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烦恼,一切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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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都去哪儿了
  日历已经揭到了底。像是一道谜底又一次被揭开,只不过这谜底,她向来都早早知道。
  说实话梁梅对时间有了恐惧,又是一年到了头,旧的一天天总在过,新的却一天比一天煎熬。
  这种煎熬感源于何方?以前梁梅听过一个理论,女人二十五岁以后的时间是一年一年眨眼不见的,三十岁以后时间变成了一个几年眨眼就不见了。
  初初听说这理论时,她才二十一岁,听了微微一笑,不当回事,转眼到了三十八,突然惊觉这一切都成了真。
  她的时间都去了哪里?
  刚结婚那几年,她好像还有不少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自从有了儿子阿宝,时间都成了碎片。好像就是用了她的十年,置换回来一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儿子,一个脾气暴躁,忙于应酬顾不上回家的老公,和一份干起来没滋没味的工作。
  有一回她好不容易把精力旺盛的阿宝送上了床,躺在正拿着手机玩微信的方元身边时已经是筋疲力尽,辗转反侧良久,大脑却越来越活跃,忍不住拿手戳戳方元,带着一点疑问,你说咱这几年都干了些啥?
  方元缩了一下身子,好像很不满意她手指的力度,把手机丢在了床头柜,顺手关了灯。然后,留给她一个后背和一句不算大声的嘟嚷,该干的不都干了,你还想干啥?
  她躺在黑夜里有点发愣。我还想干啥?
  她自己都害怕这样的漠然
  更让梁梅倍觉煎熬的是她其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闺蜜约饭局,她没兴趣。
  同事找她商量年底的福利旅游目的地,是去芬兰呢还是去冰岛?你赶紧地,投一票。她嗯了一声之后,抬起眼睛一脸迷茫,你刚才说什么?
  就连最挂心的小学班主任王老师打来电话,你家阿宝好像有点发烧,麻烦您下午过来接他去看医生。她想了想,故作为难,我下午有个会,实在是走不开。我让他爸爸来接吧。
  放下电话她只给方元发了一条短信,阿宝发烧了,我要开会走不开,你下午带阿宝去看医生。
  那天晚上她回得比方元还晚。
  其实整个下午她什么工作都没做,下了班全公司人都走了个精光,剩下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看着窗外黑夜一点点地压下来。压得她心底一片漆黑。
  方元浑然不觉她的情绪低沉,只是对刚进门的她比了个手势,嘘……又压低声音,阿宝刚睡着。你怎么回事,整个下午电话都打不通。
  她有点心虚,轻手轻脚推开小卧室门,就着客厅的灯光看了看已经沉沉睡去的阿宝,他有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有和她越来越像的坏脾气,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突然发现平素里心底对他的万般怜爱都在此刻化成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她甚至自己都害怕自己的这份漠然。简直是漠不关心。
  过了半晌,才蹑手蹑脚退出来。方元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一副预备提审的表情。
  她强忍着不快,决定先发制人,退烧了没?
  退了。
  跟你说了要开会么,电话不让开。
  他皱着眉头点了一根烟。梁梅,要我看,你就把工作辞了吧。咱家也不缺你那点工资,阿宝现在功课越来越多,你辅导他正好,为什么提到让你在家陪孩子,就搞得逼你去死一样?
  她收回一直躲避着的目光,看了看他,言简意赅,对。
  方元梗了一会,似乎在压制怒气,想了想,好似没话找话,我还没吃饭。
  她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浴室,索性关上了门,开了淋浴,让水声掩盖住她不想听见的一切。
  姐,你幸福吗
  周五的时候,梁梅得到一个让她更焦虑的消息:方元的小表妹沈静要来京城发展新事业。这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和这个听说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在她自己的屋檐下共同生活一段日子。一想到那些可能出现的各种让她焦虑不堪的场面,她都想要抓狂。
  本能地,她沉吟了一会,要不我们出钱给她租个房子?换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说也到年底了,事多得很,我怕住到咱家照顾不过来,反倒让你面子挂不住。
  方元犹豫了片刻说,梁梅,咱结婚后我从没有过什么事,这次算我欠你一回,你知道我要在外面租房子把她丢了出去,这辈子我还怎么回老家?
