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累!仙君每天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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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要离婚100遍
  简介:土地公土地婆要离婚,惊动天庭,派秋妙华来撮合二人。见了面,秋妙华才知道土地公对他有怨,记仇记了五百年……撮合行动屡遭挫折,先是被追杀,后又意外压死土地婆,秋妙华压力山大……
  ① 记恨五百年
  初见到原隰的那一刻,秋妙华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土地公据说500多岁了,“公”字辈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而且,他还很帅,肤白水嫩、倨傲如霜,让秋妙华这个被称颂了二十年的柳州第一美男都自愧不如,不由得心跳加速,心生向往。他看得呆住,腹内酝酿了一路的话,此刻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原隰等得不耐烦,不悦地出声:“你是那个臭婆娘派来的?”
  秋妙华赶紧回过神来。
  他思考了一下,原隰说的“臭婆娘”应该就是土地婆。据说这两人个性不合,分居已久,目前正在闹离婚——这件事闹到天庭,惊动了众神。
  500年前,土地公土地婆结合,造就中原大地的和平。一旦他们离婚,这种和平局面将被打破,从而江山分裂,天下大乱。天庭为此绞尽脑汁,各方仙众轮番上阵劝说,奈何双方心意已决。所幸,两人因为“财产分割”——也就是离婚后各自的土地管辖范围一直谈不拢,离婚一事拖延至今依旧没个着落。
  于是,天庭抓住最后的机会找到了秋妙华。
  按理说,这种事轮不到他一个凡尘俗子,但找上他的白胡子老头说,当初土地公和土地婆就是被他撮合的。他们试图让秋妙华再次发挥月老都自叹不如的牵线能力,力挽狂澜,拯救苍生。
  秋妙华对此十分怀疑。白胡子老头丢出诱饵,承诺只要他肯劝和二人,就让月老剪断他与月娘之间的红绳,去掉两人之间的婚约。
  月娘是新搬来柳州城的恶霸之女,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对秋妙华一见钟情后便想强占他,他誓死抵抗,奈何对方武力值太高,只好忍辱应下。婚期就在下个月,月家势力庞大,他想逃又无计可施。
  秋妙华脑补了一下自己悲惨的未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接下这份匪夷所思的差事。
  完成任务便可一劳永逸,躲开婚约。即便无法完成,那土地庙在百里之外,他到时要逃跑也更容易些。
  他暗自计划着,想想還有点小兴奋。
  秋妙华魂飞天际,站在一边傻笑。原隰等得不耐烦,懒得抬眼多看一下秋妙华:“不说的话,别耽误我的时间。”他招呼手下,“把他丢出去!”
  秋妙华赶紧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开口说明来意:“臭婆娘让我……”口误了,他忙改口,“尊夫人让我给您带句话,她后悔了,不想离婚,她舍不得您。如果您对她有什么不满的,您说,她一定改。”秋妙华决定先把他说服了,再去土地婆那儿下点功夫,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在他看来,夫妻双方各自服软,基本上就可以解决所有的矛盾。秋妙华满怀期待,更加努力地胡诌:“夫人这几日为了想如何求得您的原谅,茶饭不思、愁容满面,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才找我来做说客,请您……”
  他编得太入神,没察觉原隰投过来诧异的眼神,那眼里有惊喜的光彩一闪而过,随即便被狠决取代。秋妙华说着抬起头,被眼前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脸吓了一跳。原隰什么时候走近的?他的脸色好像也不怎么好看?
  他觍着脸笑:“原……公公,您有什么要对夫人说的,我一定给您带到。”
  “原来是你?!”原隰本来觉得他聒噪得令人生厌,细看之下却发现他有点眼熟。
  原隰眼中浮出狞笑。
  秋妙华心底发怵,小心翼翼地问:“原公公认识在下?”
