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理在曲里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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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系曲里村,情铸《十里店》
  1964年上半年,黄碾公社党委书记李藏粟来曲里蹲点包队,他让负责派饭的张秋胜特意把饭派到我家。晚饭时,李书记避开家人给我讲,是赵树理老师建议他来曲里包队的,并拿出赵老师的信让我看,信中主要说了两点:第一是为巩固“四清”成果,探索“四清”运动斗争的复杂性,建议一把手应在曲里蹲点。第二是让我利用教学课余时间,协助李书记写一份《 “四清”运动后的曲里村 》文字材料。李书记吩咐我说:“调查报告要详细具体,要有正反两方面的人和事,把你知道的、听到的、见到的都写进去。如果觉得素材不够,过两天召开贫下中农代表座谈会,你必须参加,更要记好笔记,为写好材料充实内容。”李书记还告诉我,赵老师把在曲里写的拟名为《结婚前后》的作品改名为《 十里店 》,为避免曲里村干部群众与剧中的正反两种人物对号入座,引起矛盾,他正在陵川县黑山底村下乡修改剧本。
  写这样大的材料我还是第一次,所以用了20多天才写成。赵老师看后还来信表扬鼓励我,说材料写得不错,让我今后有什么新素材及时通信。
  同年12月,黄碾公社的部分领导干部和13个生产大队整体划归潞城县王里堡公社。
  1965年底,王里堡公社党委因公社干部集体分发米面、衣物等腐败福利被县里查处,重新调换了主要领导。县委书记宁田锁在赵树理建议下来到曲里大队包队蹲点。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我坐在大庙的学校办公室看书,忽听庙院有人喊我的名字,原来是县委宁书记和新来的公社党委书记申启宏,他俩告诉我:赵树理老师在修改《 十里店 》中,一直想念和梳理着曲里村的人和事,所以托他们给我派下差事,让再写一份《 “四清”后的王里堡公社 》文字材料。
  当时我有点犯愁,宁书记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启宏书记给你带的草稿就是公社‘四清’后发生的有关问题和情况,你把曲里村“四清”后的人和事容纳进去就行啦。”我心想县委书记都发话了,于是不再推辞,用一周就写好了材料。赵老师收到文字材料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就让县委、公社俩书记、曲里大队老书记张存昌和我一块儿到长治观看《十里店》彩排。那晚赵老师很忙,他只给我说了一句话:“小张,我跟宁书记商量过,要把你调到王里堡公社机关工作。”我虽坐在剧院看《 十里店 》彩排,心里却在预感着什么。
  1965年农历腊月的一天,公社申书记宣布了县委组织部的决定,调我到公社机关工作。
  世上哪有“龙抓人”
  赵老师刚到曲里村不久,在吃派饭中听到一个吓人的传言,说是漳河上游邻村的社员们在地里干活时一个40来岁的人被“龙抓”了。还传得有声有色。
  工作队的同志商量如何借这次雷电击人的事件进行一次科普教育。赵老师听完大家的意见说:“我认为科普教育、无神论教育固然重要,但比科普教育更重要的是阶级意识教育。解放十几年来,党先后进行过扫除文盲运动、大搞卫生运动、破除迷信运动,我国已基本普及初中教育,电击人的科学原理本来都懂,世上哪有龙抓人?我看是半殖民半封建时代的阶级意识势力在‘抓人’。我老赵幼年时也曾受过龙抓人的迷信恐嚇,你们青年人生长在红旗下,要敢于向封建阶级意识势力做斗争!过去皇帝把自己神化为龙的化身,我们新一代为何还受龙权的欺骗呢?”民兵连长张双枝是初中毕业返乡青年,赵老师的一席话好比灿烂的阳光,让他眼前忽然亮堂起来,他说:“旧社会封建统治阶级用龙权、神权和迷信愚弄老百姓,我们生长在新时代,一定要用新思想、新道德、新的人生观武装头脑,封建思想的进攻不论是明的还是暗的,我们民兵都要明辨是非,不信邪不怕鬼,不上‘龙权’的当。”
  几天后,村里“龙抓人”的“雾霾”渐渐烟消云散,“龙抓人”的邪传在各个场地被揭露批判。
  老贫农误责赵作家
  当时曲里有个75岁的老汉叫张富库。生产队的各种仓库,必须有三把钥匙才能开门,当时称为“三把锁”,贫农代表张富库就有其中一把。
  张富库老汉是村里年岁大、后台硬、威信高的人。他解放前因家穷逼得卖儿卖女。后来被卖的儿子参了军、入了党,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副军长。凭借这些,他有监督干部的权力。他心直口快、公事公办、不徇私情。
