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的番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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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番茄花园的“死胖子”
  
  罗美姝从小只有一个外号,就是“死胖子”。她会穿着有巨大花卉图案的裙子,拖着一身肥肉招摇过市。男生们会学她走路的样子,怪声叫她,嗨,死胖子。罗美姝就会从容不迫地从书包里摸出个番茄,砸过去。百分百的命中率,总有一个要见“红”。
  那时罗美姝常以“婴儿肥”这个专有名词,来安慰自己,梦想自己18岁之后,忽然洗尽肥脂,蜕变成内衣广告里一样的骨感美女,有无数帅哥对她暗送秋波。但是很遗憾,18岁到来的那一年,自己却与“庞然大物”遮个词相距不远。而相反的,那些被她用番茄砸大的男生们,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他们还叫她死胖子,不过他们已是她的哥们儿。也许是那些番茄砸出了感情,男生们对这个彪悍的死胖子好感倍生。
  罗美姝拿出胖子的胸襟,和他们混在一起,喝酒吃肉。但她却无法以胖子的身材和他们恋爱。考上大学的那年,几个男生去送她。站台上风光无限,拖行李的,提方便面水果的,买杂志报纸的……而罗美姝一个人笔直地站着。她又穿了件开满花卉的裙子,任凭夏末的晚风,拼命撕扯着裙摆。临上车前,一个男生塞给她一本纪念册说:“嗨,死胖子,给你的。”然后给了她肩膀一拳,就推着她上车了。
  那本册子的扉页上写着,“死胖子的番茄花园”。直到卧铺车厢里熄了灯,罗美姝才拿出来,借着手机的灯光翻看。里面一张一张被番茄砸过的脸,嚣张地笑着。罗美姝在最后一页,看见了那个送她纪念册的男生,有一双大而明澈的眼睛。罗美姝轻轻摸着照片,说:“嗨,卫明海,再见了。”蓄攒了很多年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就这样,火车一路呼啸地载着死胖子,离开了她的番茄花园,去了一个陌生而繁华无比的城市。那里白日的天空不甚明朗,但夜晚的灯光却格外璀璨。死胖子从此有了新的生活,却把一份从没说出口的爱情,埋葬在心里。
  
  “死胖子”没有春天
  
  新生活里的死胖子,还叫死胖子。罗美姝在大学里没谈过一场恋爱。男生见她,都有所敬畏,唯恐和她走得太近,就会落下个“死胖子姐夫”的威名。不过还好,凡是死胖子都有铜墙铁壁的心理壁垒。一边敏感地探察别人对自己的评测,一边麻木地面对嘲笑。罗美姝决定把自己打造成潜心学业的科学怪人,与爱情绝缘。这是个聪明的绝技,当你得不到时候,不如说,你根本不需要。
  只是,在夏天即将离开的季节,罗美姝还是会想起卫明海。这个家伙继她考上大学之后,也离开了。据说,他去了中东打工,在那个子弹不长眼睛的国度,赚高到离谱的月薪,有点像赌博青春的亡命之徒。
  而罗美姝毕业之后,以超高的成绩,在那个繁华无尽的大都市里,找到了一份不起眼的工作。那个大都市,一切都在与国际接轨,惟有工资原地踏步。因此,她活得忙乱而没有品质。椭圆的脸,游泳圈的肚皮,不离手的咖啡和零食成了她的招牌。她开始不在乎,咖啡因,卡路里,别人的眼光,以及自己的体重。只是站在拥挤的电梯前,她不会走进去。因为电梯会用理智的尖叫表达客观存在的不满。不像她客气又礼貌的同事,把“死胖子”这三个字,婉约地藏在心里,永远不会说出口。
  那一年的春天,阳光温暖和煦。就连罗美姝的脂肪,也像受到了某种暗示,朝气十足地膨胀起来。下班路上,在离公司不远的街口,罗美妹看到一家新开的中餐馆,敞开的大门里,飘出家乡的味道。老板一口乡音,说:“嗨,死胖子,上班了?”
  于是,像做梦一样,看到了卫明海。
  他瘦了,皮肤像发黑的铁皮公仔,只有眼睛还像往日一样大而明亮,煽动着罗美姝的心脏,疯狂跳动。原本她想像哥儿们一样给他一拳,但最终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那结实的拥抱,塞满了肌肉,骨头和熟悉的气息。她说“要死啊你,都开店了也不找我?”
  卫明海说“那还怎么体现咱们之间的缘分呢?”
  27岁的罗美姝,忽然感到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命运终于把她曾经的番茄帅哥又送了回来。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那只是个玩笑。
  
  失去武器的“死胖子”
  
  卫明海说:“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老跟你说的死胖子,别看她现在人模人样跟个白领似的,小的时候猛着呢!”
  卫明海的首席听众,是他的新任女朋友董佩。罗美姝在一旁,陪着哈哈大笑。她有点摸不准自己什么心态。是太久没人叫“死胖子”这三个字吗?听得刺耳扎心,浑身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旁边多了个窈窕婀娜的听众。罗美姝边笑,边用眼角看她。美美瘦瘦的,有捕捉男性的N种优点。
  董佩用天真到恶毒的口吻说:“你这么胖,是因为吃治疗斜视的药有激素吗?”
  卫明海笑得更凶了。
  罗美姝下意识地去摸手袋,真希望里面有只汁水四溢的烂番茄。
  可惜,没有。
  她只摸到了一只口红,一只粉饼,一袋饼干、一部手机、一本随手拍、一打曲别针……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化了,出门竟不带武器。现在的她,和人行道上的路人甲没什么两样,低微、匆忙,缺失了那份用番茄砸出一片花园的勇气。
  想到这儿,她的笑声也就跟着停了,只是收势太快,晃得卫明海心律不齐。他说:“怎么了?生气了?”
  “哪有,”罗美姝说,“我就想跟你借个番茄,你后厨有没有?”
  