  “嗬,岂止是认识。”原隰冷冷地笑着,再来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感慨,“简直就是永世难忘。”
  “是吗?”秋妙华声音发颤,心虚地赔笑,“在下深感荣幸。”他突然感觉有危险,继续这个话题说不定自己要倒大霉,于是连忙把话题带回他们夫妻感情上来,“原公公,夫人与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又对您一片痴心,您何不……”
  原隰下巴微抬,嘴角轻轻上扬:“就不。”
  秋妙华差点咬到舌头,这原公公太任性!
  他不死心地劝:“夫人容貌倾城、温柔端庄,您有什么不满的,我替您跟她说。为了您,她一定会改的!”
  原隰凝眸看过去,神情若有所思,秋妙华以为有戏,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静静地等待。须臾,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原隰性感的薄唇轻轻动了动:“我不满你这么夸她。”
  秋妙华愣住,一时有些晃神。
  原隰又道:“当初要不是被你忽悠,我根本不会娶她,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当初……
  他的怨念挺深,都500年了还记仇呢?
  秋妙华连忙解释:“那不是我,我是……”
  原隰不想再听他夸土地婆,冷淡地下令:“把这个人类丢出去!”末了,又瞪一眼,眼神里夹杂着痛恨和哀怨,他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见到他,打断他的腿!”
  秋妙华猛地抽了一口气,想试着挽回一下,奈何原隰的手下拎着棍子凶神恶煞地走来,他看不妙,愤愤地丢下一句“死公公”,然后迈开步子逃命了。
  ②小亲亲
  在原隰处的经历让秋妙华心有余悸,但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不娶月娘,他只得继续努力。原隰说不听,那就去找土地婆,反正只要有一人服软就行,他只期盼她能讲理点。土地婆的住处在原隰的土地庙往北30里,与土地公处的守卫森严比起来,这里可以说是空荡荡的,但三进三出的院落造得还算雅致。
  有了原隰的前车之鉴,这回秋妙华先小心探查,摸清对方的脾性才好对症下药。
  他爬上屋顶,掀开瓦片偷窥。先前见识了土地公的名不副实,所以当他看到土地婆那张年轻妖媚、倾国倾城的脸时,他已能淡定自如、神色不变,只在心里有点不平,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原隰还有什么不满的!
  秋妙华看得入神,美女忽然动手脱衣服,边脱还边朝他躲着的屋顶看过来,娇媚的声音软软地散发着香气:“死鬼!偷看了这么久,还不快下来!”   秋妙华吓得腿软,赶紧要跑,脚忽然踩到一块松散的瓦片,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迅猛地下坠,紧接着剧痛来袭,伴随着女人娇弱痛苦短暂的惊呼声,他跌了下来,正好砸在土地婆的身上。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发现已察觉不到土地婆的鼻息。
  秋妙华顾不上浑身疼痛,混乱成浆糊的脑子里只飘着一句话——“我压死人了”,而且这人还是神仙。
  神仙居然这么不经压!
  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原隰的声音:“人呢?快出来,今天一定要给出结果!”脚步声渐近,几乎到了门外,秋妙华无处躲藏,急中生智地拿起土地婆脱掉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蒙上面纱,同时一脚将土地婆踹到了屏风后。
  原隰恰好走进来,秋妙华喘会儿粗气,一边平稳心绪一边不断对自己催眠:我现在是女的,我现在是女的。他认不出我,他认不出我!
  他紧张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娇媚:“你、你进来前也不说一声,这是女孩子的房间,怎么能……”他眨巴着眼睛,故作娇羞,心脏擂鼓般跳动,仿佛随时要跳出来。
  原隰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在做什么?”
  秋妙华用力掐着掌心,嘴巴飞快地道:“我……我被马蜂蜇了,不能见人!”
  原隰沉默地打量他,秋妙华以为成功骗过原隰,刚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原隰忽然又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秋妙华苦思冥想,有了,他做出拭泪状,神情哀伤地道:“昨夜,我对过去的行为感到懊悔,我不该任性耍脾气、惹你生气……我哭了一夜,嗓子都哭坏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婚?”说完还不忘“楚楚可怜”地抬眸。
  原隰沉默半晌:“你真的变得很奇怪。”
  秋妙华不敢胡乱接话,毕竟他对土地婆不是很了解,万一说漏嘴,原隰还不把他削了?