  张老汉还是打鼓板的好手,所以和爱好研究戏剧的赵老师私交不错,有天刚下了阵大雨,社员不能下地劳动,都聚集在旧打谷场聊天。忽然张富库大着嗓门指着赵老师:“你北京来的啥作家?三番五次追根问底,问我村里有没有赌场赌博、贩毒吸毒、盗墓汉、拐卖妇女儿童、妓女、麻疯病毒的人、地下钱庄……解放十几年了,在毛主席领导下,不光是我们曲里村,就连全国来说早把这些封建烂东西铲除干净啦,现在和将来再不会有这烂事。除非复辟了资本主义黑暗社会。你问这些干啥?”“四清”工作队发现“秀才遇上了兵”,赵老师被误责了,便来劝解说:“张爷爷好,大家别误会。赵老师有话敢和你们聊是相信大家。他老怕资产阶级、封建残余死灰复燃,他是让咱们大家擦亮眼睛,时刻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他会保护曲里的好村风、好名誉。”张老汉听后误会消散,情绪缓和。
  赵老师掏出黄金叶香烟递给张老汉抽:“你的误会意见我接受,你是俺的长辈,咱俩还是好戏友。咱俩唱段《 三关排宴 》消消误会。”张富库平时如果发了脾气,犟劲是很难改的,今天听了赵老师的话很快言归于好,他说:“只要你老赵多说多写俺村的好事,咱俩就唱几句,要唱就唱段《 山村供销员 》《 民兵的枪 》。”两人打着拍子唱了起来。
  “还要有文化队”
  一天下午,几个小青年跟着赵老师在街上走,当看到墙上写着“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的旧标语时,赵老师说:“什么一马万马的,现在是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标语要换新的。”接着问:“村里有几个生产队?”大家七嘴八舌回答:“一个水利队!一个林业队,还有副业队!”赵老师说:“为啥就没文化队?哪怕是业余文化队。旧社会地主老财还养有戏班子。集体富裕了,还要有文化队。”赵老师当即和大家商量,决定下次的农民夜校就解决文化队的事。   几天后,我照常陪赵老师在大庙教室参加农民夜校。那晚来的人大都是爱说爱唱爱哼上党戏的人,赵老师逐个和大家交流,摸清情况后成立了文化队,内设演唱组和写画组。规定演唱组如在晚上排练节目算自我爱好义务活动,如果要白天误工排戏还可记工分。节目安排有上党梆子、上党落子、潞安鼓书、襄垣秧歌、壶关秧歌等,一定要赶在秋后给群众演出,还要参加正月里公社的评比。当时我们写画组场面显得有点冷落,我便给赵老师提出意见,说他偏心眼,向着演唱组。他说:“你们写画组我也不外行咧。”第二天他陪我们到镇上选购了大红土、炭粉、动物胶,告诉我们如何在火上化胶,如何配颜料,还找到新华书店买了关于写美术字的图书。由于那年秋高气爽,用了20几天就完成了刷写标语任务,大小标语传达和焕发着人们的思想,鼓舞着群众的热情。
  一天,赵老师带我到俗称“南场”的旧打谷场上,场北边就是张广库家的大门,大门中央的砖雕上写着“临水面山”四个大字,两侧是白净的屋墙。赵老师拿出两本杂志,指着封底说:“小张,你能不能把这两幅画绘在墙上?”我说:“我从来没绘过壁画,不敢。”他又拿出一块长方形有机玻璃透明板让我猜这是什么,我说:“这是放大图画的九宫格吧”。他点点头说:“你有了这个玩艺儿,就能大胆完成任务。这地方今后就叫文化广场。”赵老师让人给买回颜料和保护墙画的透明油漆,让木匠给我绑了架子。简直好比游泳教练一样硬把我推下了“水”。他还常站在下边给我指点,直到绘完壁画后夸我:“学得快,学得巧,能吃苦。”从此曲里村有了文化亮点,漳河南岸公路上的过路人都会被这彩色墙画所吸引。
  秋后演唱组还为村里唱了三天戏,戏台下的“旺火”映照着社员们的一张张笑脸,工作队的干部兴奋地说:“是赵老师的多才多艺焕发了曲里村的一代新人。”
  暗访煤矿农民轮换工
  秋收快要结尾,天气渐渐变冷。晚饭后我去给赵老师送药片,他说明日是礼拜天,让我陪他到石圪节煤矿搞次暗访,一是看看煤矿是个啥样,聊聊农民轮换工的状况;二是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治治感冒。他一再吩咐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他本来抽的是大锅烟,却往包里装了几盒火车牌香烟。
  第二天,到石圪节矿已是上午9点钟,“艰苦奋斗、勤俭建国”8个大字映入眼帘。他带我走到井口看时还怕人家禁止参观,谁知那里管得不是太严。从井口又走到堆煤场、木料场、修理厂、矿灯房。工人们戴着柳条安全帽,黑黑脸蛋,白白牙齿,红红的嘴唇和眼睛。当赵老师把火车牌香烟发给刚升井的矿工时,可把他们高兴坏了,矿工们说:“上井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赵老师问人家当了几年矿工,每月能挣多少钱,老婆孩子在不在矿上,工伤了怎么办。当矿工们告诉他们是从生产队招来的农民轮换工时,赵老师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说:“这种用工不公平,井下是特殊工种,矿工的后顾之忧谁来保障?”赵老师鼓励他们说:“石圪节煤矿对国家贡献很大,你们的功劳不小啊!”
