。
凤凰以桐子为食,但如果用桐子饲养鸱枭,鸱枭却永远无法“升华”为凤凰;“性”是生而有之的,不是后天习得的,这有点接近于今天所说的“基因论”。刘基《郁离子》中有一则“桐实养枭”的寓言借古喻今:“楚太子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焉。春申君曰:‘是枭也,生而殊性,不可易也,食何与焉?’朱英闻之,谓春申君曰:‘君知枭之不可以食易其性而为凤矣,而君之门下无非狗偷鼠窃、亡赖之人也,而君宠荣之,食之以玉食、荐之以珠履,将望之以国士之报。以臣观之,亦何异乎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也?’春申君不寤,卒为李园所杀,而门下之士,无一人能报者。”[5]春申君谙于“物理”,却昧于“人事”,这是悲剧的根源。
(三)因果关系:“桐乳致巢”
《太平御览》卷九五六引《庄子》:“空门来风,桐乳致巢。”司马彪注曰:“门户空,风喜投之;桐子似乳,著叶而生,鸟喜巢之。”庄子用两种现象形象地说明了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空穴来风”从“空门来风”衍出,惟词义古今差别比较大,古意为“事出有因”,今意为“无中生有”。
嵇含《南方草木状》亦曰:“梧桐子似乳缀其櫜。多或五六,少或二三,故飞鸟喜巢其中。昔人谓‘空门来风,桐乳致巢’是也。”司马彪、嵇含均从桐子的“形”来考察,而罗愿则进一步延伸,从桐子的“味”来考察。《尔雅翼》卷九“梧”:“……考庄子曰‘空阅来风,桐乳致巢’,盖子生累然似乳,鸟悦于得食,因巢其上;亦犹枳椇之来巢,以味致之也。”①鸟雀喜食梧桐子,这才是“巢”于其中的最根本的原因。
《尔雅翼》中提到的“枳椇”又写成“枳句”,别名拐枣,果实甜美,也吸引鸟雀。宋玉《风赋》中“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所托者然也,则风气也殊焉”的事理与庄子相同。
(四)爱情心声:“桐子”、“梧子”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爱情诗篇常用谐音双关的手法,如“丝”谐“思”、“莲”谐“怜”等。梧桐之“梧”与“吾”谐音,“桐”与“同”谐音。梧桐在中国民间广为栽植,青年男女在歌咏爱情时,往往就地取材、就近取譬,如:
《子夜歌四十二首》:“怜欢好情怀,移居作乡里。桐树生门前,出入见梧子。”[17]
《秋歌十八首》:“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17]
《懊侬歌十四首》:“我有一所欢,安在深阁里。桐树不结花,何由得梧子。”[17]
《读曲歌八十九首》:“上树摘桐花,何悟枝枯燥。迢迢空中落,遂为梧子道。”[17]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梧子、桐子的谐音双关方式“伏脉千里”,在明朝中后期的文人诗歌中频繁出现,这是一个很有意味的现象。陈鸿绪《寒夜录》引卓人月语:“我明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这种变化时与明朝中期开始的工商经济发展、市民阶层崛起是同步的。冯梦龙致力于整理民歌,而在文人诗歌中也出现了含思婉转、风神摇曳的“吴歌”风格作品,如:
李攀龙《子夜歌》:“强言共寝食,十日九不俱。桐花夜夜落,梧子暗中疏。”[18]
宗臣《子夜吴歌九解赠李顺徳于鳞》:“夜半倚梧桐,明月何历历。梧子在其上,可见不可摘。”[19]
于慎行《子夜秋歌二首》:“露井冻银床,秋风生桐树。任吹桐花飞,莫吹梧子去。”[20]
吴伟业《子夜词》:“人采莲子青,妾采梧子黄。置身婉转中,纤小欢所尝。”[21]
李攀龙与宗臣属于明代后期的“后七子”,其创作蕲向是“前七子”巨擘李梦阳的“真诗在民间”观点的绍述与践行。
四、结语
与梧桐的其他“部件”,如桐花、桐叶、桐枝、桐阴相比较而言,桐子渺小,容易为人疏略。然而,桐子虽小,仍带有其母体特征。桐子是凤凰之食;文人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梧桐果实离离,《诗经》中用以比喻君子的嘉德懿行,也比喻女子的繁衍生育;桐子易于繁殖,“桐实生桐”,《越绝书》中用以揭示遗传规律;桐子成串下垂,“桐乳致巢”,《庄子》用以说明因果关系;桐子、梧子与“同子”、“梧子”谐音,南朝乐府民歌用以抒发爱情心声。
桐子的实用价值与文化意义有机统一,也成为梧桐价值与意义的有机组成部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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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李攀龙.沧溟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卷二.
