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硕士现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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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6月26日,宁波市某高校教育教研室主任夏忠俊突然被逮捕。原来这位讲授经营管理、工业管理及日语等课程一年多的教育教研室主任,竟是一名仅有中学文化、曾流浪杭州街头的打工汉,靠在地摊上购得的假硕士文凭混进高校……
  
  打工受挫流浪街头 购假文凭混进高校
  
  现年36岁的夏忠俊1966年5月出生在甘肃省兰州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自小聪明伶俐,但却不思进取,对学习不感兴趣,以至于1983年中学毕业时,仅仅拿到一张结业证。
  离开学校后,在父母的逼迫下,夏忠俊还企图通过高考来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虽然在家自学了一年,参加高考时仍以失败告终,于是他便在家待业,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父母亲想,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便设法让他进了其母亲所在的兰州市医药公司做了一名业务员。6年之后,夏忠俊又跳槽到了一家药厂。无奈好景不长,没过几年,这家药厂因经营不善,效益急剧下降,濒临倒闭的边缘。于是,厂方不得不减员增效,企图给工厂带来一片生机。由于夏忠俊没有文凭,便被裁了下来。就这样,2000年初,满腔怨气的夏忠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厂的大门。
  夏忠俊的失业给家庭带来很大的冲击,妻子经常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开始夏忠俊并没太在意,时间长了便窝了一肚子火。是啊,失去工作本来对自己就是一个打击,妻子不仅不理解反而喋喋不休,终日埋怨,忍无可忍之下,便和老婆经常吵闹,后来两人感情破裂离了婚,老婆带着女儿随亲戚去了美国。一段时间后,他感到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便揣上家中仅有的500元钱,卷起铺盖,加入南下打工队伍的行列。
  2000年4月的一天,夏忠俊来到浙江台州,几经周折,他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制药厂,先干操作工,后又做了生产质量管理员,每月的收入千余元,比他在家的工资高出好多,他心里荚滋滋的。但是这种日子并没过多久,10个月后,夏忠俊再一次尝到了失去工作的痛苦,这次被厂方辞退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文凭,缺乏相应的知识技能,无法胜任本职工作。
  失去工作后,夏忠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台州一连转了几天,也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想,台州毕竟地方不大,用人单位少,工作难找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与其在这里穷转悠,到不如到大地方去看看,或许工作要好找些。2001年2月中旬,他来到浙江省杭州市,重新做起了淘金梦。
  一到杭州,夏忠俊才知道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省城毕竟是人才聚集之地,没有文凭想找一分称心如意的工作谈何容易。他抓住一切机会到人才市场找工作,在街上一看到招聘广告就自荐上门。饿了,他买个包子馒头充饥,晚上则找家最便宜的小旅馆睡一夜。就这样,连续奔波流浪了十余天,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许多次都是因为没有文凭而被拒之门外。这时的夏忠俊心中不免生起无限的伤感。他想,再找不到工作,我何去何从呢?是回兰州,还是继续留在浙江?回兰州,既要面对年迈的父母,又会勾起对往日家庭生活的回忆,他觉得这不可能,于是他下定决心,宁死不回兰州。
  饱受没有文凭之苦的夏忠俊懊丧极了,心里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他想,凭自己的聪明,稍微努力一点考个大学是不成问题的。但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要紧的是现在怎么办,要是现在自己能弄到一张文凭该有多好呀12001年3月初,走投无路的夏忠俊又来到西湖边转悠,他边走边低头思考自己的生活出路,一不留神撞在了湖边的一根电线杆上,捂着额头正要骂娘的他突然眼前一亮,怒气全消。原来,他惊喜地发现电线杆上贴着一个不大起眼的小广告:办文凭证件请呼……对呀,何不去弄个假文凭碰碰运气?
  此刻,夏忠俊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兴奋异常,他立即按照广告上的传呼号码与对方取得联系。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身高1.7米左右的小伙子与他接上了头。两人见面后,夏忠俊迫不及待地问:“我想办个沈阳药科大学的硕士学位证书和研究生毕业证书,你能办吗?”对方说:“当然能,别说沈阳药科大学,就是清华、哈佛大学的咱也能办!”