  中午,赵老师带我在小饭店吃了碗面条,让我找本家舅舅领去洗澡。舅舅是矿上小有名气的老劳模,他握住赵老师的手说:“赵老师,欢迎你,我们是挖煤的大老粗,不懂太多的规矩,矿上的干部知不知道你来啊?”赵老师说:“千万别跟矿上说,有你这个老劳模接待洗澡我就满意。”我的舅舅也跳进澡塘来,帮着赵老师搓背、打香皂,聊得很投机。我们准备出塘穿衣时,赵老师发现隔壁就是井下工人的大澡塘,他非让舅舅领他去和工人一块洗不可。我明白赵老师不是没洗好澡,而是想和井下工人再聊聊。赵老师又泡进大澡塘,和工人聊了一個多小时,回到曲里太阳已快下山了。
  几天后,我在赵老师炕上看到一叠稿纸,头页上的标题是:“和农民轮换煤矿工的谈话”。我从赵老师的暗访日记里领悟到一个作家的胸怀和社会责任,我觉得赵老师让我从心灵上真正走进了社会。
  山不转水转,1971年3月,潞城县落实政策为我平了反,我到了石圪节煤矿工作。当重新见到赵老师走访过的工人时,他们已大都转为国家正式工人。
  迟到的变相“小锅饭”
  随着天气变冷,干部们听说赵老师身体不太好。你一言、我一语说:“四清”工作队的人大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而赵老师已50多岁,是他们年龄的两倍多;大家晚上开完会都能按时睡觉,而赵老师还要伏案写作,费心思考。大家白天是在办公室查阅账本、打算盘,顶多走出去搞搞外调,而赵老师总是和社员们下地。社员们收工后回了自己温暖的家,而他还要跑好多拐弯路去调查情况;大家的工作是有明确分工,干完一件算一件,而他是大事小事交叉管。他曾说,如果脱离了群众,谈何当作家!所以,为了赵老师的健康,要对他特殊照顾。于是决定凡是派赵老师饭的农户,大队补贴相应的白面和大米。如果是重要节日,大队还要秘密补贴一斤猪肉,有肉补肉,没肉补钱。大家还商量,此事如果被上级知道,由贫农出身的复员军人、共产党员原学金等出面担保,接受检查和处分。老雇农张江荣说:“这年头吃的喝的虽比60年代好多啦,但还断不了从河南买回红薯片,磨成粉掺在面里吃。赵作家处处为咱老百姓,咱不心疼谁心疼!”
  几天后,赵老师再不闹肚子,消化转好。但他的心情越来越复杂了。经调查,变相“小锅饭”被他揭破了。爱逗笑的李富有、郭买成与我一块凑了顺口溜送给他看:
  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没明没黑把心操。
  村里头转地里边跑,黑夜灯下还写稿。
  让他改善吃点好,他说粗米茶饭才是宝。
  过节饭菜吃点肉,他说小灶不准要。
  老赵本来胃不好,五十多岁年纪高。
  他和农民心连心,这样的作家哪里找?