[19]宗臣.宗子相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卷三.
[20]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卷一.
[21]吴伟业.梅村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卷十七.
(责任编辑 张月红)
作者简介:俞香顺,男,江苏溧水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新闻学。
①具体参阅《中国文学中的梧桐意象》,《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
②请参阅拙作《“桐枝•桐孙•疏桐”意象考论》,《阅江学刊》2010年第1期;《桐花意象考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
③在中国传统的市制中,作为容量单位的“石”相当于十升,作为重量单位的“石”相当于一百二十市斤。
摘 要:桐子是梧桐树的果实,民间常见,具有食用与药用价值。桐子是凤凰之食;文人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梧桐果实离离,《诗经》中用以比喻君子的嘉德懿行,也比喻女子的繁衍生育。桐子易于繁殖,“桐实生桐”,《越绝书》中用以揭示遗传规律。桐子成串下垂,鸟雀栖息于梧桐,以桐子为食;“桐乳致巢”,《庄子》用以说明因果关系。桐子、梧子与“同子”、“吾子”谐音,南朝乐府民歌用以抒发爱情心声。桐子的实用价值与文化意义有机统一。
关键词:桐子;实用价值;文化意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10)02005705
梧桐是中国文学中重要的植物意象,笔者曾撰文《中国文学中的梧桐意象》①探讨梧桐的文学、宗教、民俗内涵,梧桐与音乐、人格、爱情之间的关系;本系列则较为细致、深入地研究梧桐的“分支”——桐花、桐叶、桐枝、桐阴、桐实等②。
桐子是凤凰之食,也是神仙、方外之士的食物;文人、隐士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桐子还因其形状、繁殖、声音等特点,具备其他比兴功能。
一、桐子概念辨析:梧桐子;“桐子大”;油桐子;“桐花烟”
中国古代的梧桐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正如明代冯复京《六家诗名物疏》卷十五所云:“桐种大同小异,诸家各执所见,纷纷致辩,亦不能诘矣。”古代所说的梧桐兼指梧桐(青桐)与泡桐(白桐)。在现代植物分类学中,梧桐(青桐)与泡桐(白桐)既不同科也不同属,前者是梧桐科梧桐属,后者是玄参科泡桐属。
桐子是梧桐(青桐)的果实,典籍中又称桐实、桐乳、梧子,民间也称为瓢儿果。梧桐果实分为五个分果,成熟前裂开呈小艇状,种子球形,生其边缘;分果成串下垂,状似乳房,所以又称之为“桐乳”。《埤雅》卷十四“梧”云:“梧櫜鄂皆五焉,其子似乳,缀其櫜鄂生;多或五六,少或一二,飞鸟喜巢其中。”
桐子可以食用,贾思勰《齐民要术》卷第五云:“桐叶花而不实者曰白桐,实而皮青者曰梧桐……成树之后,树别下子一石……炒实甚美,味似菱芡,多啖亦无妨也。白桐无子,冬结似子者,乃是明年之花房。”“菱”即菱角,“芡”即芡实(俗称“鸡头”),二者的淀粉含量均很高。梧桐是中国民间房前屋后常见的树种,秋天一到,桐子自然凋落,是俯拾即是、惠而不费的“零食”,产量也很高。这里的“石”虽然并未明言是容量单位还是重量单位,但均相当可观③。松子虽然味美,但是松树一般栽种于山谷之中,成熟的松子落于榛莽之中,拾取既不易,产量也逊于桐子。
桐子不仅具有食用价值也有药用价值,它补气养阴、明目平肝、乌须发;桐子中的生物碱成分可以治疗鼻衄。梧桐子主产于江苏、浙江,此外,甘肃、河南、陕西、广西、四川、安徽等地亦产。
桐子极为习见,中国古人遂以“桐子”为体积量化的形象表述,如米粒大、芝麻大之类。“如桐子大”、“如梧子大”在古代的医药典籍、笔记中比比皆是,如《续夷坚志》卷二,“再将白面炒熟,蜜蜡为丸,如桐子大,温白汤或乳香汤下百丸”;《金匮要略》“杂疗方第二十三”,“炼蜜丸如梧子大,酒饮服二十丸”。“桐子大”,相当于直径0.6cm左右。《尔雅翼》卷九“梧”:“食之味如芡。古今方书称丸药如梧桐子者,盖仿此也。”刘禹锡《和乐天闲园独赏八韵……》,“榴花裙色好,桐子药丸成”[1],上句言裙子的颜色,下句即言药丸的大小。