  可怕的希望
  
  罗美姝不敢贪念爱情。多一点都不想。她不是怕面对,而是她不能给自己希望。希望是人类最可怕的弱点,闪烁着诱人的光晕,却隐匿着不可测的未来。而作为死胖子,罗美姝深信,现实里越美好的东西,越是幻象。所以,罗美姝没打算再去找卫明海。可是她没想到,董佩会来找自己。
  那是午后,香港老板钟爱的下午茶时间。她和董佩坐在写字楼二层的水吧卡座,喝一壶西湖龙井。
  罗美姝单刀直入:“你是想问我卫明海以前的事吗?”
  董佩水来土挡:“问他以前干嘛?我只喜欢现在的他。”
  董佩从巨大的背包里拿出一摞厚厚的宣传册,放在罗美姝面前,说:“我们钢管舞俱乐部刚开张,帮我推广一下吧。”然后,她用轻巧的眼神在罗美姝丰厚的脂肪上抹了一圈说:“你来正好啊,瘦身效果特别明显。”
  罗美妹挺喜欢董佩的,会用眼睛挑战。她一口喝尽小杯子里的茶,烫得龇牙咧嘴地说:“就算我一个吧。”
  那天夜里,罗美姝睡不着了。因为她在董佩的挑衅里,看到了可怕的希望。很少有人会为爱情对死胖子挑衅。罗美姝从董佩凌厉的气场里,间接地辨析出卫明海飘摇的情愫。她兴奋而慌恐地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神清气爽地上班了。
  
  “死胖子”死在钢管上
  
  钢管舞瘦身,塑形,压榨全身脂肪,一根管子可以演绎万种风情。周六的第一课,罗美姝以一身黑色紧身运动装出场,像根还没开封的火腿肠。董佩把她安排在身边,上“管”一试身手。其实,除了身体曲线运动得比较诡异,罗美姝看起来一切还算安好。只是当她做到最后一个单足拉管动作,就听见头顶“咔嚓”一声,连人带管,啃倒在地上。
  董佩站在一边,从容尖叫“哎呀,这根管子有问题,我忘了!”
  罗美姝费力地抬起头,说“你的演技,太差 了。”
  罗美姝被送去了医院,她拉伤脖子,还扭到了腰。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天再回家。卫明海赶来的时候,她在董佩的陪同下,平静地躺着。医院素淡的色调,很适宜心情。卫明海一把扯起董佩说“你以后少拿她穷开心,她那么胖,摔出问题怎么办?”
  董佩愤怒地抽出手说“她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
  “你欺负我哥儿们就是不行!”
  董佩“啪”抽了他一个巴掌说:“那你和你哥儿们恋爱去。咱们到此为止吧。”
  医生听到异响,过来查房,用力地“嘘”了一声,说:“安静!”
  董佩不客气地推开他,一个人走了。卫明海揉了揉罗美姝的头发说“别理她,你没事吧?”
  罗美姝却仰起头,反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说“你知道哥儿们打架,为什么只挥拳头不扇巴掌吗?”
  卫明海摇了摇头。
  “因为哥儿们都是男的,不是女人。”
  语毕,罗美姝端庄地抬起手,重重地赏了卫明海一个意义深远的巴掌。卫明海蒙了,大脑空白,双颊绯红。门口的医生,忍无可忍地把他轰出了病房。卫明海扯着脖子说“死胖子,你干嘛打我你给我说清楚。”
  罗美姝却望着窗外他一窜一窜的身影,欣然地笑了。因为她终于找回了以往的剽悍,以死胖子的方式,告诉卫明海她从没说出口的话——她不是他可以挥拳的哥儿们,而是个要扇他巴掌的女人。
  尽管、她将就此失去深埋许多年的爱情。
  
  每个“胖子”,都有个美女的灵魂
  
  “分手”从来都是恋爱里使用率最高的戏码。罗美姝发现自己不过是卫明海和董佩之间调色的原料。“钢管一摔”为她换来了悠长的假期。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躺在床上,吃零食,看美剧。
  那几天,罗美姝迷上了《美女上错身》,一个身材超hot的模特灵魂,被困在了一个死胖子的身上。这该是可怕的悲剧,却拍得快乐无比。片子里的死胖子,终日眉飞色舞地生活,让罗美姝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困着一个美女的灵魂。她也凌厉,也嚣张,但却缺少了一份自我欣赏的态度。现在看来,那个默默死守了很久的爱情困局,实在是个圈套,让她这个死胖子深信不疑,自己没有爱与被爱的资质,只适合以科学怪人的姿态旁观。其实,死胖子没有爱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从没勇敢地爱过。
  周五的便装日,罗美姝悠悠地上班去。她又穿起了印满大片花卉的裙子,并且在手袋里,装了一只鲜红欲滴的番茄。
  午休时分,她翩然站上公司18楼的阳台,有风吹动整个城市的光芒。
  她把那只番茄,高高抛了出去,在喧躁的空气里画出一道醒目的轨迹。
  她不需要知道会砸中谁,她只祈盼一个不偏不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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