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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知道靳一患了胃病时，安小婷已和他分居半年之久。至于分居原因，不过是个烂俗的故事，靳一有了新欢，她翻天覆地地闹过一阵后，彼此之间也就只剩了横眉冷对，靳一索性搬去和那个叫米黎的小女人风花雪月到底了。
为此，在那些空空的夜里，安小婷不止一次地诅咒他不得好死。
可如今，她却茫然了。
电话是消化内科的同事打过来的，说靳一来做过胃镜，他的胃病比较严重，需要马上手术，让她回家和靳一商量一下做手术。
和靳一分居的事，安小婷一直瞒着外界，又不是多么光荣的事，何必四处张扬呢？除了博得一些毫无意义的同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一直以来，同情这东西已为安小婷所厌恶，它毫无价值又辱没自尊。
安小婷放下电话，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那棵巨大水杉，恨意像一尾尾小小的鱼，在身体里游来游去。她突然地落了泪，因为想起了他待自己曾经有过的好，虽然，那已是不再的昔日花黄。
若是依着对他的恨，她完全可以就此装聋做哑，生老病死由着他去就是了，都已和她没了干系。
可是，她做不到。想着他将日益憔悴着虚弱下去，她的心，突然地疼了，疼得难以自持。这些疼让她知道，那些曾在内心汹涌澎湃着的恨，不过是因为爱他太深而已，即使他已截断了对她的所有恩义情深，她的爱，还在，还在以仇恨的名义蓬勃生长。
斟酌再三，她在当日下午，电了米黎。
按上米黎的电话号码时，安小婷已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万遍贱，即使在知道了她与靳一的私情时，她都未与这个女人有过片言只语的交锋。
可是，现在，她必须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颜悦色地与这个在情场上将自己打得一败涂地的女人交涉。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靳一看清米黎不过是寡情薄义的浮浪女子的机会了。
电话那端，米黎的声音很是警觉，安小婷尽量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靳一前天来做过胃镜，他胃的底部有恶性肿瘤，需要尽早手术。
说完这句话，她的掌心里冒出了虚虚的细汗。
米黎带了些敌意问：你怎么知道他做胃镜了？
她仿佛看穿了这一说法不过是安小婷心有不甘的阴谋而已。安小婷忍了气，心平气和地说因为同事不知道他们已分居，特意告诉她的。米黎这才将信将疑地信了。安小婷告诉他，莫将实情告诉靳一，只说他的胃溃疡比较严重，需要及早做手术，手术由她安排，而需要米黎做的，就是配合医生撒谎，说服他尽早来医院接受手术。
米黎惜字如金地一味用鼻子哼着，不肯多说一句话，可，安小婷还是听到隐约的抽泣在米黎的喉咙里翻滚着，她冷冷地收了线，望着电话机，笑了一下。
2
靳一是第三天上午来医院的。在医院大楼前，他和米黎抢着拿住院用的东西，抢来抢去的脸都红了。安小婷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幕，那颗原本满是希冀的心，刹那间又僵硬了起来。
她呆呆地坐下来，心又酸又疼。就诊患者等急了，耐着性子小心地唤了几遍医生医生……她才回过神，没精打采地询问患者的症状。患者不满她的态度，言语间就冲撞了起来，嚷着要投诉她。安小婷满腔的积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把笔一摔，扔下一屋子患者，愤然而去。
她边走边流泪，觉得自己失败透了，她再也不想做那个有口皆碑的好医生了，做为一个女人，连婚姻都经营不好，要再多虚名有什么用？
米黎就是这时出现的，安小婷埋着头边哭边走，没留神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待她趔趄着站稳，抬眼看见米黎，愣了片刻，就冷冷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米黎却拽了一下她的胳膊，温声细语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安小婷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狼狈样子，边匆匆往前走边说：说吧。
在医院后院的一棵凤尾树下，安小婷脸上的泪痕已干，看着这个让靳一弃自己而去的女子，细眉细眼，樱唇圆润，正有些讪讪地看着自己，态度极好地和她商量靳一的手术该怎么安排。
安小婷冷冷说手术她已安排好了。米黎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瞒着靳一。既然她和靳一走到了这一步，照顾靳一的事自己也就不好插手了。
米黎点点头。
安小婷转身回门诊，米黎却又追过来，问靳一术后的危险系数大不大？安小婷回头，眯着眼睛看她：是问他术后存活期么？
米黎胆怯而担忧地点头。
安小婷抿着唇，想了一会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胃癌术后复发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你运气比较好，他复发得晚一些，再陪你过个十年八年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说完，转身径直往门诊走，心里却在想，你会伟大到心甘情愿地把十年的青春付诸给一个患了绝症的人么？何况是个没有偌多遗产可继承的普通男人。