  她被方元一句话堵在原地。
  隔了一天,方元就带着沈静背着一只橙红色的旅行包进了家门,见了她,大大方方喊了声姐。
  这女孩年轻得让她讨厌。她讨厌她率性地把背包随意甩在一边,讨厌她还一点规矩都没有地大声说笑,甚至讨厌她那件皱巴巴的印了一件卡通头像的 T恤,她讨厌那个头像咧着个血盆大口永远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方元把沈静往书房带,先住着。有什么要求和姐说。沈静笑嘻嘻地说,哥,姐,你们都别紧张,我就住几天。等过两天朋友也来北京会合了,我就走啦。梁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丫头一脸轻松地说笑,她没有笑,她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至少在自己的屋檐下,还拥有想不笑就不笑的自由。
  多了一个人的第一顿家宴,方元缺席了。她下了两碗素面,一人一碗,吃完了她也懒得收拾,一个人趴在阳台边上抽烟。烟是方元的,她这算是复吸。方元不知道。
  没结婚前,梁梅偶尔写点小文章发表,那时候她抽中南海,一口烟雾深吸到肺里,再从鼻腔往外呼出来一股青烟。方元那时候看她抽烟的样子很着迷,说梁梅,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么?我就喜欢你这股子抽烟的狠劲。
  结了婚头两年她还抽,方元就会远远地皱起眉头,梁梅,你看你怎么搞的,抽起烟来比男人还凶。
  方元不知道的事情其实还有几件。他不知道她每个礼拜都会接到短信。那短信有时示威,有时秀恩爱,有时甚至是赤裸裸的亲热照片。照片上的方元,像是一个陌生人。他甚至不知道她试图挽救过自己。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颓唐。虽然表面看上去一切安好,但是她躺在床上,能听见自己的血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把这种沮丧、颓唐的病毒借助血管蔓延到她身体的各个地方。
  闺蜜万万对她的这个问题评价就是存在感极低。谁让你总把自己活得跟空气似的?你看你,喊你出来吃个饭你都不爱动,你要不难受谁难受?   她看过医生,生理指标一切OK,那会不会是心理疾病?
  去看一小时三百的心理医生,对方拉着她聊了好几个疗程后对她的病症加以确诊,轻度抑郁症。这毛病说小是小,说大可大啊,心理医生用一副看待绝症病人的表情语重心长警告她,不过幸好你程度轻,吃点药,多调整调整心态,幸福感还是会回到你心里的。
  梁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幸福感都可以用一颗小小的药品来取代,那么一个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些药开回来后,她放在了楼下几乎要废弃的信报箱里,她没有勇气尝试用药丸来制造幸福、愉悦、开心。对生活重新恢复信心。她害怕自己会上瘾,会依赖。会离开药丸再也不能发自内心地笑一笑。
  过了片刻,沈静趿着拖鞋也趴在她身边,夹着一根烟问她要火。梁梅有点吃惊,沈静笑得浑不在意。她甚至笑得不像一个年轻人。姐,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幸福么?
  梁梅像是被这个问题烫了一下,直起身体看着她。沈静却把一根烟吸得忽明忽暗。眼神看也不看她,姐,你说我到了你这年纪,会不会也活得不开心呢?
  她怕自己内心的善变
  梁梅二十五岁的时候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四十岁会是什么样子。从容?宠辱不惊?至少会懂得点优雅。
  如今,年届四十,她发现自己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做到优雅的。优雅得像冷漠。更多的时候,她却没预想过,自己居然会是焦虑、空荡、从没有得到和从没有失去过的空虚。
  梁梅没想到自己的这点毛病已经袒露到如此地步,就连一个黄毛小丫头也能轻易解读出来,可是这么简单的答案为什么她的枕边人,却从来都视若无睹?