  原隰走到桌边坐下,刚好面对着屏风,秋妙华赶紧跟上前遮挡。原隰冷哼一声道:“别忘了,你的情人在等着你呢。”
  “情……”
  秋妙华差点被口水呛到。难道就是土地婆口中的“死鬼”?果然,不乱接话是对的。他为自己成功地避开危机而庆幸,顺便也烦恼该如何挽救这段红杏出墙的婚姻。他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同情原隰,戴绿帽子什么的擱他是不能忍的,但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现下只好弃原隰的幸福于不顾了。
  原隰忽然道:“只要你签了离婚书,我乐得成全。”
  秋妙华一言不发地打量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点伪装的洒脱。原隰坦然地与他对视,倒是秋妙华莫名地心跳加速,先收回了目光。无论怎样,秋妙华坚定地站在天庭这头,为了婚姻自由,他必须把原隰按死在苦海里了。他昧着良心,憋出难听的女音苦苦哀求:“我错了……我已经决定迷途知返,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只要你不离婚,我的财产都归你!”
  原隰高深莫测地打量他,秋妙华佯装羞怯地躲避他的视线:“干吗这么盯着人家看……非礼勿视不懂啊。”
  原隰迟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确定,他扬唇笑道:“我记得你从来不肯学人类的知识,现在怎么会说成语了?”
  难道土地婆是文盲?
  居然又失误了,秋妙华咬牙,赶紧想法子补救:“最近心血来潮想学学看了……我也想附庸风雅,不行吗?”
  说着,他忍不住朝他靠近了几步。
  原隰还是那副欠扁的微笑模样,继续挑刺道:“你似乎变高了。”
  秋妙华心惊: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他不会看出来我是假冒的了吧?
  他心里一着急,口不择言道:“……我这两天每天给自己施肥,当然长得高!”说完,理智回笼,他赶紧趁机表达“爱慕”,“我这都是为了能跟夫君更加相配。”
  “你的腰,也变粗了。”
  “我吃得多,长点肉,不可以啊!”秋妙华匆忙地吼完,挤出眼泪嘤嘤啜泣,正常男人看见女孩子哭得我见犹怜,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人家,人家只是想你想得太苦,才会吃得多……你居然还要跟我离婚!”他不忘指控他的负心薄情。
  原隰对秋妙华的眼泪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继续丢下一颗炸弹:“提出离婚的人是你。”
  秋妙华呆住,原来是这样?为什么天庭的人没告诉他?!
  情况有点超出预料,但是在他的努力掌控中:“那我可以收回……”
  “不用收回了。”原隰注意观察他的表情,意有所指道,“我最近遇到一个故人,很有趣……以后没工夫跟你瞎耗了。”
  秋妙华心里一慌,总觉得原隰说“很有趣”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他试探地问:“那个人是……”
  “跟你无关,快点离婚。”原隰威胁道,“再拖下去,我不介意找你的奸夫下手,你最好……”
  他没说完,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小亲亲……”男人长相一般,蓄着小胡子,看见秋妙华和原隰时,立即愣在原地。六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尤其是小胡子看原隰的眼神,那是相当眼红,一副人家抢了他媳妇似的恨之入骨的架势。
  想到此处,秋妙华心底蓦地一惊,难道他就是那个“死鬼”?
  小胡子开口:“你们怎么会……”
  绝不能让他拆穿!
  秋妙华奔上前用力地将他踹出去:“死鬼,以后都别来了!”
  原隰目瞪口呆,秋妙华则坚定地发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他来往了,我不要离婚了啦。”他太着急,连声音都没顾得上假装。堂堂七尺男儿,装可怜哭成泪人,八分是假,也有两分是真。为了完成任务,秋妙华面子里子一概不要了,牺牲这么大,想想就心酸。
  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们真的不离婚,难道他得一辈子假扮下去?
  秋妙华哭得更伤心,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哭了。
  不要啊!