  吃派饭的补贴虽被他批评而取消,可社员们仍和往常一样备好饭菜,欢迎他到自己家一块儿吃上两天改善饭,以表爱戴之情。
  给老支书赠对联
  “四清”运动中,老支书张存昌清不清的问题始终牵动着人们的心。解放前至今,老张一直是村干部,“四清”运动一开始他表现积极主动,最终没查出什么违法和“路线性错误”。不过,老支书因集体出资翻修他家的三间瓦房,也引起过不小风波。原来,公社要在曲里村建立供销分社(代销社),选来选去一直找不下合适的地方,最后张支书提出把自己已破旧的三间临街南房让给生产队做供销社,理由有三:家里人口少,儿子还小,住不着;他家位居村中心,方便全村人购买东西;房子面临大街,场面宽敞,方便停放车辆。后经支部会议研究同意,由集体出资翻修了这三间瓦房,从此这里就成了曲里人的购物中心,什么烟酒茶糖、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鞋帽布匹、农具农药,应有尽有,为全村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的方便。工作队根据群众反映,认为这是张支书利用职务之便由集体出资为个人谋私。张支书认为自己是为群众谋利益为集体做奉献。   赵老师处于作家的特殊身份,一为文艺创作汲取生活素材,二为张支书这一特殊时代的革命行为闹个清白,便暗访供销社职员戴金凤,想查一查张支书是否在供销社分过红或领受过租房金。结果都没有。赵老师和工作队问张支书,这三间翻修瓦房现在应属谁的产权?张支书慷慨地说:“过去是为集体和群众利益自愿奉献,原先的承诺忠言不改,供销社的房子就归集体所有啦。”老支书的一句话让此案一槌定音,也让所有干部群众为此感动。
  赵老师饶有兴趣地问张支书:“你家大门的对联每年由谁来写?”张支书说:“不是会计李新柱,就是张来旺。”赵老师说:“那好,我代表‘四清’工作队,代表贫下中农赠你一副大门对联,你一定要在春节时用啊!”说着撕了一张稿纸即兴写下:
  上联:只为集体聚金山
  下联:不谋个人半块砖
  横批:舍己为公
  过春节时,大家虽没看到张支书贴出老赵拟的对联,但已成为他老两口的巨大鞭策与鼓舞。第二年,张存昌成为长治市的模范书记,老伴靳福英成为长治市的模范干部家属,双双参加了市里召开的劳模大会。曲里大队也被表彰为先进集体,还被奖给一头优种老黄牛。开完表彰会后,张支书和老伴双双戴着大红花,老黄牛头戴大红花、角上系着红绸布,由公社干部和社员群众敲锣打鼓迎回村里。
  赵老师没写完的“十里店”
  赵老师有一个特殊的本领,他一进曲里村,就能了解到村里事情的种种内幕。他的记性也很好,哪家与邻居有宿仇,谁家父子关系不和,妯娌拌嘴,他不但都知道,还少不了前去调解。
  有一天他刚从长治返回曲里,不顾疲劳和我聊到深夜,他拿出两张上面写满先进人物的绰号的稿纸说:“小张,这是人民公社化以来曲里村的正面英雄人物,你能否把他们对号入座,填上他们的真实名字,然后再写出他们的特点?”我一看有些绰号是我给赵老师提供的,就很轻松地用了两天时间圆满交了答卷:
  “细磨石”——张长林
  老党员,当过生产队长、粉坊主管、保管员。勤俭持家,爱护公物,精打细算。他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年轻人开玩笑说:长林叔可惜没学过代数,不会用小数点。
  “三把锁”——张富库
  老雇农,旧社会时家里穷得卖儿卖女,妻子年纪轻轻上吊自尽。他自己流落他乡,扛长工打短工,冬季为了避寒混饭就住进戏班,还是打鼓板的能手。被卖的儿子参加革命当了兵,入了党,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副军长。政府帮他回到家乡,被选为贫下中农代表。村里的各种贵重仓库及粮仓的钥匙都挂在他的腰间,没有他和另两位代表开锁,谁都不能进出库房。他铁面无情,敢做敢为。
  “铁老包”——张金库
  老党员,支委、治保主任,当过村长,善于学习,知法懂法,严于律己,办事果断,铁面无私,得罪过不少人。与邻村发生地界、河流、山权等纠纷,他敢于上阵。打官司上法庭,十次九赢。为村民争气,为村威增荣。他敢于两次揭发举报他的顶头上司公社干部的问题,在遭到打击报复时不向邪气低头,受到群众拥护。
  “急三枪”——郭买成
  党员,外地移民,曾任团支书、林业技术员、林业队长,遇事急躁,能招之即来,来之即上。不管效果和后果好坏,咚咚咚先放三枪。
  “大神奶奶”——姓名不详