  她不开心。
  刚生阿宝那一年,正逢方元的首次创业失败。经济捉襟见肘,除了工作,她还接了几家小型公司的账目代管着,时间也捉襟见肘,工作起来一礼拜熬三个通宵,还要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阿宝以及安慰一个和命运交手第一次失败的沮丧男人,时间碎成了渣渣,但是她依旧每天一睁眼天空格外蓝,因为生活还具备无限的可能。
  现在,她不缺钱,工作稳定,老公事业颇有成绩,孩子念的是托管式贵族小学,家里一周来三次钟点工——窗明几静,鸟啼花红,万事皆好,但是她却第一次觉得了人生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用方元的话说,该干的都干过了,该有的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再换个词,这些究竟算不算万事皆休,不缺烦恼?
  她不喜欢沈静。尤其是当她在那个晚上被沈静洞悉了她的秘密之后,这种讨厌演变成一种极端厌恶的情绪。她把这情绪表达为冷漠,彻底的冷漠。就当这丫头不存在。
  沈静在她家只借宿了三天。
  有天晚上还是她们两个人,沈静洗完澡后裹了一条浴巾就出来了。梁梅一眼就瞟见了她裸背上一朵巨大的妖艳牡丹。从颈穿浴巾而下,异常妖娆和放肆。她冷眼看了一下,还真是,放肆得很。
  梁梅身边很多同龄女性朋友都纹身,她自己却从没有尝试过,她怕疼。不过她还怕一点,怕自己内心的善变,怕自己后悔。怕自己承受不起这后悔的结果。
  万一就不喜欢了呢?
  像她内心一句真正的独白。万一就像嫁给方元后,她后悔了呢?
  其实,在亲笔动手写婚宴请柬的那一天晚上。
  她就后悔了。
  那些快乐就像一眼泉
  第三天沈静晚饭后从外面带回来两个朋友,一个扎马尾的男生,一个打舌环的女生。
  面对这几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正在看书的梁梅确实花了几秒钟在心底说服了一下自己不自觉滋生出来的敌对情绪。她也年轻过,她也曾标新立异,追求过那些与众不同。实际她还不到四十岁,为什么要食古不化,如今的沈静也一样有权享受她自己的年轻。
  梁梅企图让自己笑得更自然点。但是接下来的谈话却让她的嗓子像是吞过一颗炭。烧得她的声带焦灼不堪,同时,也烧得她语无伦次。
  这天晚上梁梅才知道沈静来北京的原因,当他们三个有点腼腆却滔滔不绝地说起他们的计划时,梁梅才知道。她不是来工作的。她是来组乐队的。她是来干一些让梁梅突然眼睛一亮的那些事的。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真相,原来那些发自内心的那些厌恶,其实还有一个同义词:嫉妒。是一个失望的女人对一个存在无限可能的女孩赤裸裸的嫉妒。在沈静搬走的第三天,梁梅破天荒和终于发现了真相的方元大吵了一架。
  方元最为光火的不是沈静瞒着他和长辈的任性,而是梁梅作为家长方的代管人,不阻止他们的荒唐行径就算了,居然还拿钱资助他们,还帮他们联系各种演出途径!
  这算什么?玩什么乐队,玩乐队的都是些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你脑壳是被门夹了么?将来沈静出了啥事,我怎么和她妈妈交代?
  梁梅差点冷笑出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人家是来托孤给你的?组个乐队怎么了?我觉得挺是个事。
  方元气极反笑,是啊,我看你也挺事的,一直都事多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每天过得如此拧巴!
  听到拧巴两个字的时候,梁梅心里反而没那么拧巴了,从资助沈静她们组建乐队帮他们联系朋友的酒吧驻场演出时,她早就准备了迎接今天的这一切。她在脑海中预想了许多遍结局,也是唯一的结局。
  沈静的小乐队在梁梅朋友的酒吧首次演出的时候,梁梅在场,那一个晚上,她一直在笑,不是歇斯底里,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所有的快乐,发自内心地咕咚咕咚冒出来,就像一眼温泉,滋润了长久以来干涸的内心。
  沈静抱着麦在台上尽情地宣泄:“丢掉大脑再丢烦恼……”
  她终于把那根刺从心里拔了去。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没有烦恼,一切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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