  ③运动一下
  小胡子在外头惊慌地拍门:“你们把小亲亲怎么了!”
  秋妙华的哭声盖住外头的喊声,他哭得凄惨极了,原隰紧绷着的脸渐渐柔和,无奈地叹息一声:“你真不想离?”   秋妙华点头。
  “都听我的?”
  有点停顿,秋妙华迟疑地再點头。
  “那就暂时不离吧。”原隰伸伸懒腰,“我许久没来夫人这了,今晚就暂且在这里歇下,夫人不会介意吧?”
  介意!我很介意!秋妙华有苦难言,眼睁睁地看着原隰走到床边。他解开外衣,抬头笑道:“夫人不来替我宽衣?”
  秋妙华的腿抖了抖:“我,我先去外头……洗个澡!对,洗澡!”他扭头小步快跑。
  “要一起洗吗?”
  秋妙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不了!”原隰的笑声像头野兽,逼得他跑得更快。秋妙华背靠着门粗喘气,小胡子悲愤的脸靠近,他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没了。
  秋妙华拉着小胡子到院外,这件事实在瞒不过,他选择实话实说,满怀悲切地把土地婆的遭遇告知。小胡子悲愤难当,掐住他的脖子:“我掐死你!”
  秋妙华透不过气来,两眼翻白,艰难地道:“我是不得已的……”
  “说,是不是原隰叫你干的?”
  “……是……的!”
  为了活命,秋妙华把良心先放一边。
  小胡子松开他,哭哭啼啼地指控他俩合谋害人,自责打不过原隰无法报仇……秋妙华挺愧疚的,他不时看向院门,怕哭声把原隰招来。
  “那个,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的小亲亲复活的。”秋妙华引诱道,如果他完成任务,向天庭多要一个愿望应该不难吧?他不是很确定,但先挺过这阵子再说。
  小胡子果然停住不哭了,秋妙华压低了声音,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先告诉我,他们在床上,都会干点什么?”
  小胡子再次号啕大哭:“我怎么知道!”
  秋妙华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察觉角落里的影子。原隰站在那里已久,第一眼他就发觉是秋妙华在假扮土地婆,那双闪亮的眼太难伪装,再加上他偶尔着急会蹦出来的爽朗的男音——原隰假装没发现也挺辛苦的。
  秋妙华被掐住时,原隰几乎要冲出去了。幸好他化解危机,原隰才好继续看戏。
  听着秋妙华“你快点说啊”“这很重要”之类的焦急的催促,原隰仿佛能想到此时他脸上的慌张,一贯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许柔和的暖意。他倚着墙壁回忆过去,眷念与惆怅并存,甜蜜与酸涩同在,说不尽的复杂。
  那边秋妙华匆匆问完便往回走,原隰一个闪身快速回到房里。秋妙华推门进去时,原隰脱得光溜溜地侧躺在床上,薄被覆盖在腰腹间,裸露白皙的大长腿充满引人犯罪的诱惑。秋妙华眼如铜铃,“你……”半天憋不出第二个字。他方才逼问小胡子毫无所获,毕竟人家是情敌,仇视还来不及呢,哪会知道这个。
  秋妙华为自己的贞操担忧,毁在男人手上并不比毁在女人手上好……就算原隰很帅,他也不想!
  原隰挑眉:“还不想睡?”
  “……睡!我累了一天了!”
  秋妙华侧着脸避开他鲜嫩的肉体,一路摸索着爬到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好。
  原隰憋着笑问:“你不脱衣服?”