  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终于以200元办一个证件成交。按照要求,夏忠俊给了对方两张彩色照片,并先付了办一个证件的钱200元。
  当天下午5时左右,在约定地点对方给他拿来了两张已贴好照片、内容除了印刷文字均为空白的“硕士学位证书”和“研究生毕业证书”。捧着这梦寐以求的两张文凭,夏忠俊看了一遍又一遍,想着因为没有文凭而使自己遭受的种种不幸,夏忠俊激动得眼泪差点都要流下来了。看了一会后,突然发现,“研究生毕业证书”上加盖的钢印为沈阳药科大学,而“学位证书”上所盖的钢印却是沈阳医科大学。夏忠俊想,自己跟药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并没有听说有沈阳医科大学这所学校,于是,他要求对方给予调换,否则就不付钱。对方知道他要文凭心切,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并说:“不付钱可以,但证书要还给我。”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就在手上,夏忠俊怎肯再轻易松手?最后,他只好如数付了钱。
  夏忠俊把假文凭揣在怀里,回到了旅馆里,在假文凭的空白处填上了姓名、籍贯、出生年月、就读时间、专业以及证书编号等内容。就这样,只有中学文化程度的夏忠俊仅花费400元钱,半天时间,就变成了沈阳药科大学的“制药、药理”硕士研究生。
  没过几天,杭州正好举办浙江省中高级人才专场洽谈会,夏忠俊拿着假文凭和自己编造的一份把自己说成是“曾在西北某著名药业集团长期担任药业质量部部长、高级工程师等”的旷世简历,胸有成竹地走进了人才市场。幸运的是夏忠俊凭着“硕士”学位和这份简历及“刚从日本早稻田大学读药理研究生回来,欲在国内发展”的心愿,立即受到宁波一所高校招聘人员的青睐。一番交谈后,于是,校方便给他办了有关手续,让其先上班,并按照引进人才的有关政策,学校给他安排了一套二室一厅的住房,并给他享受高级工程师待遇,每月工资3500余元。就这样,一个流浪街头的打工汉,凭着一张假文凭,堂而皇之地成了一名大学教师。据校方负责人说,夏忠俊不仅是该校仅有的13个研究生之一,还是该校仅有的3个高级工程师之一。
  
  从事教研装模作样 瞒天过海官运亨通
  凭着花400元钱购来的假文凭和研究生证书,夏忠俊可谓是一步登天,不仅拥有了一份薪水较为丰厚的工作,还捞得了一般人要奋斗多年才能挣得的住房,他为自己的聪明亢奋了好久。
  亢奋归亢奋,夏忠俊自踏进校门的那一天,一颗心始终提在嗓子眼,因为他非常担心和害怕,万一学校让他讲课怎么办?弄不好就会露出马脚,甚至还会吃官司。起初一段时间他睡不着,吃不香。然而所幸的是,校方并没有立即安排夏忠俊登堂讲课,而是把他安排在教育教研究室从事教育研究,并协助学校教务处搞教育改革。学校的这种安排,无疑正中夏忠俊下怀,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尽管如此,夏忠俊内心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透不过气来。他想学校的这种安排充其量只能拖延被发现的时间,而不可能消除发现的可能性,就凭自己胸中那点墨水,一旦登堂讲课,肯定露馅无疑,惟一能救自己的办法就是加紧学习,不断丰富自己的学识,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和专业水平。于是,从早到晚他一有空就在办公室或者图书馆里看书,并随时做好记录,有时到了深夜,他还埋头学习。一时间,校领导和同事们都认为夏忠俊果然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口才又好,又肯钻研,是块培养的好材料。
