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监狱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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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家庭,如何在两年多的时间里靠做假证、假照而敛财150万元?
  
  突然被捕
  2008年6月17日下午1点,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重庆市九龙坡区李家沱大桥边的马路上,并肩走来两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
  “你确定安全吗?”一个年纪稍长、身材较矮的男人掖了掖裤袋,扭头问身边的高个子。
  高个子环顾四周,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这个时间,正是条子们(指警察)安心在空调屋里睡午觉的时候,太阳这么毒辣,他们没这个工夫出来;这个地点,正处于大桥边,地形复杂,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可以马上潜逃。况且,我们远在一公里之外就下车了,我一直暗中观察身后,那是相当的安全。”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让他魂飞魄散:三个陌生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跟在身后!从他们坚定的眼神、走路的姿态判断,这三个陌生人肯定是条子!虽然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但仍然能感受到他们一身逼人的正气。
  高个子立即一个跳跃,夺路狂奔。矮个子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将裤袋里一大包报纸包着的东西扔进了路旁的杂草丛中。
  “不许动!我们是公安局的!”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束手就擒。
  打开那个纸包,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假车牌,其中假军警车牌4块。
  经审问,年纪稍长的矮个子叫赵贤云,47岁,重庆市巴南区人;高个子叫王槐锡,43岁,湖南娄底双峰县人。
  他们不知道,以重庆市公安局出租汽车治安管理办公室(以下简称出管办)主任赵利明为组长的专案组,早就将其纳入了监控范围。
  当天下午,警方顺藤摸瓜,一举抓获了前来接洽交易的另外11名犯罪嫌疑人。
  至此,一起轰动全国的“6.17”大案浮出水面。
  
  市场考察
  王槐锡的老家,在湖南省双峰县。重庆警方调查表明,在全国制贩假证假牌的犯罪分子大多来自这个地区,他们的足迹遍布全国95%以上的大中城市,甚至有的村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都在从事这个行当。
  这几年,村里有不少干这个行当的人都发了财,腰包鼓起来了,楼房建起来了,只有初中文化的王槐锡的心也痒了。
  2006年2月,王槐锡独自一人到重庆考察市场。一方面,他加入制假中介,从最开始的散发制假名片开始,熟悉市场;另一方面,他积极学习专业知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学会了打印机、复印机、扫描仪等制假设备的操作。更重要的是,那时的重庆市场,虽然有一些做假证的,但在王槐锡看来,都不成规模,也就无法获取更多的利润。“他们都是小打小闹,要做就做这个市场的老大。”一番考察下来,王槐锡下定了在重庆扎根的决心。
  制贩假证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千万不能走漏风声。王槐锡左想右想,只有自家人才最值得信赖。不久,王槐锡即通知其妻子贺定国、儿子王存利、妹妹王凤娇以及两个侄子到了重庆。从此,由兄妹两家人组成的这个制贩假证的窝点正式开始了公司化运作。
  王槐锡给自己从事的事业起了一个国际化的名头:东南亚国际证件(集团)有限公司。然后对已有的6个人开始了明确的分工:他本人负责与制假中介公司、客户接洽业务,他老婆、儿子、妹妹三人负责散发名片、兜揽业务;两个侄儿懂技术,负责制作。
  
  链条成熟
  最开始兜揽业务的时候,贺定国、王存利、王凤娇在背街处人流量较多的地方散发名片。“请妥善保存,以备不时之需”、“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是他们在制假名片背面写着的广告语。在名片上,他们声称,身份证、户口簿、军官证、驾驶证、结婚证、残疾人证、营业执照、毕业证、学位证等等,只要客户能想出来的证件,他们都能制作;趁深夜人少的时候,他们带上油漆,到市中心地带人流量大的街面上喷绘办证广告;在电线杆、天桥上、地下通道、甚至厕所里贴“牛皮癣”。
  后来,随着业务的扩展,手里渐渐有了一些资本积累,他们就采用了新的兜揽业务的方法,即雇请孕产期妇女、16岁以下未成年人为其散发名片,之所以专找这类人,是为了逃避处罚;其次,他们找了一些人才中介公司、房屋中介公司,顺带为其散发名片和接洽业务。
  一般来说,贺定国等5人不会亲自出面将假证产品交给客户。他们会让孕产期妇女、16岁以下未成年人为其交货;其次,还采用不见面的交易方式。由王槐锡给客户指定一个银行账号,让对方将钱汇入其中,然后电话通知对方到某某商场的某某存物柜取货,并告之存物柜的密码;或者让对方到某某大桥下等隐蔽的地方自行取货。只有大件客户或长期合作信任的客户,他们才会采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方式进行交易。
  王槐锡通过先前在湖南娄底双峰积累和掌握的资源,采取从广东等地进购假证半成品的方式,通过长途汽车或快递公司运送到重庆后,再加工制作成成品。
  经过半年左右的发展,“东南亚证件集团”已经在重庆立足,并形成了一条独立的产业链。这个链条呈“金字塔”型构架,即上游是少数固定的假证半成品供货方,中游是制假造假方,下游是人数众多的销售、买卖及中介方。随着这条产业链的不断完善,东南亚证件集团在重庆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而王槐锡、王凤娇兄妹之间的矛盾也渐渐凸显出来了。
  