  “我冷。”
  “冷?”原隰笑着,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那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不!”秋妙华情急之下大叫,他按住原隰探过来的手,满眼惊恐地道,“今……今天太累了,就……就睡下吧……”
  他哆嗦得厉害,原隰心生不忍,把手收回的同时说道:“你想多了吧?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去运动一下。”他说,“以前没跟你怎样,现在也不会。”
  秋妙华安抚着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半晌才反应过来:难道土地公和土地婆从来没有上过床?难怪土地婆要搞外遇啊……他的眼睛忍不住往某处瞄去,怀疑原隰那里有问题。原隰抬手捂住他的眼,冷冷地警告道:“……我忽然想改变主意了,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不敢再乱看了。
  ④地鼠的过去
  心惊胆战的一夜之后,还有更惊心动魄的几夜——有两次秋妙华半夜醒来,发现原隰贴在身后搂着自己的腰……他差点没把自己吓死!偏偏原隰在土地婆处住上瘾了,他还不肯走了!秋妙华三番五次地暗示,原隰都装糊涂听不懂,同时小胡子不断催促,嫌他办事拖沓,威胁他如果土地婆没复活,就要拿他陪葬——前有狼后有虎,家里还有母老虎,秋妙华苦不堪言。
  再一次被小胡子拉去恫吓,秋妙华苦着脸回来,原隰的手下在给他汇报消息。他随口一问:“有什么事?”秋妙华心理期待,最好是大事,需要原隰亲自出马那种,他一定热烈欢送!
  原隰没说,他的属下拿着一幅画离去,走过秋妙华身边时,吓得瞪圆了眼:“那、那个人……”那是他的画像!原隰在找他,为什么?他不由得想起原隰当初的话,两腿隐隐作痛。
  “之前叫他们打探点消息,不过现在不需要了。”原隰抬眼看了看秋妙华,“你想知道吗?”
  秋妙华毫不遮掩:“想。”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原隰的。
  原隰目光幽幽,陷入了回忆中:“500年前,我还是一只地鼠,少不更事、法术不精,尚不能变成人形。”
  他被猎鹰追捕受了伤,路过的少年将他带回,悉心照料,妥善喂养。原隰待上瘾了,便一直留在少年处,日夜相伴,片刻不离。如此过了半年,少年捧回来另一只地鼠,要其与他婚配,还承诺:“多一个伴陪你,这样你永远不会孤单了。”当晚,他便煞有介事地安排两只小鼠洞房。
  秋妙华听到这里,笑嘻嘻地打断:“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啊,多关心你啊。”言下之意,心存报复的原隰是有多么忘恩负义。
  原隰冷眼扫过他:“可他第二天就娶了个娘子回来!”语气酸溜溜的,恨得咬牙切齿地道,“他根本是把我当玩具,他玩弄了我!”
  突然迸发的控诉把秋妙华吓了一跳:“那你现在找他,是想……打断他的腿?”
  原隰忽然笑了:“我不会打断他的腿。”
  没有给秋妙华放松的机会,他紧接着道:“我要把他玩腻了耍够了,再慢慢地折腾死他……”他故意说了一大堆凌虐的手段,把这五百年来听说的法子都说了出来,然后才装作不解地看向吓得一身虚汗的假女人,“这也算为你报仇了,你觉得好吗?”   秋妙华虚弱地挤出一个字:“好……”
  “我们夫妻真是同心呢。”原隰摟着他的肩膀,“到时候喊你一起参观。”
  秋妙华哭丧着脸,他借口去补妆,踏出原隰的视线后头也不回地狂奔。他哪还有心思管任务,逃命要紧。
  一口气跑到山脚,秋妙华在溪边喝水暂歇,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大吼:“那个丑女人,过来,问你话!”这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他颤颤巍巍地回头,果然,是月娘,她居然带着一帮家丁,追到百里之外了?!
  月娘百里寻夫,耐心早被磨光了:“喂,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帅得没天良的美男子?”
  秋妙华想起自己还是一副女人打扮,松了一口气:“呃,见、见过……”他随手指了指月娘身后的方向。
  蓦地,秋妙华两眼发直。
  远处一个黑点逼近,赫然就是发现他行动后追来的原隰。他快速地从月娘一行人头顶穿过,抓着秋妙华的衣领愤然道:“你竟然敢……”
  秋妙华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我答应离婚!只要你、你……”他的眼睛瞄向月娘。
  原隰眼中含怒:“我说过,我不离了。”
  秋妙华加码:“所有土地都归你了!”