  一天,校领导找到夏忠俊说:“夏老师,这段时间你表现不错,领导和同事们对你的评价都比较好,学校有规定,同时也是为了对你个人的事业负责,你尽快把你的档案转到学校来吧。”一听说校领导要他转档案,夏忠俊心里咯噔了一下,腿都发软了。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说:“校长,转档案的事恐怕有些难度,因为以前我准备跳槽时,我们单位死都不同意,估计这次他们肯定也不会放的。”“是人才么,自然都要留的,但从长远考虑,档案还是要调过来的,你再做做工作,想想办法吧。”校领导说。“好的,好的。”夏忠俊点头哈腰地送走了领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感到脊背上湿漉漉的,但不管怎样,这次总算又搪塞过去了。
  后来类似的事情还有几次,夏忠俊几乎都以“正在想办法做他们的工作,可能很快就会解决了”等借口拖延了下来。
  在人才济济的校园内,论实力夏忠俊微小的简直不值一提,但是他却凭借如簧的巧舌和善于笼络人心的本领左右逢源,并博得一些人的尊重和信赖,许多问题大家都要听听他的意见。有一次,学校教务处召开一次关于高教改革的理论研讨会,并请校内的有关领导和专家参加。讨论会上,大家一致推荐夏忠俊先发表自己的见解。只见夏忠俊不慌不忙地说:“学生才疏学浅,初来乍到,又初入本行,无论如何都不敢造次首先发言,还是听听各位前辈的意见吧。”说完,他就感到如坐针毡,眼睛不住地左顾右盼。由于他言辞恳切,又再三推辞,大家便不好说什么。只见在其他人发言时,夏忠俊一边认真地听,一边不停地记,当大部分人发过言后,夏忠俊看看差不多了,便接过了话题。他采集众人的新观点,又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海阔天空地谈了一一番。谁知夏忠俊没有自己任何独到见解的一番高谈阔论,居然博得了与会人员的阵阵掌声,看着这火热的场面,夏忠俊暗暗地高兴,心想,这下我又可以安然无恙了。
  夏忠俊在进校工作的半年多时间内,虽然几次处在“危急关头”,但都被他的狡诈化险为夷。不仅如此,他还给一些人留了下谦虚勤奋、敬业乐观、博学多才的良好形象,以至于校方准备对他委以重任了。
  2001年11月的一天,分管领导找到他说:“小夏啊,半年多来你的工作很出色,大家有目共睹,你的成绩也得到了校领导们的认可,我们决定对你委以重任,让你担任校教育教研室主任,现在给你通个气,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一听说自己的官运来了,夏忠俊内心一阵狂喜,要知道教育研究室主任的位子,一些比自己资格老的人早巳虎视眈眈地盯了很久,这顶官帽,现在怎么轻而易举地落在自己的头上了呢?但是久经沙场的他知道,此刻是不能流露出任何喜形于色的表情的。于是他极力克制住兴奋的心情,欲擒故纵地连忙摆摆手说:“不,不,校长,你知道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让我埋头做做学问还可以,这个重任还是让其他同志来担吧。”“夏老师,据组织部门考察,领导班子讨论,大家认为这个职务你最适合。再说,上级部门也有要求,这一职位一定要有研究生学历,咱们这个教研室只有你一个人有研究生学历,所以这个重任非你莫属,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再推辞。”领导不置可否地说。夏忠俊假惺惺地推辞了一番后,看看火候已到,便“不情愿”地应了下来。这样,没过几天,夏忠俊便被学校任命为校教育教研室主任,从而使他这个打工汉,一跃而成为一名中层领导干部。
  夏忠俊心里乐开了花。
  
  堂而皇之登堂授课 一朝事发终进牢房
  
  转眼间过了2002年春节,2月底新学期开学时,夏忠俊接到通知,要他从本学期开始授课。教授4个班的经营管理专业课和6个班的工业管理专业选修课。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学校根据夏忠俊在简历中写的“曾在日本留学3年”的经历,还安排他教授10个班500余名学生的日语选修课。
  接到学校让他授课的通知后,夏忠俊并没有太多惊慌,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他来校近一年的时间内,整天埋头看书,搜集资料、备课,并经常和学生们一起听其他老师上课,他感觉给大学生讲课并没什么难的,只要备好课,照着上面读读,凭自己的口才,偶尔发挥一下也就行了,因此,他没有任何推脱地就接受了下来。