  矛盾凸显
  2006年底,经过近一年的发展,王槐锡的野心渐渐膨胀起来。
  他给自己算了一笔账:一个假证的成本20元左右,出售给假证中介公司40元,这其中的利润达100%(至于中介公司出售给终端客户多少钱他就不关心了)。一个月能卖出好几百个假证,月利润达1万多元。可是这1万多元还得跟妹妹王凤娇五五分成,这样一来,每个月的纯利润也就大打折扣。
  “我们家有两个人进行销售,而销售比制作重要;你家就你一人销售,两个侄儿只是在家制作,你看这分成我们是不是该多拿一点?”一天下午,王槐锡这样跟妹妹王凤娇商量道。
  王凤娇一听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哥,当初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做事一起分钱么?况且,没有我儿子的制作,你拿什么去销售?”
  王槐锡不愿因生意而影响到兄妹情谊,见妹妹不同意,当时也只是笑笑,没继续朝下说。
  自打这次谈话之后,王槐锡就多了一个心眼:让儿子王存利跟两个侄儿一起学习假证制作技术。
  2007年初,眼见时机成熟,王存利已经完全掌握了制作技术,王槐锡正式向妹妹王凤娇摊牌:两人分开,单干。
  另立山头后,王槐锡立即从广东购进一套新的制作设备,继续从事伪造变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的违法犯罪活动。
  
  另立山头
  以后每赚一分钱都全归自己了,王槐锡雄心勃勃,决定大干一场。
  他重新考察了一番市场后,决定着力拓展自己的业务。他觉得制贩假证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而将主营业务转向制贩假的汽车牌照。一个汽车牌照成本不过二三十元,却可以以高达两三百元的价格出手,利润惊人。尤其是军警车牌,销售情况喜人。王槐锡不仅提供车牌,还注重“人性化服务”,为驾驶员提供驾驶证、行车执照等全套服务。
  王槐锡不惜花费3万多元购进了整套伪造纸质证件和汽车牌照的专业机器设备,伪造的证件、车牌还加进了防伪标志,非常逼真,肉眼根本无法判断其真伪。
  做好了以上准备,王槐锡觉得成功就在眼前。仅与妹妹王凤娇分开后的前三个月,他就有15万多元的收入。
  2007年7月,王槐锡觉得要扩大规模,就必须补充人手。经过一番物色,一个叫赵贤云的重庆人进入他的视野。赵贤云是重庆本地人,熟悉地形和本地的风土人情,而且家在近郊,利于隐藏和转移。更重要的是,自打跟他进行过一次业务往来之后,王槐锡觉得这人老实、可靠。于是,在王槐锡描述了一番制假贩假行业的美好前景和蛊惑之后,赵贤云带着老婆、儿子也一起加入到了这个行业当中。
  有了得力助手,王槐锡的制假贩假事业前途一片光明。生意好的时候,每天能卖出二三十块车牌和相关的配套证件,一个月的利润能达到七八万元之多。
  顾客需要什么,他们就能生产什么,完全到了按需生产的地步。上至国务院红头文件、下至婴儿的出生证明、老人的死亡证明都能在这里被制作出来。
  直到案发前夕,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王槐锡、王凤娇、赵贤云三个家庭共计敛财150多万元。
  
  东窗事发
  正当王槐锡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手里。2008年3月17日下午5点多,一出租车驾驶员在重庆市高新区高九路揽客时因票价问题与乘客发生纠纷,被乘客扭送至重庆市公安局出管办。办公室民警在检查其证照时,发现其证件全系伪造。民警顺藤摸瓜,经过多方蹲点,在长达4个多月的时间里层层查找,终于在2008年6月17日成功将“东南亚证件集团”的主犯王槐锡、王凤娇、赵贤云等犯罪嫌疑人抓获。
  王槐锡落网的消息传回湖南双峰老家后,其父亲认为他的女婿(即王凤娇的丈夫)多年来从事造假制假,在该行业内已经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和威望,于是派他前往重庆组织营救,没想到刚一到重庆的地盘就被公安人员抓了个正着……
  重庆市公安局出管办主任赵利明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称,“6.17”特大制假贩假案件是重庆公安历史上侦破的制假证件门类最齐全、涉及行业最广泛、犯罪组织最严密、涉案人员最多、触及罪名最广的特大案件,也是重庆第一、全国罕见的特大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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