  原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妙华再次瞄向月娘。
  原隰将秋妙华和月娘一行人带回土地婆的居所,他对月娘并不陌生,从调查中便已经得知她的身份,也正因如此,他隐约猜到秋妙华的提议自己不会喜欢。将人安置好后,原隰将秋妙华单独叫出来:“说。”
  “你,能不能去勾引月娘?只要勾引了她,我就离婚,财产都归你!”秋妙华说道。
  这是他急中生智的结果:让原隰去勾引月娘。月娘贪图男色,原隰的美貌胜过他千百倍,必然能赢得她的注意,如此他便可以从婚约中脱身。而代价就是他以土地婆的身份,跟他离婚,让原隰得到所有的土地。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完成任务,拯救了苍生,原隰能保有财产,月娘能得到美男(表面的),小胡子的亲亲也可以回来……一举数得!
  他越想越开心,仰头却对上一双冷峻骇人的眼,他心里猛地一抽:“怎么了吗?”
  “你会在意吗?”
  原隰低声呢喃,冷漠的表象下是如深海般的悲痛和愤怒。当年,将他推给别人,现在又利用他去勾引别人……秋妙华当真冷心薄情,毫不在乎他啊。
  秋妙华看见他的嘴巴在动,像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小,他没听清:“你说什么?”从原隰的表情来看,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秋妙华很不安心。
  “没什么。”原隰苦笑,“我答应你。”
  勾引别人对原隰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他有倾世无双的容貌,也有让人倾倒的法术,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迷惑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⑤幻境
  原隰难得没有与他同寝,秋妙华虽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不如预期的那样高兴。原隰不说话,也不看他,如此古怪的样子让他担心。也许是自己的提议让他为难了,秋妙华踏着月色来到原隰的房外,房里漆黑一片,敲门无人应答。他推门进去,原隰静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秋妙华慢慢走近,轻轻拍了拍他:“原隰?我想了一下,如果你不想……”
  原隰猛然抬头,两眼闪烁着红色火焰,好看的脸变得苍白而且狰狞。秋妙华大骇,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原隰听见他的声音,狂躁的心神缓缓镇定下来,眼中的红色火焰慢慢消失:“是你?”
  秋妙华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原隰没回答,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曾经被最喜欢的人抛弃过吗?”没等他回答,他继续说,“我有过,那种感觉,很不好啊。”
  但,再不好,也是自己纵容的。一次或者两次,又有什么不同。
  原隰叹息着,淡淡地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出去吧。”
  他看上去疲惫极了,秋妙华藏在肚子里的话始终没说出口,便退了出去。
  次日,秋妙华走出院子时,几乎被眼前的景致震住了。土地庙盘踞在山林深处,土地公土和地婆各居一头,山高水急,几乎没有人迹。但在眼前的确实是一个热闹的城镇,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再走几步转过街角,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小桥流水、鸟语花香、乐声阵阵。
  秋妙华用力捏捏脸:“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幻境。”原隰走到他旁边道,“要谈恋爱当然得找个好地方,荒山野岭的,太没情趣。”
  “谈恋爱?”秋妙华咀嚼着这三个字,感觉怪怪的,他当时说的是勾引吧……
  原隰:“你有意见?”
  秋妙华感觉到他的不悦,赶紧摇头。
  月娘被吵醒,她气呼呼地冲出来,几乎在看见原隰的一瞬间,两眼发直地迷上了他。秋妙华看见她走过来,紧张得心里直打鼓,月娘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碍事的他推开,奔到原隰的跟前又立即收敛,矜持地行礼道:“公子有礼了。”
  凶巴巴的月娘在原隰面前,收敛起所有的“爪子”,乖顺听话,如水般温柔。
  “小姐有礼。”声音温润、笑容和煦、风度翩翩,月娘被迷得神魂颠倒,早忘了有婚约在身。秋妙华静静地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原隰满目柔情,让人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秋妙华心里涌起一阵不痛快——怎么他对自己时就没有好脸色呢!