  事实也恰恰如此。他给学生上的第一节课是经营管理,之前,他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作了充分准备,拟定教学内容,查阅资料,做备课笔记,结果第一堂课还真的让他从容地上了下来。令人出乎意料的,夏忠俊的首堂课竟使许多学生感到“还能说得过去”、“和其他大部分老师上课相比差不多”,仅有少部分学生认为“夏老师上课有点夸夸其谈,知识面不宽”。
  至于给学生上日语课,夏忠俊还是有点担心,生怕会在这方面露出马脚。起初他很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在简历中谎称有在日本留学三年的经历,但后来一想,算了,事已至此,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在家乡医药厂工作期间自己不是被派往日本工作过一年半吗?况且还在当地参加过日语学习,还是打下了一定基础的。再说,日语毕竟是部分学生的选修课,学校安排的课时也不是很多,总可以混一段时间的。这样一想,他心里坦然了许多。
  2002年4月的一天,学校有关负责人找到夏忠俊,再一次让他抓紧时间将档案转到本校。因学校为此事曾多次找他,夏忠俊见再也不好推脱了,便说:“我想了很多办法,原单位死活都不肯给,这事就算了吧,干脆给我在学校重建一份吧。”该负责人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过分强求,便说:“这件事我作不了主,等校务会研究后再作决定吧。”令夏忠俊意想不到的事,没过几天,他就接到通知,说学校同意给他重建档案,并让他准备好相关材料的原件。
  这件事让夏忠俊有喜有愁,喜的是调档一事终于解决,愁的是相关证件的原件哪里去弄?对呀,他一拍大腿,自言自语说:“我不是有办法造假么!”因为夏忠俊曾在简历中称自己是“高级工程师”,所以他不得不再造一份任职资格文件。于是他就自己想象着写了一份甘肃人事厅文件,并起草了文件的标题、正文、落款等,一切做好后,他在宁波火车站用公用电话通过贴在树上的制假广告与一名造假者取得了联系。两人见面后,夏忠俊把这文件草稿给了对方,并要求他在落款处盖有甘肃省人事厅公章,价钱谈的是200元。按照对方要求,夏忠俊先付了100元钱。1个小时后,两人又在原地碰头,对方把一份编号为“甘肃省人事厅[1999]甘人字第(“8号)”、题为“转发关于兰州佛慈药业集团公司夏忠俊等四人晋升制药高级工程师任职资格的通知”的文件交给了夏忠俊,夏又如数付钱。这一切准备好之后,2002年4月底,当学校再一次向他索要重新建档的有关材料时,夏忠俊便将两张假的证书原件和高级工程师“任职资格文件”交给了学校。
  学校拿到夏忠俊用来办理建立个人档案的这些材料后,越看越不对劲。沈阳药科大学研究生毕业怎么学校证书是沈阳医科大学发的呢?再说,我们也没听说有沈阳医科大学这所学校呀。再看看高级工程师“任职资格文件”格式不是太规范不说,大印盖的也有些模糊。这肯定是一堆假证件,夏忠俊也可能是假冒的硕士研究生,校领导及一些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无不这样认为。特别是,当5月份高校教师资格认定时,校领导和工作人员发现夏忠俊在有关认定表格上签的名字,几乎和他的两张证书原件上所填的名字笔迹一模一样。于是,校领导更加认定夏忠俊有造假可能。于是,6月6日,校领导便找夏忠俊谈话,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一些证件全是假证件。夏忠俊见事已败露,狡辩是没有用的,只好承认了所有的一切。(本文未经作者允许,任何新闻媒体不得转载,否则将追究责任。)
  编者按:5月份山东外事翻译学院曾以年薪1百万人民币聘请哈佛大学肯尼迪管理学院经济管理博士陈琳作为该院常务院长。后因陈未准备相关毕业证而被学校媒体怀疑为假冒哈佛博士而解雇。然而,一些媒体深入调查后证明陈名副其实。真假文凭所引发的社会问题将越来越突出,是该反思的时候了。
  (责编 江有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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