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追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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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之后,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的阿诚,仍然记得他和女友的那一番对话——
  “你那里还有多少钱?”阿诚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正眼看女友。
  女友低着头,不吭声,仔细翻着坤包里那个有些磨损的皮夹子。
  “房东不肯宽交租的期限,我那心爱的诺基亚已低价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交房租的钱够了,你那点碎银子就买米买菜吧!”阿诚继续做女友的思想工作。
  “要不咱们回老家吧……”女友低着头,搓搓手,声音哽咽了。
  阿诚搂住女友的肩膀,很认真地对她说:“相信我,过了这次难关,咱们就会好起来的。”他心里明白,深圳是自己心中的天堂,挺过去,前面将是一片艳阳天。
  
  南下寻梦
  
  26岁的阿诚是四川达州人,和很多人的选择相同,阿诚南下打工的第一站便选定深圳。来之前,老乡就向他讲述了深圳的残酷与现实,繁华与无情,还有让他至今萦绕脑际的一句话:如果你有理想,那么你就去深圳,因为那里是你的天堂;如果你胸无大志,就不要去深圳,因为那里是地狱。这句名言是谁说的,阿诚没有去研究,但他铁了心要去深圳。这是他的性格,自己认定的事,就一定要体验一下。阿诚深知自己并不是“才子佳人”,除了一手还稍微行的毛笔字,他不会其他技能。可他相信,书法可以书写人生,同样也可以书写深圳!带着自信心与激情,带着一些获奖证书与作品,阿诚来到了深圳。
  阿诚是在布吉大芬村下的车。因为他向老乡提前了解到,大芬村是深圳的“艺术殿堂”。幸运的是,没过两天,阿诚就获得一家美术公司装裱工的面试机会。
  “我们公司工作辛苦,加班没有规律,遇上大一点的定单要通宵工作。”面试他的人事主管说。
  阿诚心里苦笑一下。来深圳,他没带多少钱,因为他心里早就盘算好,先过生存这一关,稳定下来再说。现在有一个工作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是不会挑肥拣瘦的。于是阿诚认真地回答:“我出身农家,可以吃苦,经得起公司考验。”
  公司留下了阿诚,并准备让他第二天试工。阿诚没有辜负自己面试时的承诺。凭着对梦想的执著,他工作任劳任怨,而且学到了一些制作技术。同时,在工作不忙时,他还虚心向公司一位签约书画家请教一些问题,并且书艺有了很大长进。一年后,他被公司提拔为生产主管。
  
  蜗居生活
  
  阿诚在深圳的工作开始步入正轨,生活恬淡而平静。他把女友从成都接了过来,并为她在一家超市找到了一份理货员的差事。但就在这时,不甘寂寞的阿诚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辞职。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然后做起了书画市场中介业务员。因为以前阿诚和女友都是由公司提供住宿,现在不同以往,他要另立门户了。
  阿诚是在深圳弓村租的房。那是一个打工者聚集的地方。说是房,其实就是一个铁皮棚子,众多的棚户像鸽子笼挤在一起,一字排开。说屋子,是因为它有门,实际上除了门和一个小窗户,屋子四周都是用铁皮裹着。呆在里面,白天大汗淋漓,到了晚上,“蝇飞蚊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阿诚用毛笔将这些字书写在宣纸上,激励自己。阿诚为了习字方便,不允许女友经常来,一方面是屋子本来就小,另一方面,他不愿让女友跟着他受罪。阿诚每天早上走出“蜗居”时,心里总是充满阳光。他需要保持着这样一份心情,这样他才有力量支撑自己,去实现他心中的梦想——做关于书法方面的工作,立足深圳。
  阿诚每天坐352路公交车去市里。他要给大芬村的书法家、画家联系买家或拍卖行,自己从中提成。阿诚说,他想了很久,才作出这个决定:因为他要习字,需要买纸、笔、墨、砚、资料,还要交房租,生活,就必须要有成形的收入渠道。每当夜幕降临,他坐车经过深南大道时,看着窗外灯火斑斓的夜景,心中不免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融入这辉煌的一角?
  阿诚的收入并不高,加上大芬村正在进行旧街改造,冷清的书画市场更是雪上加霜。但他并没有丧气,他相信有低谷的时候,就有“牛市”的时候。有一个阶段,女友天天来看阿诚,看阿诚习字,创作,分享那份无人喝彩的伤感。因为那一阶段,阿诚生意最差,就如文章开头所述一幕,卖了手机去交房租。但阿诚没有轻言放弃。他经常浏览一些书法杂志、书画报刊,关注一些省、国际性的书画大赛。他蜗居在这里,为了书法而生存。
  
