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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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富二代”是一群怎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胡斌的飙车案,大多数人对“富二代”的认识可能还停留在“一群躲在富爸爸身后的孩子”。
  近期,“富二代”接二连三惹事,关于他们的负面声音纷至沓来。“富二代”的身上被贴上了不光彩的标签:爱飙车、爱炫富、爱惹是生非,“富家多败儿”的说法似乎又得到了新的印证。于是有人疾呼:如此“富二代”,怎能承受家族企业之重?
  但也有人持乐观态度,认为“坏孩子”终究是少数,更多的“富二代”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比父辈们更丰富的知识和更广阔的视野,他们中的大多数将成为引领中国民营企业未来发展之路的“少年英雄”。
  
  “富二代”的“魔鬼一面”
  
  今年以来,有关“富二代”的负面新闻频频见诸各大媒体。
  8月4日晚上9时26分,一辆保时捷凯宴越野车,在莫干山路由南向北行驶到111号附近时,撞飞横穿道路的少女,该少女经抢救无效死亡。据悉,肇事者为某公司负责人的儿子。
  5月15日,杭州宫家子弟胡斌在闹市飙车,将浙江大学毕业生谭卓撞得抛起5米高,飞出20多米外,当场死亡。
  7月5日,26辆法拉利、玛莎拉蒂等豪华跑车在成南高速上呼啸飞驰,仅用13分钟就跑完了45公里的路程。后据查,这些车主是清一色的“富二代”。
  飙车能带来很多不同寻常的刺激。大家都很享受那种把别人甩在身后的感觉。四川地面飞行俱乐部的王珂告诉《e财富》记者,全国比较大规模的飙车、跑车集中在厦门、广东、北京、重庆四地。每个地区还分不同的俱乐部,大家会定期聚会交流。“玩改装、飙车都是烧钱的玩意儿,没钱的只有看的份除了刺激,还是一种优越感的体现吧。”
  零点调查公司的一份青少年生活方式调查报告显示:80、90后对于娱乐放松的超级体验有很强的追求。追求充分体验和娱乐的生活方式的年轻人占了70%以上。其中,“富二代”这个特殊群体,他们有财务资源,能把追求变成现实。
  除了飙车,“富二代”的飙富也是时常被诟病的。
  国内曾有媒体报道,在上海某重点小学门口,每到下午放学的时候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名贵房车,有孩子还因为自家车子不够高级,觉得羞于见人,埋怨起父母。另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办理check in时完全无视前面一众排队旅客,直接往前冲。被拦下时,抛出一句“看清楚了,头等舱!你慢慢排队!”
  张昕是个典型的“富二代”,父亲是广东某科技投资公司的老总,家产少说也有上亿元。这个月她已经购买了两个GUCCI包,总价约有8万元。张昕说,罔子里的朋友都用这个档次的东西,大牌手包、皮带、鞋子等,是身份和社会地位的象征。“特别是聚会,必须把自己‘武装’好,因为彼此难免会暗中较劲”。
  今年4月,上海国际车展期间,“富二代”成为车商们追逐的主要目标顾客。他们大多已拥有多部豪华车,但仍对新款车兴趣浓厚。“这些有购车意愿的人大多是冲着保时捷Panamera全球首发的名头来的,他们不缺豪华车,缺的是新款、限量版,这才能体现他们的个性。”一展商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据悉,当时为了吸引这些小富豪,车商们在上海顶级酒店设下豪门宴款待,甚至有的还“包吃包住”。
  路易威登集团中国区总监吴越在最近上海举办的首届奢侈品高峰论坛上说,“中国的奢侈品消费者与国外不同,他们的年龄在20至40岁之间,而国外的顾客在40至60岁之间。”7月份《福布斯》中文版最新公布的“中国奢侈品市场调查”也显示,“富二代”逐渐成为中国消费奢侈品的重要力量。
  不可否认,“富二代”正逐渐被妖、魔化,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富二代”被妖魔化的原因
  
  “财富对于‘富二代’是把双刃剑。好处是能让二代们能够不计成本做事。这样使得他们眼界开阔,做事大气。但弊端在于,不懂得财富的来之不易。当伦理道德、社会责任的思想教育没有与其成长相配套时,仅仅有物质上的支撑,会让他们放任地做一些事情,而不考虑事情的成本。他们会认为钱可以解决好问题,不需要个人来承担。这个群体应该更多地反思自己,我是谁,没有我父亲,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中山大学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系主任、院长助理、家族企业研究专家张书军在羊城晚报财富沙龙讲台上如是说。
  但他同时也指出,群体的特殊性让负面效应扩大化。“实际上那些不是富二代的青少年群体出现的问题也许更多,只是没有多少人关注罢了。我们不能因为少数浮夸的纨绔子弟出现了问题,就下结论说这个群体就都出现了问题。”
  “富二代”现象已成为社会关注热点。浙江在线做过一项调查,有高达62.81%的人对“富二代”的印象是“玩世不恭、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仅一成网友认为“富二代”是“要求上进、谈吐优雅的上流社会成员”。
  中国犯罪学学会副会长、武汉大学教授莫洪宪接受中国新闻网采访时说,“富二代”犯罪之所以会被广泛关注,更重要的还是与人们传统的仇富心理有关。他认为,仇富不好,富了炫耀也不好,对“富二代”的关注要客观公正。
  某些“富二代”的家庭教育严重欠缺也是重要原因。广东社科院专家、广东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负责人黎永焕认为,有些富豪们,特别是那些富一代的财富来路不明但财富量巨大的父辈们,他们本人素质低下,存在很强的炫富心理,以及对孩子缺乏管教,以为给了孩子最好的物质环境就万事大吉,从而造成了魔鬼一般的“富二代”。
  
