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父亲常喊腰疼，我去年回家为他买了几盒药品。当我满面得意地把药品送给他时，他却板起脸问，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我说，是专治腰疼的药。
　　父亲问，得要多少钱？
　　我说，不贵，才几十块钱呢！
　　你就不要骗我了，电视上都有广告，要好几百块钱呢！父亲突然恼火地打翻了我手中的东西，厉声说，跟你说过不要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买这个做什么？钱没地方使呀？
　　我僵硬了脸上的笑容。原以为父亲能够含笑地接过东西，却不曾想到被他无缘无故地责骂一顿，心里顿觉委屈。幸好奶奶走了出来，安抚我说，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瞪了父亲几眼，说，孩子给你买的，你就拿着，干嘛要吵他？
　　父亲侧了个身子，欲言又止。
　　奶奶又用慈和的目光看着我，说，孩子，你瘦了，来，进屋，咱俩好好说些话。她拉着我的手，顺道捡起地上的东西塞给父亲，跟我进了屋。
　　奶奶告诉了我这一年家里的情况。为了挣钱，父亲常起早摸黑，步行十几公里到石场干活，日晒风吹的，每天都去。农忙时，父亲在月光下，同家人收粮、施肥，然后第二天照常去石场。有几次，他居然晕倒了。听奶奶说到这里，我难以相信父亲这么结实的身子会晕倒。可我还是得信。家里欠的钱，还有搬家的事，这些都是父亲的担子。父亲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他干的活远远超过他身体的极限，他身体能不垮吗？
　　我偷偷地来到父亲房门口，左脚迈进去又收了回来，我看见父亲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药品，他用他那只粗糙的手轻轻抚着包装盒，那样子，像是抚弄着一件稀奇珍宝，很久，很久，他才将药品放至床头。
　　我靠在冰冷的屋墙上，才知道其实父亲是喜欢我给他买的药品的，只是他不想我把钱奢侈地花在他身上。晚饭间，奶奶找话来活跃气氛，父亲却垂着头，不时给我夹菜，他还亲自给我添饭，我说不用，他坚持要添。
　　看着父亲往厨房走去，我突然发现他的肩膀被压得变了形，头发也有些花白。父亲真的太累了，我不禁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多收获一点钱，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父亲添来饭，继续给我夹菜夹肉。我见父亲始终未吃过一块肉，给他夹了几大块，父亲拒绝说，你出门在外，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肉，我在家常吃，你自己吃。
　　可我知道父亲是很少吃肉的，他不舍得。那些肉都是留着有客人时才吃的。
　　我说，爸，您吃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淋湿了我的眼睛。我伸手一摸，那东西还是有少量滑过面颊，滴在了饭碗里。
　　（作者系本刊文学培训班学员）
　　
　　责 编：黄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