  老贫农,幼儿园保姆、园长。纯朴善良,贫下中农代表。解放前幼小时逃荒讨饭,有时隐身庙宇守神,以吃供品过活。解放后翻身做主人,是党和政府第一批培训的乡村接产妇,村上比她小十几岁的男男女女全是她亲手接生,村里人尊称她“大神奶奶”或“大奶奶”。大是年岁大、辈份大、资格老;神是她能用秘方偏方给孩子治病;能看出孕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是单胎还是双胞胎,碰上孕妇难产等麻烦事,她都能帮助解决。敢说真话,不持偏理。
  “周而拐”——周贵宝
  贫协主任,老采钳工。爱说反转话,在碰到损害群众利益的焦点话题时,他爱用拐了弯的怪话说理。他坚持真理、主持正义,替大多数群众出气,后被俗称“周而拐”。
  “误盹时”——李明彦
  民间乡医,旧社会兵荒马乱时外出闯荡,流浪于宁夏、内蒙古海拉尔一带,因长期骑骆驼、骑马,走路两腿成‘公’字形。解放后返乡,以从少数民族那里学来的医术和带回的中草药为村民服务。随叫随到,打针输液样样精通。谁家有急病半夜敲门,他总是大声喊:“误盹时”(稍误一会儿)。因他看病、开药方、打针输液时句句不离口“误盹时”,人们背地里再不叫他李医生,戏称他为“误盹时”,有时人们见了他的儿子、孙子也逗笑地喊“误盹时”。
  “浠不吃”——张小奋
  贫农,半文盲,马车车夫。生活简朴、乐于助人,与人相处时吃硬不吃软,村干部爱从他嘴里听消息,在弱势人群中爱逞能,故被称 “浠不吃”。
  “聋耳朵”——原学金
  老贫农,老党员,老八路,解放后转业务农,在部队当炮兵时,耳朵被震聋。当过保管员,生产队长,贫下中农代表。吃苦耐劳,见义勇为,人们称赞他是“耳聋心不聋,一心为了公”。
  “金皇后”——李春来
  老党员,中农,种地能手。勤奋实干,不说空话。曾最早引进玉米优种金皇后而获大丰收,当过生产小队长,生产大队副主任。
  “没毛大(dai)王”——郭有根
  贫农,群众,残疾人。爱憎分明,团结群众,敢作敢为。有权有势也有不正之风的干部怕他、躲他;没权没势的干部同情他、团结他;群众们仰看他,尤其在受到委屈和不公时,都想求他帮忙。
  赵老师看过我写的答卷之后说:“旧社会使人变成鬼,新社会能让鬼变成人,尤其经过社教运动,更会焕发社会主义新貌。等我把《 十里店 》写完后,再来曲里写《 十里店变迁 》。”
  后来的几年里,村里先后修盖了大礼堂、露天舞台,学校也由古庙院搬进了新楼房。漳河上的小木桥变成了石板桥,种地用上了拖拉机、收割机。新修了两个扬水站,水浇地增加了一倍。
  每当我想起赵老师在曲里村关注的“绰号人”,就日夜盼着他早日重返曲里村,完成他没有写完的“十里店”。
  和赵老师的最后一面
  1966年底,“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那时我参加了王里堡公社直属机关企事业单位成立的“工农红卫兵”,也参加了向公社“走资派”夺权的斗争。
  1967年春节过后,夜空飘着鹅毛大雪。几个青年忽然把我带到公社会议室,要对我进行批斗。我当时20岁出头,长得瘦骨嶙峋。批斗会主持人宣布我的罪行:第一说我有香港来信,私通海外。第二说我是县委书记宁田锁和公社党委书记申启宏的私人黑秘书,共同勾结反动作家赵树理暗地整理过他们的材料。
  第二天一早,那个主持人给我前后挂了两个大牌,让我跟县委宁书记、公社申书记、公社主任席文保、秘书任双喜一起游斗。后来群众发现那个人串联和发动民兵带着枪支武器进城武斗,把公社多年來艰苦创办的企业折腾得倒闭……群众痛恨他,鼓励支持我到上面去告他。在太原上访的日子里,我多想见到尊敬可亲的赵老师啊,一直到第4次去省文联家属院,碰巧赵老师回家取药,才见了面。赵老师简略地对我说了两件事:第一说他自己正陷入前省委主要领导批准报纸点名批判之中,他表示坚决要用生命捍卫毛主席的“双百”和“两为”方针。第二说我很年轻,要有革命小将的敢闯精神,别被坏人吓倒。要经受运动的考验。头脑一定要清醒,警惕坏人的陷害报复。最后他安慰我说:“运动过后我一定会再去曲里村看望群众。”没想到,这成了我和赵老师的最后一面。1970年9月23日,赵老师和我们永别了,终年才63岁。他曾痛心地说:“我是生于《 万象楼 》,死于《 十里店 》。”
  《 十里店 》是赵老师在曲里蹲点体验“四清”运动后写出的最后一部巨作。他永远是潞城市曲里村的荣誉村民。
  (全文完)
  (责编 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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