  原隰没看见他似的,牵着月娘踏入湖心亭,两人饮酒作诗、品茶作乐。
  他们十指紧扣,姿态亲昵,月娘早沉沦在原隰的温柔陷阱里。计划已经完成,只需要放月娘回去,她便会对原隰念念不忘,再也不会想起世上还有秋妙华这个人。
  但原隰一直在继续,他在秋妙华的面前,一再地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也许他也沉溺在其中了。
  秋妙华僵立在原地,心像被挖了一个大洞……没人看见他,没人在意他,他被抛弃了,像破掉的抹布被丢弃在角落里。
  明明是两个与自己无关、恨不得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愿再相见的人……为什么他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假扮土地婆久了,他真的把原隰当成自己的爱人了?   秋妙华苦笑,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似乎还能听见女孩子的声音……
  “相公,这只灰不溜秋的小鼠叫什么?”
  “原隰。信比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
  “好难听哦,叫小灰就好了啊……”
  “……那就叫小灰吧。”
  他真的被抛弃了啊……
  “现在都闹鼠疫了,还不快把它丢掉!”
  “好的,娘子!”
  他带着悲伤、愤怒,就这样被遗弃在荒野。曾经信他如生命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秋妙华恍惚间看到了原隰的过去,看见了前世的自己,知道自己如何一再地抛弃原隰,也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他感伤地睁开眼,面前飘着一只小鼠,是方才看见的原隰的原形,只是,它眼冒红光,浑身散发着不祥的阴气。
  “我那么信你,你为什么抛弃我……”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秋妙华扑来。
  秋妙华的身体像被定在地里,他动弹不得,惊骇地瞪着小鼠,它是原隰,可气息又不同。
  另一边,原隰兴趣索然地专注着应付月娘,忽然感觉到幻境的异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他撇下月娘,飞向秋妙华处,赶在最后关头挡在他的身前。右臂被狠狠地咬了一下,原隰神色不動,冷然地一挥手:“滚!”小鼠不为所动,身上的阴影愈加浓烈。
  秋妙华目光焦灼地盯着原隰的右臂,他的手臂被咬下一块,伤口没有流血,只有浓浓的黑烟不断涌出。“这……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你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吧?”他急躁地问,满腹的关心溢于言表。
  原隰感受到了。即便一再地受伤,但秋妙华给予的一点点的温暖,就足够他度过极致的严寒了。只一瞬,黑烟散去,小鼠消失。原隰的伤口慢慢复原,不留一丝疤痕。
  秋妙华惊叹:“哇!”
  原隰把他抱进怀里,脸埋在他的肩头:“秋妙华,就这样结束吧。”这些黑影、小鼠,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曾经那么怨恨,恨到要百倍地报复回来,可心头的另一个自己又不舍得伤害秋妙华。两者相争,最终不舍大于厌恨,于是他将负面的能量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只是,在某些时刻,负面的能量也会增加,甚至可以在幻境中化为实体,伤害秋妙华。若再不结束,他怕下一回,保不住他了。
  他说:“结束了。”
  秋妙华僵住,因为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也因为他说的话。
  结束吧,为什么这三个字,让人感到难过?
