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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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六月当然指的是农历。时间穿越回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候,我还是小鬼一个。你要问,喜欢“冬天宫”,还是“六月里”,我的回答比较爽气——“六月里”,为啥?“冬天宫”除了打雪仗,其它没啥味道!“六月里”,热是热,但是好玩的事情多,当然了,我指的是小伢儿,大人那就是另外一码事。
  劳动节一过,天气就开始热起来,过去可不是这样的,一般要等到儿童节过好,天气才会一天天开始热起来。天一热,墙门里头开始热闹起来,尤其到了傍晚,发煤炉的、烧夜饭的、汏衣裳的、挑井水的、露天洗澡的,家家户户忙得很!
  天气热,没有电风扇,屋里吃饭吃不消,有的人家就把饭桌子、板凳儿搬出来,弄到天井或在屋檐下,饭桌儿摆开。毛豆儿炒酱瓜儿、丝瓜儿炒笋干、咸鲞烧肉,最后再烧上一碗冬瓜汤,这些都是杭州人“六月里”吃的家常菜蔬。
  饭桌上,两碗小老酒落肚,大家便开始天南海北谈天,说说菜价,张家长李家短。吃完晚饭,大人开始洗碗筷、收拾桌子,伢儿们各自为政——夜市开始了。
  躲猫猫,这是北方人的说法,杭州话叫“躲猫猫古儿”。天气热,再加上又是暑假里,晚上睡觉迟一点,大人不会太计较。
  那时候,杭州城区没有高楼大厦,附近的墙门,前门进,后门出,追住,游戏结束,大家散伙,回去睡觉。
  那时候,伢儿们没有读大学的压力。初高中毕业以后,有两条出路:运气好的进工厂当学徒工;大部分人,一条路可以走,去农村广阔天地插队落户,与农民兄弟打成一片。剩下来,还有一条金光大道——当兵去。读书不重要,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伢儿们可以放肆地玩耍!
  “六月里”,天气热煞,只要有水,管它自来水还是井水,大家都喜欢!游泳池,自然是大家最最向往的好地方。排个把钟头队伍,花五分钱买一张门票,时间一个小时。刚刚爬落去,没颠几下,泳池管理员哨子一响,必须爬上来,要想再游,你得重新排队,等下一场。
  五分钱,放到老底子它可不是小数目。尤其对小伢儿来讲,要想从家长裤袋儿里弄出几分钱,没有那么便当,所以说去游泳池玩水,那是猪八戒背大青娘——难得把儿的事体!
  杭州有一条河港,大家习惯叫它城河,正规称为贴沙河,庆春路朝东,直穿就到了。城河最早的功能是护城河,河水流在城墙外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城市扩建,城墙拆除,城河的作用发生改变,成为杭城居民生活用水。
  六七十年代,城河两边没有现在这样,管理人员别着红臂章转来转去巡查。河对岸,杭州人叫它“墙篱笆外头”,也就是郊区,一边是农民的自留地,靠近河港一侧都是粪缸,整天臭气熏天。不过,没人管有没人管的好处,它是城东大人伢儿的免费天然浴场,还是大家摸螺狮、钓虾儿、钓鱼的好去处。
  好归好,不过城河事情出了也不少,年年有人淹死,相信迷信的老人说,那是海龙王来收人了……
  “六月里”,吃好夜饭,如果再有一场露天电影看,那是比较舒服的事。那时候,杭州的消费非常低,袋儿里藏一块钱,日子不要太好过。我帮你算一笔账,露天电影,票价1毛,一根赤豆棒冰4分,公园门票5分,这样算下来,约姑娘出去玩,钱还有的多呢!
  杭州城里,除了室内电影院,在我的记忆里,大概只有平海路、青年会、柳浪闻莺露天电影场。
  “文革”时期,电影除了地雷战就是地道战。游击队员在洞里钻进爬出,与日本鬼子周旋,要么10本样板戏来回放,电影总体种类不多。1978年以后,电影开始火起来,日本、墨西哥、印度电影都来了,像《望乡》《红与黑》里的场景,大姑娘看了直蒙眼睛!
  露天电影价格便宜、凉快,不过没有像样的板凳儿,观众在水泥板上坐着,电影结束,眼睛倒是过瘾了,但屁股痛死!
  对于男伢儿来说,“六月里”最想玩的是蛐蛐儿,北方人叫蟋蟀。“嘟嘟”一叫,一般男伢儿立马时辰八字都忘记掉了。
  过去,蛐蛐儿到处都有,不像现在,这么热的天气,蛐蛐叫声都听不到了。有时候,我手发痒,想到楼下捉捉看,蹲了半天,见它个活鬼,蛐蛐根本没有。
  捉蛐蛐需要几样工具,手电筒、蛐蛐罩儿、毛竹管儿。捉蛐蛐最好的地方在郊区。比如九堡、乔司,不过大人一句话不准去,那还能去哪里,弄来弄去,还是城河边儿。
  等到天慢慢暗下来,叫上邻居朋友,拿好工具,出发!听叫声,以判断蛐蛐的好坏,叫声老,蛐蛐好斗;叫声嫩,这种蛐蛐不精打,没弄两下,就被对方打败。
  蛐蛐一般都“生活”在农民的房前屋后,自留地里。听到叫声,对我们来说,好比听到部队首长的冲锋命令,管你砖头还是泥土,一通乱挖,蛐蛐儿捉牢,跑路!
  第二天农民伯伯老早起床,一脚踏空,好比“石板高头爽年糕”,痛得哇哇叫,所以农民伯伯恨死我们,如果被他们捉牢,东西没收,骂一顿,少不了!
  年年有“六月里”,现在的“六月里”与老底子的“六月里”早不一样了,当然,我不是指天气,我说的是生活在“六月里”的人,住进高楼大厦,好像各个关进笼儿里,尤其是当下的伢儿,被升学所压,哪里还有玩的时间。
  我们的童年也只有我們这一辈人留着自己去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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