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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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联储现任主席伯南克有句名言:“如有必要,就用直升机撒钱。”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当初格林斯潘恐怕没有想到,次贷危机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资本市场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就连贝尔斯登这样的华尔街百年老店也轰然倒下,灰飞烟灭。不仅美国吃紧,世界其他许多地方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另一只鞋何时掉落。
  我在想,如果类似问题发生在中国,格林斯潘(下称“格老”)之流,肯定会指手画脚,口诛笔伐,进行全方位的深入批判。但问题出在自己这边,格老就毫无自我批评的精神,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最近他在英国的《金融时报》上发表文章,标题是“控制风险没有完美的模式”。既然没有完美模式,今天的金融灾难就是天意不可违,格老是没有责任的,美国金融监管的当权派是没有责任的,而且以此类推,连华尔街那些老大也没有责任。
  格老的说法,是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问题。没有控制风险的完美模式,并不等于资本市场监管者没有责任去限制风险和减少风险。否则要美联储何用?
  格老的问题在于,他减息时便大刀阔斧,持之以恒,加息时便一文如命,结果放大了风险,放大了危机。华尔街券商主要是靠借贷融资,放大投资回报。这里的投资不仅是长期投资,还包括许多短期投机。
  投资、投机失手也不要紧,华尔街的老大可以再借贷,杀一个回马枪,把自己的损失夺回来。当年有格老这样一位老兄弟在美联储掌舵,华尔街的老大们有恃无恐,反复游戏资本市场,不断推出危害性极大的所谓金融创新产品——也就是所谓的次贷产品。
  当然,减息而不加息,是放纵金融老大的做法,格老难逃姑息养奸之责,但格老本人并没有直接参与华尔街的资本市场大跃进。
  
  虚增价值,指鹿为马
  
  “金融创新”产品是一个很性感的名词,华尔街也把其炮制的次贷产品称作是金融创新产品。但次贷产品的实质是什么?是指鹿为马。
  所谓次贷产品,就是券商将住房抵押贷款的债权汇总之后重新切割分块出售。这个过程也就是资产证券化。业主与住房贷款发放方是一对一的直接关系,而证券则是面向无数投资者的投资凭证,而且可以迅速转手,倒买倒卖,推高价格。资产证券化就是将住房抵押贷款变为资产的过程。
  乍看上去,并不能发现其中破绽。债权迅速变为证券推给更多人有什么不好?券商自称这是分散风险的好办法。格老当初对此也是赞不绝口。问题出在估值上。
  住房抵押贷款的金额是确定的,而由住房抵押贷款烹制出来的证券的价值却是难以捉摸的,因为证券赌的是未来。那么通过市场发现价格如何?有买卖自然就会有价格。但次贷产品恰恰就没有很大的市场,没有充分发现价格的过程。
  次贷产品的买卖双方大多是金融机构或机构投资者。不是券商不想将次贷产品卖给散户投资者,主要是广大中小投资者轻易不肯上钩。网络股股灾时中小投资者损失惨重,至今仍心有余悸,不敢到资本市场的大江大湖中再去锻炼(也可能他们的余钱已经输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机构投资者之间的买卖可以不做或少做披露。这也是券商求之不得的,这样自然就多了变戏法的空间。你要拿走魔术师那顶帽子,叫他从哪里往外掏兔子呢?
  散户驻足不前,券商和其他金融机构就赤膊上阵,亲自操刀了。次贷产品在券商及其同类中反复过手,买来买去,价格越抬越高。而金融机构的好汉们,上自运筹帷幄的老大,下至普通工作人员,都从中分得丰厚利益。次贷产品升值了嘛,买进次贷产品的金融机构的总资产自然也升值,机构的管理人员自然也要论功行赏,拿走巨款。
  