不过,桐子又常指油桐果实;民间的桐子花、桐子树也常指油桐花、油桐树。油桐是大戟科油桐属,经济树木。油桐4月至5月开花,果期7月至10月;花后子房膨大,结球形核果,果顶端有短尖头;果内有种子3到5粒。桐子用来榨油,桐油是重要的工业用油。宋元以后,桐油的油烟成为制墨颜料,如方回《赠寿昌墨客叶实甫》,“燃爇膏脂磔桐实”[2]。“桐花烟”中的桐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泡桐花,而是油桐花,这也是我们须措意分辨的。如倪瓒《赠墨生》,“岩谷春风起,桐花落涧红。隔水轻烟发,收煤石灶中”[3];倪瓒《义兴吴国良用桐烟制墨,将游吴中求售,赋诗以速其行》,“生住荆溪上,桐花收夕烟。墨成群玉秘,囊售百金传”[3]。
油桐是“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的有毒植物,桐实尤甚,如张璐《本经逢原•卷三乔木部》“桐实”“辛寒有毒。”
二、桐子的食用价值:凤凰;神仙;隐士
桐子与其“母体”梧桐一样,具有神话原型色彩。《庄子•秋水》云:“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鹓雏与凤凰相近,“练实”指竹实。梧桐和竹子在这里“分工明确”,一为“止”,一为“食”,梧桐和竹子的结盟自此开始(笔者将另撰文论述二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后代,梧桐开始“越位”,身兼二职。范云《古意赠王中书诗》:“遭逢圣明后,来栖桐树枝。竹花何莫莫,桐叶何离离。可栖复可食,此外亦何为。”[4]诗中用了互文的修辞方式,竹子与梧桐都是既可栖又可食。刘基《杂诗》“兔食茅草根,凤食梧桐子。所嗜由性成,易之则皆死”[5]、夏良胜《青橘行》“梧子落落威凤来”[6]则都是专言桐子对凤凰的招致。
正是因为桐子的神话原型色彩,桐子在后代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神仙、方外之士的食物,具有延年益寿、轻身益气的功能,如松子、柏子。《广群芳谱》卷四十八引《神仙传》“康风子服甘菊花、桐实后得仙”;吴绮《同云止过石公房》“一钵软烟梧子饭,半锄凉雨菊花泥”[7]。
前面所引的《齐民要术》已有关于桐子食用价值的记载;宋代笔记、诗文中尤多。宋代的文化一方面士人化、高雅化,一方面市井化、平民化,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建构了宋代文化的总体风貌。宋代的饮食文化从一个小角度折射出宋代文化的特色,笔者在《中国荷花审美文化研究》中曾以“莲子”等为例来进行分析[8],“桐子”亦复如此。《武林旧事》卷三“重九”,“雨后新凉,则已有炒银杏、梧桐子吟叫于市矣”;范成大《霜后纪园中草木十二绝》,“真珠缀玉船,梧子炒可供。莫嫌能堕发,老夫头已童”[9]。桐子“堕发”应该是民间传闻;相反,桐子性味甘平,和何首乌、黑芝麻等煎服,倒有治疗须发早白的功效。吴文英的《声声慢》则充满了绮罗香泽之态,词前有小序,“宏庵宴席,客有持桐子侑俎者,自云其姬亲剥之”;上阕,“寒筲惊坠,香豆初收,银床一夜霜深。乱泻明珠,金盘来荐清斟。绿窗细剥檀皱,料水晶、微损春簪。风韵处,惹手香酥润,樱口脂侵”[10]。作者用“香豆”、“明珠”、“檀皱”等来形容桐子的形状、色泽等;其中“银床”是指井边的栏杆,古人常在井边栽种梧桐,即井桐(笔者将有专文论述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井桐意象)。
中国传统文化中,梧桐有阳木、柔木等美名,梧桐与高洁品格潜息相通。这是梧桐的原型意义、中国文人心理的“深层结构”。桐子是贫士、隐士的“救荒本草”,不但疗饥而且明志。我们如果将桐子与古代诗歌中另一常见的荒年粮食替代品橡子进行对比,就会有更显著的认识。橡子的淀粉含量高达30%~50%,颗粒较大,其果实更适合充饥。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1];张籍《野老歌》,“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1]。杜诗愁苦,张诗哀愍,都是荒年的“流民图”。