  ⑥打断他的腿
  幻境出现了片刻工夫,世上已过了三天。享受过神仙眷侣的缠绵爱情,月娘再也看不上秋妙华。她对秋妙华嫌弃一通,单方面宣布悔婚,把人撇下自己回去了。白胡子也来找过他,说原隰向天庭坦白自己害死土地婆,愿意承担全部责任。原隰什么都没问,就替他顶了罪。
  秋妙华不再迟疑,当即决定去找原隰。
  只是,如何进土地庙这件事有点麻烦。第一次尝试时,他换回了翩翩公子的打扮。原隰大概忘了收回命令,他还没到门口就被几个拿着砍刀的人追杀,逃命逃得风度全无。第二回,他换上土地婆的装扮,还是不改追杀的命运。
  “你以为打扮成这样就能骗过我们?当我们三岁小孩啊?!”那些拿着砍刀的人大笑道。
  秋妙华终于知道原隰为什么能看穿他,原来自始至终只有他自以为骗过了别人。
  进不去,秋妙华只好在外头喊话,喊不应就骂,骂他负心薄情、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怎么难听怎么来。这回还真见效了,只见又多了数倍的属下追着他砍过来……
  土地庙里的原隰在生闷气。
  秋妙华刚来时他就得到通报,他当时还在气头上,扭头回了句:“不见。”如果见了后还要分离,不如不见。对秋妙华,他不敢再奢望了。
  秋妙华再来时,属下已不再通报,原隰也没多问。他忙着处理土地规划的大事,天地初开之后,每片土地向来由两个神仙共掌,土地婆死了,他又坚持不愿再娶,干脆一肩扛下所有责任。正思索着,忽然心口一揪,原隰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慌乱地往外冲去。
  土地庙外一片混乱,侥幸逃脱几次的秋妙华终究没躲过,他被人团团围住,腿上被狠狠地砍了好几下。眼看又有一刀要往脖子砍下来,他绝望地闭上眼。
  “住手!”
  原隰怒吼,赶紧过去救人。
  他心疼地抱起遍体鳞伤的秋妙华,震怒地道:“是谁让你们……”
  “就是你啊。”秋妙华痛得龇牙咧嘴。
  “可是我……”
  秋妙华流血过多,原隰不再多言,抱起秋妙华替他止血:“你别怕,我会救活你的。”秋妙华摇头,见到原隰,他就不怕了。
  “原隰,我不是故意要抛弃你的。”看他不解,秋妙华解释,“我说的是前世。”
  他看到的是小鼠保存的记忆,因为太深刻太痛苦,不止印刻在脑海,甚至感染给了秋妙华。原隰肌肉紧绷没有开口,秋妙华轻轻搭上他的胳膊:“我那时候是有点惧内……我后来偷偷回去找过你,但是你不在了。”谁想到他修炼成仙,成了土地公?
  秋妙华感受得出,原隰还在乎着前世的事,所以豁出命也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好稍稍安抚他受伤的心。
  原隰始终不回应,秋妙华急切地说:“你别瞪我,我现在又没媳妇,我不会惧内的。”
  原隰很火大:“就为了说这个,你不要命了?”
  “是有点痛,我不会死吧?”
  “不会!”
  “啊,还有一件事。”秋妙华道,“你的本体挺可爱的,难怪前世的我那么喜欢你。”
  原隰脸红通通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仿佛被天大的狂喜砸到。但他拒绝承认,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状:“我哪里可爱了!敢羞辱本大爷,老子不让你走了!”心里热热的,原隰强烈地渴望着抓住他,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
  “无所谓……”反正他没地方可去了,“你能快点帮我止血吗,我快痛死了!”
  原隰慌张地道:“马上就好!”
  尾声
  一切难题迎刃而解,与原隰也相处得愈发和睦,秋妙华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他每天看到小胡子到土地庙外来哭诉讨说法,心里愧疚极了。原隰看他整日愁眉不展,想去把惹他心烦的人“打”发走,被秋妙华拦下——他已有愧于人,哪还能仗势欺人?
  原隰无法——他觉得秋妙华就是故意愁眉苦脸给他看的——他去找到土地婆的转世,度了点法力给它,然后把转世所在的地点告诉了小胡子。
  小胡子欢天喜地地去找爱人,秋妙华终于舒展眉梢,他拉着原隰跟过去祝福这对苦尽甘来的鸳鸯。只是,鸳鸯重逢的画面并不是很美好……秋妙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猫追老鼠的画面——
  “死鬼,我终于等到你了!”
  “救命啊!快把我的小亲亲变回去!”
  土地婆转世后变成一只身手敏捷的猫咪。
  原隰耸肩:“投胎这活我管不了……”
  小胡子被大白猫追到,颤抖地被抱在怀里使劲蹂躏,秋妙华握拳:“加油,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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