米黎追了两步，小声说对不起。安小婷心头的怒火，被米黎的这句对不起猛地激活了，她猛地回了头，犀利地盯了她的眼睛：请不要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来侮辱我。
安小婷一直认为，在爱情上，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赢家常用的虚伪口头禅。即使伤害已成事实，她亦不需要任何人用这三个字来侮辱自己。
靳一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术后，安小婷远远地去看过他一次，他瘦了憔悴了，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脸色惨白。米黎表情呆滞地削着一只苹果，一不小心切了手指，怔怔地盯着冒出来的血珠落了泪。靳一的目光在她手指上短暂停留片刻，又继续去看天花板，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这一幕，看得安小婷五味杂陈，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此后，再也没靠近靳一的病房半步。
3
人在患病时，是最脆弱的。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自己呢？安小婷常常这么想。甚至，有那么几次，她想主动打电话给他，每一次按上他的号码后又作罢了，自己的问候，不过是令他不胜烦恼的打扰吧？
倒是米黎来找过她。在靳一出院那天，安小婷正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下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抬眼，就见米黎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地问可不可以和她聊一会儿。
安小婷想了想，点头，给她拖了把椅子。
米黎坐下，一直低着头，好半天才艰难道：对不起……
安小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着脸，等她下文。
他好像猜到了自己的病情，和我提分手很多次了。米黎的声音很小，小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安小婷冷笑：是么？其实，这个结局，她早就想过了，爱情若是没有婚姻这纸契约是很脆弱的，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足以令她丧命；而有了婚姻这纸契约则就不同了，那张婚纸意味着责任和义务，即使她患了绝症都要尽力抢救。
如今，果然应验了，她睥睨着米黎：他怎么可能猜到？是你不想在一个患了绝症的男人身上耗费大好青春，故意告诉他的吧？
米黎泪眼蒙胧地看着她，一脸有嘴难辩的委屈：我怎么可能告诉他？可能是他从我的情绪上看出了破绽。
没人愿意承担一个身体里潜伏着死亡绝症男人的人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爱情再好，也抵不过凶险的威胁。安小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把他退还给我？
米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小婷坐下来，讥讽地看着她：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你为什么不在知道他患了胃癌之前告诉我呢？如果你那时候告诉我，我会欣赏你敢于面对现实，当然，你现在告诉我，也是面对现实，不过，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敢于面对现实，有些无耻吗？
安小婷一口气说完这些，登时就有了快意恩仇的欣慰，仿佛所有目标都即将抵达，她拎起包，大大地拉开门：你想离开他尽管离开就是了，不必和我汇报，对不起，我要下班了。
4
可是，米黎并没离开靳一，靳一来医院复查，她像只沉默的小狗尾随在他身后。靳一脸上总是带了茫然的悲伤，有时，他会站下来，对跟在身后的米黎凶神恶煞地说句什么，米黎也不吭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流泪不语。
看得心里恨恨地难过，索性，安小婷就不再看了，心里很是失落，她渴望发生的一切，迟迟没有发生。
直到半月后的一天，下班后，发现靳一已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小婷看着他，心里一阵窃喜，猜想是不是米黎已果真弃他而去了？
她一声不响地挂好包，去厨房做了饭。摆餐桌时，她犹豫了一下，摆上了靳一的碗筷。
如今，除了想赢米黎，对这个男人，她再也恨不起来了。
靳一扫了一眼餐桌，坐过来，很无所谓地端起碗吃饭。安小婷一阵反胃，觉得他有点无耻。她恨恨地想，他把她当什么了？垃圾回收站？她突然觉得自己撒的那个谎，毫无意义，甚至有些荒诞，她费这些心思做什么呢？就是让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在被抛弃并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后灰头土脸滚回来请她收留吗？
整整一个夜晚，他们没说一句话，各自看各自的书，夜深了，靳一抱了被子和枕头去了客房。