  次贷产品到底价值几许,那是券商和少数金融机构的老大们说了算。既然价格越高回报越高,情急之下他们难免以次充好,指鹿为马,死的也能说成活蹦乱跳。
  虚增价值,指鹿为马,这是次极债产品的要害所在。不错,次贷产品还有其他有害的功能,如躲避披露——产品经常放在账外,外人如何知道?但躲避披露的目的还是为了资产虚增。这点与安然当时的做法是异曲同工。安然也是造假账,只不过安然老大势单力薄,落得一个窃钩者诛的下场,而券商老大和金融寡头则操纵了整个市场和国家机器,使得各方奈何其不得。
  实事求是地说,美国券商并没有独吞次债的好处。不错,美国券商是次贷产品的总设计师,精心策划、精心组织了这场骗局。但资本市场还有其他若干角色,也与券商狼狈为奸,游戏市场。评级机构、住房抵押贷款的发放机构、倒卖次贷产品的对冲机构,所有这些单位都是见者有份,雁过拔毛。次贷产品的价格若是不能虚高,如何能够满足嗷嗷待哺的众多中介机构?
  美国是一个推销极为发达的国家(所以有话剧《推销员之死》这样伟大的作品)。美国券商又叫经纪公司。经纪就是推销。但经纪公司太多、太强,问题便来了,僧多粥少的结果是大家铤而走险,炮制假货。所谓金融创新产品,大致就是这种情况——没有产品,券商推销什么呢?
  许多国家官员太多,而美国是经纪人太多——而且官员也不少。美国的券商如此猖狂,就是因为他们在官府有自己的代理人,而且是很强的代理人。
  很不情愿,很不得力
  “朝中有人好做官”是一条铁律,“朝中有人好经商”也是一条铁律,资本市场涉及国家的经济命脉,事关全体国民,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一个各方高度关注的行业。如果没有华盛顿护航,华尔街券商寸步难行。财长保尔森是券商在华盛顿的头号代理。自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在制止券商造成的金融动荡方面,保尔森很不情愿,很不得力。
  危机伊始,保尔森一再表示资产只是暂时无法出手,各方必须稍安勿躁,不要急于追查责任。
  危机加剧之后,保尔森又开出一张药方:一是要求券商多筹资,少分红。保尔森根本不提券商的过失,根本不提向券商讨回不义之财。纽约州前州长斯皮策担任纽约州总检察长时,曾经是位孤胆英雄,敢于向华尔街的老大讨回不义之财。但这位义士已经因生活腐化问题而身败名裂。环视美国各州,还没有人来做斯皮策第二。
  保尔森本人就是来自华尔街。在他的领导之下,高盛当年就往金融血液中输入了不少“有毒的金融产品”。指望保尔森主持公道,那无异于缘木求鱼。
  一直拖到今年3月底,在各方的压力之下,保尔森才迟迟拿出了他的所谓规治改革方案。但他的方案避重就轻,避实就虚,很不严肃,重点是调整机构并加强联储局的权力。但美国监管机构的问题不是它们权力太小,而是机构领导人不愿动用其权力调查华尔街的各种违法、违规行为。再说美联储,格林斯潘权力小吗?不小!但他死活不愿出手,各方奈何他不得啊。
  对于那些可以治本的有效措施,保尔森方案是提也不提。比如,许多人都看到,华尔街的薪酬方式是一个大问题。券商、对冲基金和大多数金融机构都是每年发一次奖金,不少管理人员便在一年内故意将利润做高,以求高额奖金。至于以后产品是否会出问题,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拿钱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用直升机撒钱的人
  美联储现任主席伯南克有句名言:“如有必要,就用直升机撒钱。”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次贷危机爆发,伯南克救市不惜任何代价。
  伯南克是有理由的。他表示自己撒钱是万不得已,非这样美国经济就要被拖入深渊。我觉得伯南克的话不无道理,两害相权取其轻。可当初东南亚金融危机的时候美国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当时他们鼓吹越糟越好,非要给东南亚经济消消虚胖。一到美国,一到华尔街,这些当权派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即使是要救市,救谁也是大问题。民主党的人吵着要救穷人,救那些贷款买房的穷人。但即使救了这些轻易上当的房主,即使房价暂时稳住,对大局也无足轻重。金融创新产品已经虚增很多倍,与原先的房价无关。如要挽狂澜于既倒,那也只能救券商。民主党的那些搅局者也承认这点。所以他们提出,要救一起救,救券商也救业主。
  伯南克很果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救券商再说。J.P.摩根收购贝尔斯登时,就是由美联储出面为次贷产品提供担保。也就是说,如果收购出了问题,损失主要归美联储。如果收购成功,好处都归J.P.摩根。在美联储的帮助下,一个券商倒下去,又一个券商站起来。
  敬奉末座
  这次美国救市,主要是财政部和美联储两家联手,几乎听不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下称“证交会”)的声音。
  许多人有一种错觉,以为证交会权力很大,可以左右市场,其实不然。资本市场只有财产,美联储才有呼风唤雨的手段。而手段之中又以调整利率最灵:减息,资金奔涌而来;加息,资金去若退潮。股市也随之上下起舞。
  国会议员也很有权力,尤其是财经委员会的主席和主要成员。除了立法能力之外,他们还有权随时传唤高官到国会做证。
  总之,在资本市场的监管部门中,证交会是敬奉末座的小兄弟。
  次贷危机以来,美国券商毫无愧疚之意,美国金融界的当权派也毫无悔改之心。这也并不奇怪: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但我们应当想一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资本市场?这个一错再错的资本市场,是不是我们应该效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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