  接过父亲的枪,“富二代”或成“财富天使”
  
  8月17日,羊城晚报财富沙龙举办了“富二代,传承与发展”的论坛,论坛邀请了广东的七位“富二代”,他们的背后,家族生意几乎都有上亿规模:他们大多都在国外留学,但是,他们表示,不仅非常反感“富二代”这个词,而且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比父辈做得更好、为社会做出更多贡献的精英分子。
  的确,并非所有的“富二代”都是败家的,或者说,国内大多数“富二代”还是为家族企业和社会做出很大贡献的。
  现年30岁、曾留学英国的沙钢集团财务总监沈彬在前不久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并不认为“富二代”都是注重享乐、不求上进的人。以他个人经历而言,虽然他的父亲是沙钢集团董事局主席沈文莱,但他在大学毕业后,还是先到其他公司干了四年,外贸企业、船运公司都呆过,直到2007年才进入沙钢。
  万向集团总裁鲁伟鼎从父亲手中正式接班已有十个年头了。上任初期,鲁伟鼎便大刀阔斧地进行制度和管理上的改革,创造了“日创利润100万元”的效益。2003年11月入选美国《时代》杂志和美国世界新闻网的“全球最具影响力企业家”。
  “世界点火枪大王”茅理翔之子茅忠群从上海交通大学硕士毕业后,便回到家乡帮助父亲二次创业,成功打造了“方太”品牌。
  这种子承父业的做法在中国民营企业 中其实数不胜数。全球最大投资银行之的美林集团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大陆的千万富翁接近30万人,现有的300多万民营企业中,家族企业占了80%以上。而有高达就九成的企业家有意愿将企业交给下代管理。
  为数众多的家族企业在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后,正彷徨于一个新的岔道新旧两代掌门人的交接。胡润预测,五年后,中国就会看到大规模的两代人交棒的现象。成功解决了接班人问题的方太集团创始人茅理翔说过,中国企业现今遇到的两大难题,一是如何应对宏观调控,二是如何接班。
  家族企业的传承是公认的世界性难题。麦肯锡的一项研究表明,约有70%的家族企业未能传到下一代,87%未能传到第三代,只有3%的家族企业在第四代及以后还在经营。目前较常见的接班困局有三个:一是子女“能力不济”,无法承担重任;二是子女“志不在此”,不愿意接班,三是家族内部之间利益纷争。
  “富不过三代”就像高悬于家族企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聘请职业经理人被视为打破这种财富魔咒的最佳选择之一。在西方,很多企业在经历了家族式管理、企业化管理之后,开始步八成熟的开放经营式管理。即管理和经营权逐步适度开放,引入外部投资者,聘请管理人才,家族甚至逐渐退出管理阶层,纯粹当股东。
  如约·戴·洛克菲勒创建的洛克菲勒企业帝国(石油公司),托马斯·沃特森创建的IBH公司和现在名列世界企业500强中排名第一的沃尔玛百货公司等,在创业者辞世后不久都改由职业经理人主管运营。还有一些家族企业干脆把家族的股份托交给专门的基金公司来管理,由基金经理来代替家族行使其所有者权利。这样一来,即便遇到败家的后代,也不至于把家产全败光。通过信托的资本运作产生投资收益,也足以保障其子孙的基本生活。
  但在不少的中国企业家眼中,由下一代人来掌管企业是最放心不过的事。正如歌谣里唱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很少企业家们舍得把自己骈手砥足创立的家业交给没有血缘关系的“空降兵”打理。
  但最亲的人未必是最合适的领导者。华人企业王安电脑公司,曾经是全美第二大电脑公司。但王安把公司的经营管理权交给了他一个平庸的儿子,即便有众多老部下帮扶,“扶不起的阿斗”终究还是把老父辛苦打下的基业给毁掉了。外界普遍质疑,接班后的“富二代”能否继续带领企业很好地走下去。香港中文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香港大企业的领导人把权力穆交给下一代接班人之后的8年期间,企业的股票回报率平均狂跌80%。
  “富二代”无心接班是不少富爸爸们心中的痛。国内一项名为“家族企业接班人培养研究”的调查显示,尽管多数企业主有“子承父业”的意愿,但23%的“富二代”不愿意接班。浙江早两年有过一个有名的“少帅班”,标榜“带领家族企业走向繁荣”。但毕业的学生中至今无一人回家协助父辈二次创业,仅有人选择自己创业,其余的大多供职于房地产、汽车、网络等行业。
  黄菲诺是广东某著名钢铁公司总经理独女,喜欢哲学和文学,好写散文诗,是今年刚考上南京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她坦言对于继承父业毫无兴趣,“从小父亲就希望把我往这方面培养,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我。他知道我需要什么:我的世界在外面,不在这里,他只好选择放弃,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
  广东省人文学会副会长、广州市白云区政协委员、民办教育专家信力建认为,“富二代”没有必要一股脑儿都去做企业家。在自己喜欢的体育、教育、音乐等领域也可以有所发展。“我们不是为了财富生活,财富是为我们存在的。如何过得最幸福和最快乐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鉴于“家天下”可能出现的弊端,有专家指出,聘请职业经理人将会是中国企业家族发展的—个必然趋势。但是企业家们也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中国的法制还不健全,企业的商业机密和产权难以得到很好的保障。”重庆力帆的尹明善曾感慨道。曾经在家电行业纵横捭阖的陆强华,早年被创维解聘后,带走了企业150多名营销精英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一个企业家说,自己并不是不愿意用职业经理人,而是他们不够职业。他认为合一条心就是职业,不合一条心就不够职业。而职业经理人却认为自己非常的职业,因为他们有自己的良知,按照规矩做事。这是企业经理人和企业主信任的问题。目前珠三角乃至全国,去职业化的色彩正在出现。”张书军说。
  自己人的好处就是决策快,容易贯彻和落实,忠诚度比较高,带来的成本比较低。不好的地方是做事的空间受到限制,因为能力是有限的。张书军认为引人职业经理人的前提是要有非常好的治理结构。
  