  苦尽甘来
  
  生存的压力并没有让阿诚选择离开深圳,离开他的铁皮屋。
  终于,甘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阿诚参加了无锡“洞山”杯全国书画大赛,在众多的参赛者中拿到了银奖,奖金二万元。“其实,这幅作品融入了丰富的生活内涵,与其他参赛作品相比,你已经脱离了唐人写字的阴影,体现着浓厚的时代气息!这就是你获奖的理由!”主办方负责人对阿诚说话时,阿诚已掩面而泣。有谁会知道,这幅银奖作品的背面,饱含着这位四川小伙多少沧桑血泪?
  阿诚第一次从深圳的邮局取出无锡汇来的二万元奖金,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想飞的冲动。当华强北的高楼大厦飞一般向后倒退时,阿诚浮想联翩。他觉得自己热衷于书法是正确的,应当再接再厉。他用里尔克的名言支撑自己从一而终的梦想:挺住,意味着一切!
  
  人在旅途
  
  由于年轻的因素在作怪,阿诚的心在躁动。他想趁年轻多去一些地方,多经历一些人和事。于是,2008年9月,他选择了离开深圳。
  离开深圳后,阿诚在广州、珠海打过工,在东莞做过艺术总监,在长沙广告公司做过策划。有时工作条件、薪水令他十分满意,但他还是想起在深圳工作的女友,想起弓村的铁皮房,想起在东门市场里天南海北的人讲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阿诚又辞了职,令众多同事不解。其实阿诚也不需要他们了解更多,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他提着行李,从长沙赶往深圳。在深圳火车站开往梅林关的大巴上,车上的乘客让阿诚感到了久违的舒心,当一位孕妇挺着大肚子上车时,他看到许多乘客空了出来,不约而同站起来的人真多。“请到这里来坐吧!”其中,有个女孩的声音非常悦耳,都赶得上凯丽金的萨克斯曲了。阿诚想,这是深圳最美的一道风景了。
  阿诚回到深圳,在宝安区民治街道租下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在这里开始了自由的生活。他每天下午去一家艺术中心讲书法课,其余时间习字、创作、写书法评论等。他过得纯粹而宁静。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这样的生活难得。当他看到衣服统一的富士康员工排队打卡上班,快餐店的食客刚放下筷子就去挤公交车,而惟有自己能享受这份恬静和从容时,他觉得应该好好珍惜人生。而这份赐予是深圳给的,这就是深圳的兼容性。每一个来深圳发展的人都可以找到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虽然阿诚还没有大富大贵,但他想,每个人的生活观念不同,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阿诚在做自由职业时,也有过思想斗争。一家艺术中心想让他做专职,被他婉言谢绝了。女友劝他:“还是找一份固定的工作吧?”但他还是选择了自由职业,阿诚想考验自己在深圳的生存能力。他把自己的作品挂在东门一家画廊里卖,老板和他四六开。阿诚说这样的生活方式让他很轻松。
  在深圳,有钱的人太多了,但拥有自己惬意生活的人又有多少呢?这样一想,阿诚的脸上就始终绽放着幸福的光芒。
  
  笑对人生
  
  阿诚的出租屋附近,是民治街道的繁华地段,士多店、发廊、超市、餐馆林立。不过阿诚不看重这些热闹非凡,而看重的是在这里,也住着一些和他一样选择个性生活的文人墨客。他们时常一起谈古论今,交流书画知识。
  如今,阿诚的书法作品在市场上的销售行情逐渐趋于稳定,他也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与他患难与共的女友,现在已升级为他的妻子,在超市当经理,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深圳的机遇的确很多,但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均等的,不用心做事,抱怨谁都没有用,只能怪自己。”阿诚说,“我依然致力于书法事业,会好好地在深圳生活下去。”
  
  责 编:熊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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