皮日休有《正乐府十篇•橡媪叹》[1]也可参看。桐子则具备象征意义,食用桐子是避世、清高、孤傲,如吴儆《拾梧子》,“鸡犬三家市,蓬蒿一亩宫。春盘厌笋蕨,秋子积梧桐。客梦五年过,文盟千里同。时清台省贵,衮衮看诸公”[11];司马光《九月十一日夜雨,宿南园,韩秉国寄酒兼见招,以诗谢之》,“雨多秋草盛,浓绿拥寒阶。吾庐奥且曲,退缩如晴蜗……梧子拾为果,拒霜伐为柴”[12]。谢翱《拟古寄何大卿六首》“其三”则用上古药师“桐君”的典故,有着“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感慨与愤懑,“世传卖药翁,出市恒骑虎。朅来空山中,恨不辄与语。长啸归无家,独指梧桐树。既指梧桐树,复采梧桐子。持以赠所思,浩歌聊复尔”[13]。
三、桐子的比兴功能:品德与子嗣;遗传与基因;因果;爱情
桐子除了因食用价值而衍生的文化意义之外,尚具备其他比兴功能。其比兴的基础是其形状、繁殖特点,甚至是其声音特点。
(一)品德与子嗣:“其实离离”
《诗经•小雅•湛露》:“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孔颖达疏云:“言二树当秋成之时,其子实离离然,垂而蕃多。”简而言之,“离离”是形容果实丰硕、成串下垂的样子,这里用来比喻“君子”诸多美好的品德、仪态。清代姚炳的解释得其要义,破除陈见以及时弊,《诗识名解》卷十四,“诗意不在桐椅,在桐椅之实。旧谓以柔木况令仪,非也。盖桐实参差悬缀,离离可爱;君子威仪跄济,亦蔼蔼可亲。此取喻大指耳。必谓下垂恭顺,亦是作时艺穿凿法矣”。
李廌《晓至长湖戏赠徳麟》中,“桐实离离秋带长,玉鞭骄马度垂杨。黄茒野店人争看,篱上红眉粉额妆”[14]的第一句赋中兼比,既写时间、景物,也暗喻友人美好的品德;三、四两句夹道争观的情形,和苏轼《浣溪沙》“旋抹红妆看使君”颇为相似。
《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有蕡其实。”用桃树的硕果累累来预祝新嫁娘的繁衍生育;梧桐的“其实离离”也具有生殖崇拜的寓意。朱彝尊《名孙说二首》总括了梧桐易生速长、果实离离的两个特点:“昆田生子三龄矣,命之曰‘桐孙’,为之说曰:天下之木,莫良乎梓桐也者。梓之属也,荣木也,易生而速长者也……诗曰:‘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庶其蕃衍吾后乎?!”[15]
(二)遗传与基因:“桐实生桐”、“桐实养枭”
梧桐易生,种子自然繁殖的成活率高。陈翥《桐谱•种植第三》,“凡桐之子轻而喜扬,如柳絮,飞可一二里。其子遇地熟则出”;《尔雅翼》卷九“梧”,“此木易生,鸟衔坠者,辄随生殖”。一则依赖于“风力”,一则依赖于“鸟力”,殊途而同归。梧桐易生而速长,查慎行《初夏园居十二绝句》云:“去秋梧子收不尽,旋向根边两叶生。保得主人长闭户,四三年便看阴成。”[16]
梧桐是古老的树种,春秋时期,中国古人就通过梧桐的繁殖发现了遗传现象。《越绝书》卷四:“人固不同。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这是带有农业文明特点的表述方式,桂与桐都是古代的“嘉木”。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用民》则云:“夫种麦而得麦,种稷而得稷。”这些是遗传现象。当然,有遗传则有变异。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三:“《泊宅编》云:‘《越绝书》曰: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沙随先生云:‘以世事观之,殆未然也……’先生又尝谓:‘桂生桂、桐生桐者,理之常也;生异类者,理之变也。’”沙随先生举证翔实,既有动物、植物,也有人物,不赘引。
①“空阅来风”即“空穴来风”。《老子》第五十二章:“塞其兑,闭其门。”清代俞樾有按语:“兑”当读为“穴”。《文选•风赋》“空穴来风”,注引《庄子》“空阅来风”。“阅”从兑声,可假作“穴”,“兑”亦可假为“穴”也。