那一夜，安小婷失眠了，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地想靳一究竟是幡然醒悟了最爱的人是她安小婷还是果真被米黎抛弃？这两个猜想在心里相互打斗着，没得出个正确答案。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浅浅地迷糊了一会。
5
早晨，安小婷睁开眼，吓了一大跳，看见靳一正愣愣地站在床前。
安小婷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口：你要干什么？
靳一看着她，缓缓地叹了口气：你不用瞒我，我知道自己患的是绝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这句话时，靳一的眼里是绵延无边的茫然无助，安小婷心里一软：说吧，如果我能做到。
我这病，不知什么时候会复发，米黎还年轻，我不想拖累她一辈子，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出戏？假装和我复合让她死了和我结婚的心思。
安小婷的心里，轰地一声，泪水滚滚地就下来了，原本，她寄希望于这个谎言会让米黎畏难而去，让靳一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却不曾想，自己的精心设计却成了这场婚外情的试金石。
安小婷默默地穿好了衣服，良久，才平静地说：你都患绝症了，我不要你了，离婚吧。
靳一没吭声。一转身，安小婷就看到了他眼里的鄙夷，冷冷的，直刺心底。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6
一周后，安小婷和靳一离了婚。
拿着离婚证书的他们，站在街口，安小婷仰望了一眼天空：你去娶她吧，是我们的爱情患了绝症，不是你的身体，我骗了她，对不起。
靳一愣愣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安小婷淡然一笑：是我骗了她，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她并不爱你，在得知你患了绝症后肯定会弃你而去，然后，让你为自己在爱情上的盲眼盲耳而羞惭难当，可是，我错了。
靳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安小婷哭了。是啊，身体患了绝症还有药可医，可爱情呢？患了绝症便是万劫不复。
（责编 时光）
知道靳一患了胃病时，安小婷已和他分居半年之久。至于分居原因，不过是个烂俗的故事，靳一有了新欢，她翻天覆地地闹过一阵后，彼此之间也就只剩了横眉冷对，靳一索性搬去和那个叫米黎的小女人风花雪月到底了。
为此，在那些空空的夜里，安小婷不止一次地诅咒他不得好死。
可如今，她却茫然了。
电话是消化内科的同事打过来的，说靳一来做过胃镜，他的胃病比较严重，需要马上手术，让她回家和靳一商量一下做手术。
和靳一分居的事，安小婷一直瞒着外界，又不是多么光荣的事，何必四处张扬呢？除了博得一些毫无意义的同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一直以来，同情这东西已为安小婷所厌恶，它毫无价值又辱没自尊。
安小婷放下电话，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那棵巨大水杉，恨意像一尾尾小小的鱼，在身体里游来游去。她突然地落了泪，因为想起了他待自己曾经有过的好，虽然，那已是不再的昔日花黄。
若是依着对他的恨，她完全可以就此装聋做哑，生老病死由着他去就是了，都已和她没了干系。
可是，她做不到。想着他将日益憔悴着虚弱下去，她的心，突然地疼了，疼得难以自持。这些疼让她知道，那些曾在内心汹涌澎湃着的恨，不过是因为爱他太深而已，即使他已截断了对她的所有恩义情深，她的爱，还在，还在以仇恨的名义蓬勃生长。
斟酌再三，她在当日下午，电了米黎。
按上米黎的电话号码时，安小婷已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万遍贱，即使在知道了她与靳一的私情时，她都未与这个女人有过片言只语的交锋。
可是，现在，她必须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颜悦色地与这个在情场上将自己打得一败涂地的女人交涉。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靳一看清米黎不过是寡情薄义的浮浪女子的机会了。
电话那端，米黎的声音很是警觉，安小婷尽量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靳一前天来做过胃镜，他胃的底部有恶性肿瘤，需要尽早手术。
说完这句话，她的掌心里冒出了虚虚的细汗。
米黎带了些敌意问：你怎么知道他做胃镜了？
她仿佛看穿了这一说法不过是安小婷心有不甘的阴谋而已。安小婷忍了气，心平气和地说因为同事不知道他们已分居，特意告诉她的。米黎这才将信将疑地信了。安小婷告诉他，莫将实情告诉靳一，只说他的胃溃疡比较严重，需要及早做手术，手术由她安排，而需要米黎做的，就是配合医生撒谎，说服他尽早来医院接受手术。
米黎惜字如金地一味用鼻子哼着，不肯多说一句话，可，安小婷还是听到隐约的抽泣在米黎的喉咙里翻滚着，她冷冷地收了线，望着电话机，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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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一是第三天上午来医院的。在医院大楼前，他和米黎抢着拿住院用的东西，抢来抢去的脸都红了。安小婷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幕，那颗原本满是希冀的心，刹那间又僵硬了起来。