  富二代,担负更重要社会责任和道德义务
  
  从社会对“富二代”的负面新闻的强烈反应程度反观,说明这个群体是一个特殊的群体,由于出生的显著不同(含着“金钥匙”,不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社会地位),将受到全社会越来越大的关注,特别是在承担社会责任和行使道德义务这两方面。
  扛着巨大的压力和责任上路,“富二代”如何能破茧而出?
  “如果‘富二代’继承的仅仅是父辈财富,就会富不过三代。如果继承了父辈开拓市场,奋斗精神,永不言败的精神,就可以传承下去。”澳华达集团年仅26岁的少帅掌门人吴翔辉说。在他看来,创业难、守业更难。守业的人必须比上一代更努力,更坚忍不拔,才会成功。“先在公司里干,等到已经有能力和胆量,而又看到好的项目,我会带一批信得过的人去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因此做之前要三思而行。”吴翔辉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
  同样是“富二代”,蔡洁仪大学毕业后,并没有进入父亲的公司,而是选择了另起炉灶,干起了贸易。05年及时地将市场从欧美转向中东和南非,让蔡洁仪的公司躲开了一场金融风暴冲击。总结自己6年创业经验,她说,“不要害怕遇到问题,我最怕的就是没有问题。永远不要害怕遇到问题,要有面对和解决问题的勇气。‘富二代’并不意味着继承了父亲的财富,我继承的是他的精神——敢想敢做。”
  据报载,江苏省8月15日正式启动了“千名民营企业家后备人才培养计划”。据了解,波司登、沙钢等一些大企业老总还特地将其子女送来华西村,拜老书记吴仁宝为师。
  信力建认为,“宫二代”要不断地武装自己。“真正去看一些业务上有用的书,例如学习法律、劳工、税务。除了读书,还要读人。和有识之士为友,不断去聆听和提问。”
  张书军认为,第二代在承接第一代的财富过程中更多的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精神,要在创业精神上实现突破。他说,当今的情况下,信息的流动非常大,大家的知识面不像原来那么封闭。如何把握机会,开发和利用机会,这是新一代企业家共同面临的问题。第二代管理家族企业,不能靠简单的学习和劳动。要多走走,多看看。例如国际国内的旅行,不同产业的访问,不同性质企业的工作。不在那么仓促、单调的平台上做经营上的判断。“我希望第二代能够在心态上变得丰富和健康,当第二代看到某些机会,听到某些言论,不是那么热血沸腾,那么他们就成熟了。”张书军说。
  尽管“富二代”承载着巨大的压力,但专家们普遍对“富二代”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
  “不能因为某个企业和小的个体出现了问题,就说‘富二代’不如第一代,这样的判断是不成立的。‘富二代’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他们成长的环境,吸纳的知识,动用资源的平台远远超越了第一代。”张书军认为。
  “现在上一辈的企业家面对今天的金融危机不知道如何应对,因为国际形势变化太快了。跟他们说英语、电脑,解释汇率变动,他们都不懂。二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充满了活力,有国际的视野,有人文社会精神的理念。上代人都是苦出来的都慢血汗钱,如果要捐出去做慈善事业是不容易的。新一代人在这个问题上是比较好说话的,他们认为是合理的,应该回报的。”广东社会科学院专家、广东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负责人黎友焕指出。
  黎友焕还认为,“富二代”手头上拥有大批的资源。如果真的变坏,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很大,如果做得好,正面影响也很大,因此责任是重大的。“富二代”不仅仅要遵纪守法,把企业做大做强,更重要是要履行伦理道德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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