凤凰以桐子为食,但如果用桐子饲养鸱枭,鸱枭却永远无法“升华”为凤凰;“性”是生而有之的,不是后天习得的,这有点接近于今天所说的“基因论”。刘基《郁离子》中有一则“桐实养枭”的寓言借古喻今:“楚太子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焉。春申君曰:‘是枭也,生而殊性,不可易也,食何与焉?’朱英闻之,谓春申君曰:‘君知枭之不可以食易其性而为凤矣,而君之门下无非狗偷鼠窃、亡赖之人也,而君宠荣之,食之以玉食、荐之以珠履,将望之以国士之报。以臣观之,亦何异乎以梧桐之实养枭,而冀其凤鸣也?’春申君不寤,卒为李园所杀,而门下之士,无一人能报者。”[5]春申君谙于“物理”,却昧于“人事”,这是悲剧的根源。
(三)因果关系:“桐乳致巢”
《太平御览》卷九五六引《庄子》:“空门来风,桐乳致巢。”司马彪注曰:“门户空,风喜投之;桐子似乳,著叶而生,鸟喜巢之。”庄子用两种现象形象地说明了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空穴来风”从“空门来风”衍出,惟词义古今差别比较大,古意为“事出有因”,今意为“无中生有”。
嵇含《南方草木状》亦曰:“梧桐子似乳缀其櫜。多或五六,少或二三,故飞鸟喜巢其中。昔人谓‘空门来风,桐乳致巢’是也。”司马彪、嵇含均从桐子的“形”来考察,而罗愿则进一步延伸,从桐子的“味”来考察。《尔雅翼》卷九“梧”:“……考庄子曰‘空阅来风,桐乳致巢’,盖子生累然似乳,鸟悦于得食,因巢其上;亦犹枳椇之来巢,以味致之也。”①鸟雀喜食梧桐子,这才是“巢”于其中的最根本的原因。
《尔雅翼》中提到的“枳椇”又写成“枳句”,别名拐枣,果实甜美,也吸引鸟雀。宋玉《风赋》中“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所托者然也,则风气也殊焉”的事理与庄子相同。
(四)爱情心声:“桐子”、“梧子”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爱情诗篇常用谐音双关的手法,如“丝”谐“思”、“莲”谐“怜”等。梧桐之“梧”与“吾”谐音,“桐”与“同”谐音。梧桐在中国民间广为栽植,青年男女在歌咏爱情时,往往就地取材、就近取譬,如:
《子夜歌四十二首》:“怜欢好情怀,移居作乡里。桐树生门前,出入见梧子。”[17]
《秋歌十八首》:“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17]
《懊侬歌十四首》:“我有一所欢,安在深阁里。桐树不结花,何由得梧子。”[17]
《读曲歌八十九首》:“上树摘桐花,何悟枝枯燥。迢迢空中落,遂为梧子道。”[17]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梧子、桐子的谐音双关方式“伏脉千里”,在明朝中后期的文人诗歌中频繁出现,这是一个很有意味的现象。陈鸿绪《寒夜录》引卓人月语:“我明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这种变化时与明朝中期开始的工商经济发展、市民阶层崛起是同步的。冯梦龙致力于整理民歌,而在文人诗歌中也出现了含思婉转、风神摇曳的“吴歌”风格作品,如:
李攀龙《子夜歌》:“强言共寝食,十日九不俱。桐花夜夜落,梧子暗中疏。”[18]
宗臣《子夜吴歌九解赠李顺徳于鳞》:“夜半倚梧桐,明月何历历。梧子在其上,可见不可摘。”[19]
于慎行《子夜秋歌二首》:“露井冻银床,秋风生桐树。任吹桐花飞,莫吹梧子去。”[20]
吴伟业《子夜词》:“人采莲子青,妾采梧子黄。置身婉转中,纤小欢所尝。”[21]
李攀龙与宗臣属于明代后期的“后七子”,其创作蕲向是“前七子”巨擘李梦阳的“真诗在民间”观点的绍述与践行。
四、结语
与梧桐的其他“部件”,如桐花、桐叶、桐枝、桐阴相比较而言,桐子渺小,容易为人疏略。然而,桐子虽小,仍带有其母体特征。桐子是凤凰之食;文人食用桐子,不仅疗饥,亦且明志。梧桐果实离离,《诗经》中用以比喻君子的嘉德懿行,也比喻女子的繁衍生育;桐子易于繁殖,“桐实生桐”,《越绝书》中用以揭示遗传规律;桐子成串下垂,“桐乳致巢”,《庄子》用以说明因果关系;桐子、梧子与“同子”、“梧子”谐音,南朝乐府民歌用以抒发爱情心声。
桐子的实用价值与文化意义有机统一,也成为梧桐价值与意义的有机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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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