她呆呆地坐下来，心又酸又疼。就诊患者等急了，耐着性子小心地唤了几遍医生医生……她才回过神，没精打采地询问患者的症状。患者不满她的态度，言语间就冲撞了起来，嚷着要投诉她。安小婷满腔的积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把笔一摔，扔下一屋子患者，愤然而去。
她边走边流泪，觉得自己失败透了，她再也不想做那个有口皆碑的好医生了，做为一个女人，连婚姻都经营不好，要再多虚名有什么用？
米黎就是这时出现的，安小婷埋着头边哭边走，没留神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待她趔趄着站稳，抬眼看见米黎，愣了片刻，就冷冷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米黎却拽了一下她的胳膊，温声细语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安小婷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狼狈样子，边匆匆往前走边说：说吧。
在医院后院的一棵凤尾树下，安小婷脸上的泪痕已干，看着这个让靳一弃自己而去的女子，细眉细眼，樱唇圆润，正有些讪讪地看着自己，态度极好地和她商量靳一的手术该怎么安排。
安小婷冷冷说手术她已安排好了。米黎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瞒着靳一。既然她和靳一走到了这一步，照顾靳一的事自己也就不好插手了。
米黎点点头。
安小婷转身回门诊，米黎却又追过来，问靳一术后的危险系数大不大？安小婷回头，眯着眼睛看她：是问他术后存活期么？
米黎胆怯而担忧地点头。
安小婷抿着唇，想了一会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胃癌术后复发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你运气比较好，他复发得晚一些，再陪你过个十年八年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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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婷一直认为，在爱情上，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赢家常用的虚伪口头禅。即使伤害已成事实，她亦不需要任何人用这三个字来侮辱自己。
靳一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术后，安小婷远远地去看过他一次，他瘦了憔悴了，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脸色惨白。米黎表情呆滞地削着一只苹果，一不小心切了手指，怔怔地盯着冒出来的血珠落了泪。靳一的目光在她手指上短暂停留片刻，又继续去看天花板，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这一幕，看得安小婷五味杂陈，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此后，再也没靠近靳一的病房半步。
3
人在患病时，是最脆弱的。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自己呢？安小婷常常这么想。甚至，有那么几次，她想主动打电话给他，每一次按上他的号码后又作罢了，自己的问候，不过是令他不胜烦恼的打扰吧？
倒是米黎来找过她。在靳一出院那天，安小婷正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下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抬眼，就见米黎站在门口，期期艾艾地问可不可以和她聊一会儿。
安小婷想了想，点头，给她拖了把椅子。
米黎坐下，一直低着头，好半天才艰难道：对不起……
安小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着脸，等她下文。
他好像猜到了自己的病情，和我提分手很多次了。米黎的声音很小，小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安小婷冷笑：是么？其实，这个结局，她早就想过了，爱情若是没有婚姻这纸契约是很脆弱的，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足以令她丧命；而有了婚姻这纸契约则就不同了，那张婚纸意味着责任和义务，即使她患了绝症都要尽力抢救。
如今，果然应验了，她睥睨着米黎：他怎么可能猜到？是你不想在一个患了绝症的男人身上耗费大好青春，故意告诉他的吧？
米黎泪眼蒙胧地看着她，一脸有嘴难辩的委屈：我怎么可能告诉他？可能是他从我的情绪上看出了破绽。
没人愿意承担一个身体里潜伏着死亡绝症男人的人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爱情再好，也抵不过凶险的威胁。安小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把他退还给我？
米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小婷坐下来，讥讽地看着她：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你为什么不在知道他患了胃癌之前告诉我呢？如果你那时候告诉我，我会欣赏你敢于面对现实，当然，你现在告诉我，也是面对现实，不过，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敢于面对现实，有些无耻吗？
安小婷一口气说完这些，登时就有了快意恩仇的欣慰，仿佛所有目标都即将抵达，她拎起包，大大地拉开门：你想离开他尽管离开就是了，不必和我汇报，对不起，我要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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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米黎并没离开靳一，靳一来医院复查，她像只沉默的小狗尾随在他身后。靳一脸上总是带了茫然的悲伤，有时，他会站下来，对跟在身后的米黎凶神恶煞地说句什么，米黎也不吭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流泪不语。
看得心里恨恨地难过，索性，安小婷就不再看了，心里很是失落，她渴望发生的一切，迟迟没有发生。
直到半月后的一天，下班后，发现靳一已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小婷看着他，心里一阵窃喜，猜想是不是米黎已果真弃他而去了？
她一声不响地挂好包，去厨房做了饭。摆餐桌时，她犹豫了一下，摆上了靳一的碗筷。
如今，除了想赢米黎，对这个男人，她再也恨不起来了。
靳一扫了一眼餐桌，坐过来，很无所谓地端起碗吃饭。安小婷一阵反胃，觉得他有点无耻。她恨恨地想，他把她当什么了？垃圾回收站？她突然觉得自己撒的那个谎，毫无意义，甚至有些荒诞，她费这些心思做什么呢？就是让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在被抛弃并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后灰头土脸滚回来请她收留吗？
整整一个夜晚，他们没说一句话，各自看各自的书，夜深了，靳一抱了被子和枕头去了客房。
那一夜，安小婷失眠了，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地想靳一究竟是幡然醒悟了最爱的人是她安小婷还是果真被米黎抛弃？这两个猜想在心里相互打斗着，没得出个正确答案。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浅浅地迷糊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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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安小婷睁开眼，吓了一大跳，看见靳一正愣愣地站在床前。
安小婷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口：你要干什么？
靳一看着她，缓缓地叹了口气：你不用瞒我，我知道自己患的是绝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这句话时，靳一的眼里是绵延无边的茫然无助，安小婷心里一软：说吧，如果我能做到。
我这病，不知什么时候会复发，米黎还年轻，我不想拖累她一辈子，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出戏？假装和我复合让她死了和我结婚的心思。
安小婷的心里，轰地一声，泪水滚滚地就下来了，原本，她寄希望于这个谎言会让米黎畏难而去，让靳一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却不曾想，自己的精心设计却成了这场婚外情的试金石。
安小婷默默地穿好了衣服，良久，才平静地说：你都患绝症了，我不要你了，离婚吧。
靳一没吭声。一转身，安小婷就看到了他眼里的鄙夷，冷冷的，直刺心底。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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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安小婷和靳一离了婚。
拿着离婚证书的他们，站在街口，安小婷仰望了一眼天空：你去娶她吧，是我们的爱情患了绝症，不是你的身体，我骗了她，对不起。
靳一愣愣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安小婷淡然一笑：是我骗了她，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她并不爱你，在得知你患了绝症后肯定会弃你而去，然后，让你为自己在爱情上的盲眼盲耳而羞惭难当，可是，我错了。
靳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安小婷哭了。是啊，身体患了绝症还有药可医，可爱情呢？患了绝症便是万劫不复。
（责编 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